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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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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绝对是个磨练意志的“最佳”场所,此地并非不去惹事便会相安无事的地方,要学会合群,要学会奉承,要懂得保护自己,说话要谨慎,听得懂弦外之音,最重要的一点是,万莫死心塌地跟随某个小群体,更要懂得周旋,做人要圆滑,否则一旦针锋相对的那股势力得了势,定会将你置于死地。

小舞则毫无悬念地跟了夏幽澜的小组织,还有一队秀女向着一品护国公的女儿陆可儿,两家长辈在朝中本是死对头,两家晚辈自然是彼此厌恶。

这日,夏幽澜正坐在院中晒太阳,小舞蹲在一旁帮她捶腿,其他几名官宦之女在旁给夏幽澜沏茶讲段子,欢歌笑语不绝于耳,不过那声调必然是假了些。

“哟,这皇后之位还未定呢夏家小姐便摆起谱来了?”陆可儿率领一干“朋友”不请自来,看那架势就是奔着找茬来的。

夏幽澜看都未看陆可儿一眼,将一颗葡萄珠放入口中,命拉曲儿的姑娘继续奏。

“若并非我父在边关镇守,哪有你们的安生日子?”陆可儿对夏幽澜的刁蛮霸道早有耳闻,但亲眼所见还是头一遭,且印象颇差。

“怪不得一大早乌鸦便站在屋檐上瞎叫唤,原来是把你招来了,”夏幽澜冷哼,“陆国公骁勇善战尽人皆知,但是这话分谁嘴里说出来,旁人说那叫赞美,你来夸叫邀功。还是陆国公心有怨气,想借你的口对皇上表示不满?正如你所讲,我还未当上皇后,邀功找皇上去。”

陆可儿怒目圆瞪,看向一干趋炎附势的官宦之女,谄笑道,“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此诗句的意思是:尔等只顾追求名利跟风拜俗,我跟你们不一样!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本小姐并未挑衅于你,是你找上门来遭奚落!”夏幽澜把茶杯摔在地上,“要文的我或许不如你,要比武你未必是我对手,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慢走,不送!”

小舞唯恐双方大打出手,起身相送之时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劳烦陆小姐先行一步。”

陆可儿怒指小舞,悻悻而去。

“死丫头,你那话是说我仗势欺人了?!”

这不明摆着吗?小舞摇摇头,继而蹲身收拾一地瓜果皮。

夏幽澜则兴致全无,轰赶众女回屋,愤愤地坐回躺椅,抬脚踢了小舞一下:“去,给陆可儿的饭菜里下点泻药。”

“……”小舞不予回应,收拾完垃圾起身欲走,夏幽澜蹭地一下火了:“莫以为进了后宫我就不敢把你大刑伺候!”

“今日所有人都看到你占上风,你若真想害她,自己吃泻药还差不多。”小舞本是无心一说,夏幽澜却琢磨着是这么个意思。啧啧……她看向小舞忙碌的身影,死丫头果然比她有脑子。

她追上小舞,阴阳怪气地问道:“你昨晚三更半夜去何处了?”

小舞沉默不语,她去御书房帮皇上批阅奏章,皇上告诉她必须守口如瓶。

看多了奏折,她也从中悟出些道理,譬如张官指责李官玩忽职守,李官第二日定会呈上一则反告张官的折子,显然,整个朝廷裂成两半,而这其中通风报信之人定是能接触到这些奏折的大宦官,至于为何还是要呈上来,必定是与其有利益冲突的眼中钉。

正所谓隔岸观虎斗,两败俱伤,不费吹灰之力铲除异己。

小舞只是觉得吧,当皇帝确实不容易,何况昭夕帝登基之时朝中已是一盘散沙,没有充分的水源根本无法再凝聚一体,所以,皇上在等待大换血的时机吗?

“跟你说话呢!昨晚究竟去哪了?”

“吃坏了闹肚子。”小舞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慌张。

夏幽澜也并未追问,心想小舞是否会见小鬼去了?她会默默关注此事的。

……

傍晚,当所有人都睡下,小舞这才蹑手蹑脚地溜出大院,按照皇上所给出的路线一路跑到御书房后门处。

“请皇上恕罪,奴才来迟了。”小舞气喘嘘嘘,只因夏幽澜才刚睡着。

“去忙吧,今日折子很多。”白染倚在窗边赏月,不知因何故轻声一笑。

小舞闻声望去,不知是错觉还是起猛了,居然看到昭夕帝的瞳眸中映衬着一只白色小兔,小兔好似正活蹦乱跳。而他面朝的……是月亮。

“皇上……您,您看到了何物?”

