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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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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牵衣闻言怔了怔,并未觉得他这话有多少不妥,想到的只是另外一件事。倒是梅青玄听言,铁青了脸,回头朝谭中柳不客气地道:“二公子,请自重身份!我梅家牵牵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经梅青玄闹这么一出,内厅里叙事的众豪杰也就顺势散了。梅青玄与金谷川带着三个儿女下山回客栈去,下山路上,梅青玄语调颇寂寞地对金谷川道:“哎,老喽,现在连小生后辈们都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竟敢当面拐我的牵牵。”

金谷川笑道:“总会有这一天的,至少牵牵还留到现在了。看,我家朵朵,还不早被疏凝拐走了。”

与梅疏凝走在前面的金雨朵听言,耳根羞红地回到金谷川身边,抱着他胳膊,道:“爹要再说,不理你了。”

“牵牵,跟着爹哟,可别上坏人的当了。”梅青玄有意无意地提醒梅牵衣。梅牵衣却不领情,道:“爹,二公子不是坏人。”

梅青玄回过头来,夸张地瞪眼,道:“牵牵,你不会真被拐走了吧?”梅牵衣调皮地也学金雨朵挽住他的胳膊,笑道:“如果是的呢?”

梅青玄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随即掩起,装模做样地长叹一声,甩着衣袖径直下山去了。梅牵衣愣愣地看着空了的胳膊,一时竟有些不习惯梅青玄的先离开。却见金谷川也长叹一声,抽出被女儿抱着的胳膊,甩着衣袖走在梅青玄后头,径直下山去了,边走边叹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两个大人滑稽的姿势和语气,逗笑了身后的儿女,只是笑着笑着,心思都转了弯。梅疏凝与金雨朵均想到了来山庄的路上梅青玄所说的“等拜寿完回家,就把疏凝和小金鱼的事给办了”,四目心有灵犀一般地对上,视线胶着一会,又各自脸颊发热地撇开了去。然后,梅疏凝又伸手悄悄握住了金雨朵的手,让金雨朵那粉晕的颊更增一份暖色。

与他们的旖旎单纯相比,梅牵衣心中想的就复杂多了。她这个溺爱女儿的爹爹,明明不喜欢她与谭中柳走得近,态度早表现得十分明显,却偏偏不对她说一个拒绝反对。

唉——

梅牵衣也在心里长叹一声,吾家有爹疼如许,可怜天下子女心。想孝顺,不想让他担心,就照他的意思去吧。

话虽这么说,但——有时候应该也是可以有些变通的吧。

梅牵衣轻叹一口气,望着窗外,低声唤了一声:“金鱼姐姐……”

躺在她身边的金雨朵翻了个身,面向她道:“牵牵,你真的喜欢二公子了?”

梅牵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与谭中柳……

时间变了,地点变了,但是,他的话依然没变。

绵柳依依里,他望着她的眼,眉眼带笑:“晚上我去找你,带你去个地方。”

芳菲净尽的湖边,黄土官道,他拉着她的手腕,欣喜油然:“走,带你去个地方。”

春寒犹厉时节,她站在灵婴楼的最顶层,他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悠然含笑:“牵衣,我带你去个地方,可好?”

秋叶凋敝,烟笼寒水的渡口,他一手合着书,一手执着笔,望着那淼淼海涛,回头朝她疏朗一笑,道:“牵衣,我一直想带你去个地方。”

他想带她去哪里?梦里的她从来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他疏朗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忽视掉他的真实情绪。现在回想起来,记忆里他最后的那个笑,其实全是心疼与落寞,他知道他无法阻止她去找展凉颜,无法带她去那个地方,也知道她再也去不了了。

心里有些隐痛,是以前对他从没有过的感受。沉默一会,她轻轻启唇,低低的嗓音像是在心里像谁承认着:“他……对我很好。”

“你们才认识一天,怎么就知道他对你很好?”金雨朵有些无奈,“牵牵,你涉世不深,不明白有些人对你好,只能好一时,这样的好,不能贪。喜欢一个人,是要喜欢一个一辈子都能对你好的。”

“他……”是一辈子都对我好的。梅牵衣心里反驳,却又不好说出口,改口问道:“那怎么能知道对我一时好的是不是能一辈子都对我好呢?”

