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星九一身平常百姓的服装,脸上还有些黑色的炭火痕迹。
他一到苏三面前就旋身下马跪在地上。
“公子,避难所出事了。”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此刻脸上竟满是悲怆。
避难所,就像是他的另一个家,所里的人,都是他的家人。他们活的单纯,活的潇洒,他们自力更生,虽日子清苦,却乐在其中。
今日里东风和煦,春暖花开,好多留在家里的人都聚在了避难所的中央自娱自乐的表演着。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他们理应该如此简单快乐的生活。
谁又能料到,一场大火,竟是生生夺走了大半的生命,连那些茅竹遮雨的房子,都烧毁了大半。
星九低着头,他叫为数不多的卫士们封住了现场。即使是尽全力的抢救,也没有挽救到什么。
“走。”苏三第一个跨上马,没有责怪星九办事不力。
若有人处心积虑的谋划,他的人再怎样的小心翼翼,都暗箭难防。
李佐收了折扇,脸上也是难得的严肃。
这一次,一环套着一环的计策,像是要打乱他们的阵脚。
李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此刻跟着他们往避难所奔去,也无暇他顾。
“还剩有多少人?”
“公子,除却外出工作的,剩下来的,不到三成。”
苏三抓着马鞍的手紧了紧,用力的夹了夹马腹。
不到三成。
当初建避难所的时候,建了三千栋屋子。每栋上下两层,每层两室一厅,住一户人家。
整个避难所,六千户人,除却外出工作的两千人不到。剩下的四千多人,竟是活了不到三成。
谁能这么狠心。苏辰易?还是苏晨言?
照星十八传来的消息,他们两个人都在自己的封地里整日逍遥,不曾岀府过一步。虽是安排了卫士在他们身边,但他们两个人竟最近都不要人侍寝。
无法探得虚实,就不能大意的排除两个人一起进京的可能。
等到到达避难所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昏暗。
避难所上空还有浓烟滚滚,老远,就听见悲怆的哭声。
李佐心里一阵难受。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些,这些远存在于她安定生活之外的世界。最底层的百姓,最弱势的群体,还有动不动就成为箭靶子的百姓。
她握紧了拳头,跟着苏三一起,牵着马往前走去。
越往前一步,悲痛的声音就越大。他们六个人,怀着对生命的无限崇敬和对逝者的无限缅怀,一步一步,往避难所的大门走去。
“公子,九爷。”有卫士认出了苏三一行人,上前一步。
“现在怎么样了?”星九忍不住的问道,没有顾及到苏三的身份。
那卫士摇摇头:“大部分人都失去了家人,此刻,心情很是悲痛,这种情况下,公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说着,那卫士又跪下,“属下办事不力,请公子责罚。”
这卫士也是个孤儿,从小漂泊着长大,遇到星九后,便归了他。渐渐做到星九左右手的位置,才知道,星九这般厉害的人,竟是为朝堂服务的。
他自感身上担子的重量,纵是每日里与兄弟们在乡野村间插科打诨,他也倍感骄傲。
如今这场火,不仅是烧毁了避难所,也是烧了他的脸,他的心。
“起来吧,这事,不怪你。”
乔生安静的起身,站在一旁,随着苏三一行人走了进去。
甫一进大门,看见的就是处处都被烧黑的屋子。不时的有百姓不顾还在冒着火的竹屋,想要往里冲去。
李佐吸了吸鼻子,她突然很想哭。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爹爹,和她的哥哥李佑。他们在战场上,尸横遍野,战火狼烟,他们失去战友的时候,他们看着兄弟倒下的时候,那心情,是不是也像她这样,想哭。
她看到有卫士冲过去拉着那些哭泣的要往屋子里冲的老人。她看到有些人不顾年迈,跌跌撞撞的端着水盆。
这是,他们的家啊。
人群中有人看见了苏三,先是眨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就直接扔了手上的水盆,向他跑来。
星七上前一步挡在苏三前面,苏小五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几百个人嘴里哭嚎着,直往他们奔来。以他们为中心,围了一圈。
“公子,救命啊。”人群中有人哭着声音喊道。
一时,很多人都开始嚎啕大哭。放眼望去,全是半百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
苏三越过星七的身子,上前一步。李佐也跟着他,与他站在一起。然后,是苏小五。
“我苏三发誓,一定会找出纵火的元凶,还大家一个公道。”
李佐看着暮色下说话的少年,他此刻说出自己的身份,摆明了是着了纵火之人的道。那些人处心积虑,要灭了三殿下在朝中的地位,在百姓心中的名声,以及,他的命。
可是,她又佩服他,佩服他有担当,有魄力,有抚慰人心的魅力。
跪在地上的百姓听着这平淡却又似轰雷般的声音,都愣了愣。
这白衣少年,说他是苏三,是他们的第一少年苏三,是他们的三殿下苏三,是给了他们家的苏三。
斯人已逝,再多的悲痛都要化作力量,变成继续前行的勇气。
而苏三,无疑变成了他们的神。
“小民参见三殿下,三殿下千岁千千岁。”
一时,百姓朝拜,那声音摄人心魄。
如果每个人,与生俱来都被安排有特殊的使命。那苏三的使命,无疑是爱民如子,保国泰民安。而李佐,和苏小五,在兜兜转转间,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而年少无忧的落拓时光,终于在一个又一个的算计里,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