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西岐城外,试炼场。
“你的脸色很不好,到底怎么了?”
注意到何微澜脸上不正常的苍白颜色,卫君一沉声问道。
何微澜抿了抿嘴唇,知道此时再想隐瞒也是无益。
实际上,昨天斗法结束时她就有所觉察。而经过一个晚上的调息,在全部恢复灵力后,她更加确定,自己体内的筋脉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并且会严重影响今天的比试。
也就是说,陈立轩的音律攻击,除了明显的影响修士心神的作用,更可以在无形无影中损伤修士体内的各条筋脉。
何微澜在发现后,立刻服用了储物袋中最好的疗伤丹药。只是,这种身体上的损伤不可能马上能好,而她又需要立刻进行下一场斗法。如果她的对手不是刘镇松,她觉得自己还能勉力一试,但是,现在,她实在没有把握。
听完她的话,卫君一毫不犹豫地道:“这场,我去。”
“不行!你不能冒险,我想过了,还是我去,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等下一次机会。我有分寸的,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何微澜立刻出声阻拦。
卫君一的眼神流落出强烈的不满。他不单单是为她的安全担忧,同时,他很不喜欢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连保护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光明正大。
“微澜妹妹应该早说才是,这样,或许,表弟还有补救的办法。”叶奉之出其不意地从两人身后转了出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卫君一。
他的意思是?
卫君一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潜台词,看一眼远处已经到场的刘镇松,复而皱起了眉头。但是,现在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何微澜同样也是一点就通之人。她瞪着叶奉之,道:“喂,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明知道卫君一是什么个性,居然还要煽动他去杀人。
“这是什么话,我又没说要杀了那人,让他来不了试炼场就是了。微澜妹妹,你怎么总把奉之想得如此不堪,哎,这让人伤心呀。”叶奉之作出一副极为委屈的样子。
何微澜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反驳。但是,以她对他的了解,她敢断定,自己绝对没有误会。
真是狡猾。
“伤心?好啊,想寻死的话,没人拦着你。”卫君一冷眼旁观,极不客气地甩出了一句无情的话。
叶奉之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了起来。
何微澜见状,一扫方才的郁闷,毫无形象地大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叶奉之脸皮之厚,远非常人可以比拟。才不过片刻就缓了过来。他眼波一转,继而深情款款地望向何微澜,状似无比真诚地道:“无论如何,能博美人一笑,奉之心甘情愿。”
还不待她说话,卫君一就咬牙启齿道:“叶奉之,如果想我送你一程的话,我一点都不嫌麻烦。”他指的自然是黄泉路。
叶奉之却装作没听懂卫君一的威胁,镇定自若地朝何微澜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不慌不忙道:“微澜妹妹,哪天要是你厌烦了我这没情趣的表弟,记得来找我呀。”
然后在卫君一发飙之前,那一身明艳红衣适时地闪到无影无踪。
何微澜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人可真是喜欢胡闹,明知道卫君一是冷面杀星,居然还不怕死的出言挑衅,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见她满脸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卫君一一把抓住她的手,闷声道:“我不喜欢你因为他笑。”
众目睽睽之下,他却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何微澜顿时无语凝咽。
吃醋到这种程度,她到底该作何反应呢,是万分幸福还是极度郁闷……
与刘镇松的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何微澜正准备飞离观战台。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昨天输掉斗法已经丧失洞府争夺资格的陈立轩,此时也站在观战台的一个角落里。
见她准备下场,陈立轩眼中露出几分疑惑不解。
不应该呀,她身上的伤不可能一夜之间完全恢复。是打算带伤上场?又或者说,七情九弦根本没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与昨日输了比赛相比,后一种猜测让陈立轩感觉更加郁闷。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何微澜的一举一动。眼看就要下场,却见何微澜的身边飞出了一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轻巧自如地落在了试炼场上。
何微澜身形一停,忍不住惊叫出声:“师弟?!”
卫君一远远地回过头来,同时,清澈熟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回响:“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她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冰火双重天,脸上露出复杂难辨神情。
难道他不明白,她宁愿永远租不到洞府,也不愿意见他发生任何的意外。
只是,眼下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木已成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不会有人发现卫君一的真实身份。
这番临场换将的举动自然引来了元天宫的质疑和现场围观者的议论。
何微澜只得解释了一番,同时拿出了进城时关于卫君一为何会蒙面的那套说辞。幸好,元天宫的人似乎对参加者的样貌不感兴趣,问过原因也就罢了。
刘镇松望着对面的蒙面男子,皱了皱眉,道:“不敢露真容吗?”