昭夕帝笑容微敛,即刻收起穿透云雾的天眼法力,信步走到卧床旁,喝茶,阅卷。

经过几日来的相处,小舞逐渐对昭夕帝减少了几分惧怕之感,不过皇上的个性真是冷,可以几个时辰不说一句话或索性打坐。

更奇怪的是,漫漫长夜,他谁的牌子也不翻。

小舞舒了口气,坐在矮桌前继续审阅奏折,当她看到一份夹在竹简中的书信,又申明皇上亲启的字样儿时,双手呈上。

白染瞄了一眼,故作不耐烦地推开:“又是状告巡抚的折子,不看。”

“是……”小舞至少见过三四封诸如此类的信件,她也从侧面打探了一下,巡抚大人正是夏丞相之子。

巡抚巡抚,巡行天下,抚君安民。显然,夏巡抚的所作所为已达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小舞返回桌边,想了许久,又看向神色淡然的昭夕帝,再次起身,悠悠地跪在皇上面前,正色道:“皇上,南方遭受水灾,庄家颗粒无收,当地知府恳请赋税减半。”

“赈灾款已批,即刻抵达重灾区,还要求减税?不允。”

“可是……”

“嗯?……”白染拉长低沉的尾音。

小舞磕头致歉,但想到处于水深火热的灾民,她忍不住又道:“奴才读书少,若有说错的地方还望皇上宽恕……赈灾款是批了,奴才只是揣测,未必能落到百姓手中。”

“呵,莫非你在隐射朝廷命官贪赃枉法?”

“疾书一封封送入宫中,不是夹在竹简里就是藏在画卷中,为何那些官员要选择偷偷状告?”小舞紧蹙眉头,“奴才本不该多嘴,但奴才了解百姓们的生活,只想告诉皇上,那些所谓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的喜报未必属实。”

白染望向她愤怒又紧张的表情,合起书卷,不以为然道:“是与否又怎样?你也看到了,朕手中一没实权二没兵权,但皇后只能立一个,你倒说说,朕是要兵权还是政权?”

“……”这问题可大了,原来皇上并非无心整顿朝野,只是他在考虑先取回哪一样。

“若皇上不嫌弃,奴才愿意替皇上去一趟南方,先想办法瓦解不该存在的那股势力。”

“就凭你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白染口吻轻蔑,眸子却闪过一丝笑意。

“贪墨之风其实并不难瓦解,钱来的不干净自然也不愿让人知晓,我按照密文中所提到的官员名讳走一圈,真贪婪还是被冤枉自会一目了然。”小舞微扬视线,“只要皇上信得过奴才,奴才愿意一试。”

“你可知此行凶多吉少?”

“知晓,但相对的,奴才身为女儿家自会减少对方的戒心,何况……奴才还有‘金刚护体’……”她闭了下眼,这“金刚罩”指的是洛宝。他自己说的,会做结界,刀枪不入。

一切都在按照白染的计划顺利进行着,无界灵宠护主心切私自下凡,无形当中助雾舞增长的勇气,似乎所有的事都在按照一对一错的形式进行着。

“瓦解某重臣党羽之后,便可取回兵权,天下归还于皇上。”小舞锲而不舍。

“说得真轻巧,你能活着回来再说,”白染抿了口茶,道,“何况,朕凭哪一点相信你不会同流合污?”

“实不相瞒,奴才并非知府家的小姐,阴差阳错入了宫,关于这一点,恳求皇上莫追究。所以奴才从始至终未垂涎嫔妃之位,只想在有生之年做一件有意义之事,哪怕是失败,也不枉在人世走一遭。”小舞近日来真的被那些奏折压得透不过气,全都是谎话连篇!

“贪为恶,何为善?”

“不害人,不嫉妒,待人友好,铭记恩情,孝敬长辈,一切以佛学为宗旨的教条皆为善。”

听罢,白染长吁一口气,倘若雾舞可以保持此信念一路走下去,或许真的会从情感的纠葛中摆脱出来。

“朕知晓了,回去休息吧。”

小舞一怔,“皇上,奴才可以……”

“不必,偌大王朝岂有让你一名女子冒险之理,从明日起,你只需要做一件事,”白染扬起一根手指,道:“将唐玄奘从西域取回来的六百五十余部经书全部阅读且尽量理解,给你两年时间,朕向你承诺,待再见面之时,让朕见到精通佛学的你,而朕,会给全天下的百姓一个交代。”

白染的眸子染上一抹柔光,这缕光芒又坚定如铁,直入小舞的心脾。小舞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笃定地点点头:“奴才相信皇上定能取回本属于皇上的江山社稷。”

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不懂这笔交易中的不合理性,只知晓皇上终于振奋了,她当然也要努力学习佛法,为了全天下的百姓可以远离贪官的剥削,这件事还算事么?念经文念到两眼昏花都值得!

白染注视她天真的笑容,莞尔一笑。螳螂也好,黄雀也罢,还有一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早已部署好一切,只待雾舞自愿步入佛学的殿堂,让佛学的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彻底忘却冥界,以及与之有关的……那些情感。

两年之后再见吧,届时,为师再送你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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