“这个……”金雨朵想了想,“扑哧”一声笑了,“这倒难倒我了。”

“若有个一辈子都对你好的人,你就一定会喜欢吗?”梅牵衣继续问着。

“当然,除去父母亲人,能一辈子对你好的人,还能有几个?”

“可有人就不会!”

没见过他有父母亲人,没见过谁对他好,明明只有她对他最好,为何他偏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牵牵?”金雨朵被她突然的激动惊了惊,在被子里握住她的手,正要细说,蓦然发现她的软手冰凉发颤。“你的手好凉!”

梅牵衣回过神来,望着她模糊的容颜,又慢慢问道:“金鱼姐姐,如果将来你又遇到了一个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人,你会不会喜欢?”

金雨朵认真地想了想,笃定地道:“不会。不会再有人比表哥对我更好了。”

“如果有呢?如果将来有个人,他肯为你生为你死为你放弃他所有的一切甚至……甚至为你杀了他自己的亲生孩子,你会不会喜欢他?”

金雨朵怔住了,被她噼里啪啦一连珠的问题问得哑口,为她的激动感到惊讶,黑暗中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带着莫名的狠劲与忧伤,与平时所知的她完全不一样。她捏了捏她的手指,担忧地道:“牵牵,你怎么了?”

梅牵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转淡。“金鱼姐姐,你弄错了,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人,你不见得会喜欢,你只喜欢,你愿一辈子都对他好的那个人。”顿了顿,又道:“我出去了,晚些时候回来。”

“牵牵!”

“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带我去哪里。”

梦里的这个约定,约在寿宴当晚,三月十五。但黄昏时,梅夫人突然出现在钱塘,跟梅青玄商量了些什么事,然后硬是要带她回家。她无奈之下,只好暂时妥协,因此错过了这个从未放在心上的约定。但现在,今日是三月十四,时间已出现了偏差,梦里的预示已经改变了。那么,这一次,就在最开始的时候,去他想带她去的地方吧。

梅牵衣推门而出,从二楼往下看去,客栈的天井里,白玉兰淡淡地散着香,一身柳绿衫子的谭中柳背着手,手里合着一本书,站在那棵白玉兰旁边,安安静静的。

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吱呀声,他转过身来,望着楼上的她,扬眉笑得似乎很开心。

“我就知道你会等我。”他依然在笑,自负又张狂,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半夜幽会良家女子是一件唐突的事。

梅牵衣反问道:“你怎会知道?”

笔在指尖转了个圈,然后依然停在指尖。他道:“正如你知道我一定会等你一样。”

梅牵衣笑了,按着栏杆,飞身跃下。银铃声止时,她正好落在他面前,粲然一笑。

“你说对了,我会等你。”

“二公子。”二人正要离去时,金雨朵也步出了房门,隔着阑干轻唤着。

“金姑娘有何指教?”扬起的脸,微笑礼貌。

金雨朵道:“我妹妹是我们梅金两家的宝贝,不容任何人伤她分毫。望二公子好自为之。”

谭中柳脸上表情不变,闻金雨朵此话,笑意反增三分。“金姑娘所言极是,牵衣姑娘是宝贝,谭某虽不才,但绝对会保护好她,不让任何人伤她分毫。”

二人相携而去,金雨朵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与疑惑。担忧的是,梅牵衣从小被他们骄纵惯养,梅青玄夫妇自以为将她藏在深闺就是安全,几乎所有一切都任她随意,连女子半夜不能与男子出门都不教育约束,这样真的是对牵牵好吗?同时她又疑惑,牵牵心智长得慢,单纯得比雪还白,怎么会突然之间懂得喜欢一个男子?