“等你赢了再说。”卫君一冷声道。
如此倨傲的态度自然引来了刘镇松的强烈不满。在西岐,或者说天染之西,他早就习惯了他人对自己敬畏的态度。除了元婴修士,鲜有人敢对他这么不客气。
当然,刘镇松自傲也是有资本的。作为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能修炼到金丹后期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更别说,他进阶金丹后期已经多年,元婴之下,久未尝过败绩。
即便是陈立轩那样的名门后期之秀,见了刘镇松,都不敢用这种轻视的态度。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即便不清楚卫君一的年纪,刘镇松就已经认定,这小子必定是哪家被长辈宠坏了。
只不过,沉稳老练的刘镇松做事一向极为谨慎,即便是和一名筑基修士斗法,都会拿出十二分的警惕心和注意力。这也是缺乏宗门扶持常年游走于危机之中的散修的特征之一。
闲话不说,刘镇松苍白干瘦的左手手掌之中,瞬间出现了一把冰蓝色的耀眼飞剑。与寻常飞剑不同的是,这柄飞剑的剑身更加宽一些,看上去甚至有些像刀。
寒冰剑,名字听起来可能比较俗,但是,这把至寒至刚的宽剑法宝是西岐许多散修畏惧和羡慕的存在。
望着对面纹丝不动的卫君一,刘镇松细长的眼睛里不禁流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怒意。
居然还不出剑,真是好得很啊,他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刘镇松在心里连连冷笑。被激怒的他索性试探性的攻击也不做了,一上来,寒冰宽剑就以雷霆之威光闪之速朝卫君一攻去。
风驰电掣间,整个试炼场四周响起了若隐若现的龙吟声。
“居然有了龙吟之象,这个老顽固在修炼上倒是颇有天赋,看来,那蒙面的小子是输定了。”元天宫的齐真人见到这一幕,眉毛动了动,不无遗憾地道。
像昨天何微澜与陈立轩那样,对手旗鼓相当众人看得高兴,他也可以为元天宫发掘出人才。而要是像刘振松这样,双方实力相差太远,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一旁的王灿忍不住露出羡慕的表情,想了想又道:“哎,要是刘道友愿意加入我们元天宫就好了。”
齐姓修士瞪了他一眼,心说,这白目的小子是故意的吧,总说些让人生气的大白话。
然后,他转念一想,如果刘镇松输了,那个何文静就必然拿不到洞府了。这样好像也不错,到时候再找人查查她的身份,说不定就能为他们元天宫挖掘出来个好苗子呢。
摸了摸胡子,这元婴真人想到得意处时,连脸上的病容看起来都多了几分光彩。正在这时,场中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利的碰撞声。旁边的王灿同时惊叫出声。
“天哪,他……接下来了?!”
齐真人连忙向下方看去,只见那道冰蓝色光华停在了黑衣男子面前将近几丈远的地方,足足有两尺多宽的宽剑颤动着,□□着,发出一股强烈的不容忽视的威胁感。
而拦住冰雪宽剑的去路,则是一把如恍如艳阳般灿烂的金色巨型飞剑。
此时的刘镇松胸前气血翻腾,原本一直都是苍白色的脸上却多了几分奇异的红晕。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自己方才那一击到底用了多少灵力。如果双刀攻击的目标是一座小石山的话,整个山体被劈成碎末都不足为奇。
然而,正是这样的全力一击,居然被那个蒙面小子正面拦住了。法宝之间的剧烈碰撞直接影响到了刘镇松与宽剑紧密相连的心神。
卫君一眼中精光一闪,金剑迸射出更加夺目的光华。刘镇松只觉得对面的飞剑突然间压迫力积聚增大,他全力驱动自己的宽剑,企图抵挡那股可怕的冲击。
实际上,在斗法的时候,很少会有修士采用这种正面对抗的形式。因为这样的对抗基本上没有技巧可言,很容易被众人所鄙视。
但是,正因为卫君一只是无名之辈,而刘镇松已是成名已久,如此□□的挑衅逼得刘镇松拉不下面子收回飞剑。
如同凡人比武时的蛮力较量近似,修士之间这样的对抗,实际上是自身修为与灵力的比拼。当然,法宝的强大也是这种较量的一部分。
刘镇松进阶金丹后期多年,没有人会认为他的修为比不上那个黑衣蒙面的无名之辈。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僵持的局面依旧,众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放在了那把耀眼的金剑上面。
莫非那飞剑有什么特殊之处?
面巾下的好看唇形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然后,金色飞剑就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缓缓朝刘镇松那边逼近。
刘镇松双目欲裂,身体内部的灵力急速飞转。然而,即使耗尽了他的全部心神,依旧挽回不了飞剑一寸寸后退的局面。
当最终的结果出来的时候,众人在震惊的同时,又隐隐感觉到了一种理所当然,因为,这样的意外在斗法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存在。
冰寒宽剑掉落在不远的地面上,光华黯淡,灵性大减,显然受了很大的损伤,刘镇松脸白如雪,颓然地站在那里,失落,震惊,不信,种种复杂的心情难以表述。
元天宫的齐姓修士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回斗法大会可谓惊喜不断呀,就冲能看到陈立轩还有今天刘镇松吃瘪的表情,他就不虚此行了。
“师叔,师叔,您笑的声音太大了。”王灿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提醒。
齐真人瞪了没眼色的弟子一眼,想起刘镇松往日在他面前油盐不侵的顽固模样,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观战台上,陈立轩眉头紧锁,除了震惊,脑海里还有更多找不到答案的疑惑。
如果是他对上刘镇松,也仅仅只有三分的把握取胜,而这个人,却轻而易举地赢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