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微澜端坐在飞剑之上,身上虽然穿着冰系法衣,但下方腾腾升起的炎热火焰依然烤得她心烦意燥。
一行人已经飞了将近一天一夜,在这期间,经过了无数的岔路口。若非无忘异常坚定地指出了岩浆源头的方向,何微澜早就被眼前这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给弄迷糊了,必定选择打道回府。
只是,她对无忘有信心,是因为它是神兽,在这种地形之中,灵兽的方向感可以依赖。而另外两人就不一样,虽然嘴上没问,但对她异常自信的说法其实都有了隐隐的怀疑。
“说起来,微澜妹妹的这只灵兽似乎很通人性。”叶奉之望着前面带路的无忘,懒洋洋地道。
“额,其实我能辨别路也是依靠它,毕竟是火系灵兽,对同属性的东西总是感觉更加灵敏一些。”何微澜早就想好了说辞,不慌不忙地道。
叶奉之只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而魏君一则一言不发,脸上既看不出焦虑,也没有丝毫烦躁之意,一直保持着冷静谨慎的状态,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实际上,除了地形复杂,温度过高之外,这条地下熔岩的通道算得上十分安全。至于其他修士为何将此视为必死之路,皆因为这些通道辨别起来太过困难,尤其是在长时间找不到落脚地点的时候,那宛如走迷宫一样的巨大心理压力会使人丧失信心,最后无功而返。
就算是何微澜,有无忘带路,因为长时间无法得到休息,她的心中也开始有了隐隐的担忧。
“再过一天,若还找不到地方休息的话,我们就比较危险了。”何微澜传音给无忘,声音中带着几分焦虑。
以他们金丹初期的修为,长时间不间断地飞行,就算期间补充灵药,最多也只能坚持四天左右。所以,两天的时间距离还是安全的,再长的话,连原路返回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别担心,我有预感,我们距离源头已经越来越近了,最多再有半天。”无忘郑重其事地道。
自从进了地下通道,这只神兽就变得异常的严肃,连往日的爱耍爱闹的性子似乎全都收了起来。
正因为如此,何微澜对它的判断力才更加有信心。看其沉稳异常的样子,事关重大,应该不会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
又飞行了将近大半天,三人已经补充过一些灵丹,脸色也变得越发凝重。若再继续往前一天时间,他们就将错过原路返回的机会,不管生死,只能一路往前走了,气氛自然不免沉重。
正在这时,无忘的身形突然加快了,传音给何微澜道:“快了!丫头,我感觉到了,就在前面!”
它的语调有些不稳,显得过于兴奋,似乎在极力压抑心中的狂喜。
何微澜闻言眼睛一亮,对另外两人道:“快走,若是灵兽没有弄错的话,我们应该找到地方了。”
两人也都看出了灵兽的异样,听了她的话,即便再冷静的人,都不免精神一振。
三人追随着前方的小小影子,依次穿过了一条狭窄的仅供一人同行的通道。因通道过于狭窄,何微澜甚是能感受到下方那红通通的熔岩几欲贴上她脚下的飞剑。
像类似这样狭窄的通道,这已经是他们第五次经过了。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何微澜甚至还以为自己要被那不时小规模迸射的熔岩给卷进去了。而如今,她则十分镇定,见怪不怪了。
穿过这条狭窄的通道花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直到前方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芒,伴随着无忘的一声清鸣,几人加快飞行速度,快速通过了最后的部分。
何微澜是第二个从通道中飞出来的,望着眼前的景象,她又是惊喜又是失望。
惊喜的是,眼前这一片巨大的熔岩湖泊中央,有一团小小的红艳到极致的火焰悬浮于半空中,并以它为圆心,火红的熔岩汇集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地向周围扩散开来。
这应该就是无忘说的朱雀之火吧!
方才误以为的生路,其实是因为这团异常耀眼的火光的关系,这样的亮度甚至让人无法直视。
何微澜抬头望向上方,虽然上方极为广阔,然而,触目之处,依旧是不变的红色岩石,没有天空,没有太阳。
无忘围绕着那团火焰,似乎极为兴奋,它飞快了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在众人的惊讶视线中,直接俯冲了下去,一口把火焰吞了下去。
溶洞中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地底熔岩发出的暗红光芒。
“无忘!”何微澜不由得惊呼出声。
魏君一与叶奉之也觉得十分震惊。虽然不明白那团火焰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一看便知其无比灼热,地下的熔岩都因此而起,足以证明其可怕之处。
而这只小小灵兽竟一口吞了下去,其下场可想而知。
虽然无忘说过直接吞服,但何微澜在亲眼目睹朱雀之火的厉害之后,没想到它真会这样做。
然而,溶洞中的光线只变暗了片刻,便有一团更加明亮的光芒从中心处重新迸发开来。
一个庞大的朱雀神兽的虚影浮现于半空中,由热风凝集而成的幻影翅膀从她的身侧一掠而过,头顶五彩凤翎的虚影昂首望天,发出一声震耳发聩的清鸣。
然后,眼前的朱雀幻影,伴随着这一声鸣叫,溃散成点点红光,消失于空气之中。
在几人的注目下,无忘原本酷似鹦鹉的外形,如同一幅画一般,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延展开来。最后竟变成了比原先大了一倍有余,羽毛更加鲜红,体态更加美丽的鸟兽。一眼看去,依稀与方才那幻影有几分相像。
魏君一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何微澜,而叶奉之则若有所思地道:“这灵兽该不会就是朱雀吧?”
虽然不清楚无忘到底是什么品种,但那方才的虚影,几人都看得十分清楚,应该是传说中的神兽朱雀无疑。
“啊,真的吗?可是看起来还是跟朱雀差很多呀。”何微澜极力装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试探展现出一个被天上金砖砸到的交了狗屎运的家伙。
心里在不断在哀嚎:“无忘呀无忘,你从来也没说过,会当场变身吧,这下可怎么办,还有两个不好应付的旁观者呢?”