但看到隔壁房里隐在暗处的梅青玄走出来时,她不由得又无奈笑了笑,放下心来,目送着他跟上先离开的二人,再回过头来,和走出来的梅疏凝无奈相视。

银月相随,拉着二人的影子长长地落在青石的街道上,转到草茵的小径上,最后迁到粼光闪烁的湖面。湖边柳条儿随风轻舞着,在月下叶片儿都闪着粼光,轻微的沙沙簌簌,安闲又静谧。

一路上,他跟她说着各种话,有逗笑的,有装深沉的,不过大多是闲聊的,他不喜欢两人之间的沉默,尽管才刚认识,他仍然想法子跟她说了很多话。他问她是否真的有十八岁,问她平日里都有哪些好玩的,甚至,他问:“牵衣,我们以前见过吗?”

自然没见过。

他又道:“那为何,你看我时,总像一副我们见过的模样?”

梅牵衣胸中一凛,抬头看他。他却依然面视前方负手昂头,慢悠悠地道:“总一副‘是啊,就是你’的表情,老叫我自个儿错乱,生怕得罪了姑娘,使劲儿地想,是不是以前见过却不记得了。可没道理呀,这么美的姑娘,若是见过,哪那么轻易忘记?”

梅牵衣硬着头皮道:“谭二哥多心了,我们以前未曾见过。”顿了顿,又补充道:“打我记事就没离开过金陵,连家门都很少出。但哥哥和表姐有在江湖走动,时常会听到一些江湖的人和事,有些听得多了,便自以为是认识了。”

谭中柳甚是好奇地探问:“是吗?听到我的什么了?”

梅牵衣笑道:“听到武林山庄的二公子,虽然出身武林世家,却是个书痴和画痴,成天笔不离手,书不合拢,走到哪写到那,走到哪画到哪,还说……”

“还说什么?”谭中柳停下脚步来,颇有兴味地追问。

梅牵衣也跟着停下脚步,望着他探问的眸子,闪闪发亮的,里面有好多星星,一颗两颗……然后她笑了。

“还说啊,二公子最喜欢画美人图,各式各样的美人。所以,谭二公子生平最大的喜好是……”

“搜美猎艳。”谭中柳耷拉下头来,状似无奈道,“原来在下的狼藉声名,早已远播至金陵了。”

“那是你自己说的。”梅牵衣摊手,看到停在湖边的一艘中型篷船,遂跳了上去,回头道:“你是要带我游西湖么?”

谭中柳解下栓在岸边的纤绳,扔到船板上去,也跟着轻轻一跃,跳上船去。“你认为呢?”他靠在船边慢慢地摇橹,难得地把他的书和笔搁在了一边。船顺着水流,顺着那船桨划水的声音,慢慢离开了边岸,慢慢往湖心漂去。

“我认为不是。”梅牵衣在他对面找个地方坐下,仰着头望着他,“西湖不至于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是吗,这么了解我?”她答错了他的问题,他也无所谓,调侃道,“那还敢半夜孤身一人跟我上船来,不怕我——对你怎么样?”

他边说着,坏笑地挤挤眼。梅牵衣笑着歪过了头去,还摇头叹了口气,斜眼望着那一轮明月映在湖心,顺着船橹荡开的涟漪,一圈圈,把那月儿搅得满湖全是她粼粼的影子。

人都没变啊,梦境与现实。所以,她是知道他的,知道他的确是喜爱搜美猎艳。但这搜美猎艳着实停留在字面意思。他喜爱美人,认为美人是世间最自然完美的形态,他用丹青画着他认为最完美的形态,勾勒着,琢磨着,直到那完美的形态在他笔下也臻于完美——那才是他想要的,没有一丝瑕疵与漏洞,毫无破绽。他认为,完美的画,亦是完美的剑招。在那之前,他断不会自己去破坏那完美。

远处依稀灯火,湖面雾气迷蒙,梅牵衣一身雪白的衫子,外头系着一件同样颜色的披风,纤细的身子怯生生地坐在船头,身畔氤氲着淡淡的月光,笼着薄薄的轻纱。

欸乃声声,谭中柳有节奏地摇着船橹,一下一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船头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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