可偏偏这个时候,无忘正在全力融合那团火焰的紧要关头,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应何微澜的话。
左边的冷酷少年一眯起眼睛,右边的艳丽男人则眉毛轻扬,何微澜站在中间,笑得一脸僵硬。
“哦,想起来了,当初表哥还说过,你身边有一只奇怪的火鸦,吐出来的火很是厉害,还一直怂恿外祖父找你索要。今日一见,果然不是凡品呀。”叶奉之突然作恍然大悟状。
魏君一听到这话,记起当初何微澜身边那只不会喷火的火鸦,看过来的眼神则变得更加锐利,让何微澜只觉浑身都开始发毛。
“我就知道莫无涯那家伙不是好人,当初对我心怀不轨,竟然还想图谋我的灵兽,真是太可恶了。哎呀,时间过了这么久,这个可恶的男人应该已经被放出来了吧?”何微澜心思急转,面向叶奉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转移话题。
“嗯,已经出来了。不过,微澜妹妹放心,表哥最近身体不好,所以,修炼毫无进展,依旧筑基中期。”叶奉之顺着她的意思,不慌不忙地道。
“咦,有你外祖父在,这家伙身体还会不好呀,真是奇怪。”这时候,何微澜对莫无涯还在筑基中期真的有些不解了。
然后,她突然记起当初恶整莫无涯而下的药丸,心中一惊,道:“该不是因为我……”
因为不能人道,心思过重影响了心境,进而耽误了修炼,这样的假设从理论上来说,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只是,莫无涯的承受能力也太脆弱了吧,看她那便宜老爹都七老八十的人,也都恢复正常了。
叶奉之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得大笑出声,动作夸张到甚是弯下了腰。
何微澜被他的奇怪举动感到不解,瞪着眼睛,疑惑地眼前笑得过于夸张的男人。
“莫无涯是谁?”被一直忽略掉的魏君一在旁边冷冷道。
“哦,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不过,这种倒霉的事情不提也罢,反正是个败类就对了。虽然我当初那样做只是为了捉弄他,不过落得这种下场,应该也算是罪有应得吧。”何微澜摆了摆手,不欲提起当年之事。
魏君一冷哼一声,没再追问,瞟了一眼早已变身完毕的无忘,说道:“师姐,你好像还没解释这灵兽呢?”
“额,我方才已经说了呀,师弟,你问我,我也不清楚的。”被逼得无奈,何微澜只能硬着头皮装傻。
“是吗,那就解释一下,当初那只不会喷火的火鸦,是如何变成奇特的鹦鹉吧。”魏君一双手抱胸,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啊,这个……”被对方的锐利视线逼到了极点,何微澜在心底盘算了半天,觉得眼前的情景实在难以解释得通。
最后,只能双手一摊,委屈地道:“师弟,其实呢,事情这样的。它原本就是一只火鸦,签订灵宠契约的时候,除了个头有点小,我觉得它还是很可爱的,所以也就没嫌弃过它。谁会知道,它进阶之后,竟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不过,虽然不明白这变异灵兽到底是什么,但怀璧其罪你也知道的,所以才会编造了那番谎言。魏师弟,对不起啦,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何微澜双手交合,握于胸前,作无奈求饶状。
望着眼前一幕,叶奉之目光闪动。他其实并不关心什么灵兽,心思因为方才的话已经飘到了别处。
这女人还是这么天真呀,罪有应得?!天道会如此公平,他叶奉之可从来不信这一套。
莫无涯中毒的始末原因,他不打算说出来,他那样做又不是为了帮这个女人,自然没想过让她承自己的情。
近些年,外祖父为了他那个表哥,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连带着精神也大不如从前。
只可惜蚀灵草的毒不是那么容易解的。想起莫无涯眼下如同丧家之犬的样子,叶奉之在心中冷笑不已。
表哥,别怪当表弟的狠心,当年若不是我命大,整日唉声叹气的人就是我。至于外祖父,大概也不会像对表哥你这般尽心,应该早就任我自生自灭了吧。
何微澜无意间瞥见了叶奉之这时的眼神,心中莫名一寒。
不过呢,她这番扮小丫头的低姿态,总算没有白演,最后魏君一总算冷着脸表示谅解了。
何微澜这才抬起头,无奈地自言自语道:“唉,怎么每次好像都是我理亏呀?”
也不知道是被压迫惯了,还是对方的气场太过强大,每一次只要美少年摆脸色,她必定是首先低头的那一个。
唉,什么时候,她才能翻身当主人呀。
不知道是否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叶奉之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语气暧昧地道:“微澜妹妹,我看,你对自家师弟好像过于迁就了吧。若是奉之,必然不忍心对你……”
说话间,他的嘴唇几乎要接触到了她的皮肤,暖暖地呼吸吹在耳后,感觉又酥又麻。这样突如其来的意外动作让何微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僵立当场。
而叶奉之的话还没说完,立刻有一道凌厉的剑气直冲他耳边扫过。
叶奉之早有准备,笑嘻嘻地闪到一旁,半真半假地道:“魏小师弟,你还是太没经验了,要知道,太别扭的男人可不招女人喜欢哦。”
魏君一脸上的表情只能用杀气腾腾来形容。
这一路上,他对叶奉之的百般挑衅都隐忍了下来,想着等他们脱困之后再作打算,只是,想不到这家伙如此不知死活,竟敢……
那双桃花眼半眯了起来,声音异常冰冷:“哼!我还不用一个花花公子对我指手画脚,叶奉之,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正好,此地风水不错,适宜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