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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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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了生存的意义,这种感觉来自一个人,来自某件事。这个人让你牵肠挂肚,让你患得患失,时喜时忧。如同上等的佳酿,让你贪眷无法放弃。填补了你之前所有的空白,让你觉得此前的种种遗憾突然变得美好。好像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待这个人而为上天所安排的。

这个人有多重要?重要到从来不敢去想失去了,会把自己变成一个什么样子。

因为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如同一条运河,被挖掘之前是普通的阡陌田埂,然后成为一条河流。再然后,有一天这条河突然干涸了,地面上就留下了一条又一条深深的伤痕。龟裂在平整的大地上,难以抹消。

虽然和之前一样恢复到一个人的生活,可是与之生活的过往像是牢笼,牢牢地将人困住,无法逃脱。

就这样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留下一封似是而非的书信。

等我五年,或者,忘了我。

端庄而秀丽的笔迹,出于宋云宁之手。

池应死死地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突然抽干了。

哭都哭不出来。

你要我,怎么忘了你?

又凭什么,要我忘了你。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应该不会走远的吧。池应扶着桌子站起来,趁着她没有走远的可能追上她,然后问问为什么。在不大的府邸里疯狂地找寻,宋府的暗卫不见了,宋子陵也不见了。种种迹象都在提醒池应,这次宋云宁的离开,是早有预谋的。

池应想出去,可是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只能跪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未痊愈的伤,与那么多人搏斗耗费的气力,强撑了一路,现在终于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

最后一笑婆婆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家伙躺在走廊上满脸泪水昏睡沉沉的模样。还有她手里,被泪水和汗水浸透而显得模糊不清的字条。

暖泉镇是一个好地方。这里治安良好,有一个整天为了民间安宁而努力的傅大捕快。这里民风淳朴,每天都有商人、强盗、镖师来去在不留客栈。这里环境优美,只有春季的沙暴和冬天的酷寒。暖泉镇方圆十里,筑有统一高为五丈的城墙,基厚达四丈半,为青砖石板筑造,高大结实。出城方圆五里之后便是茫茫的荒漠草原,实属一方安土。

但是这个地方,最近以来却有些不太安宁。

能让本地居民觉得不太安宁,就说明出现了一些不在他们控制范围以内的事情。

比如不留客栈死人,比如十二个龙威镖局的暗镖死于深夜小巷,再比如,那个闹得皓景南方鸡犬不宁的镜离宫在这里安家落户。

而对于池应来说,让她很不安宁的,不仅仅是师父和苍原大师每日不断的各种试炼。

还有傅之觅和扶春二人见缝插针的进攻。

扶春此人,颇有皓景南方人娇小玲珑的特点,身差不多到池应的下巴。五官精巧细致,给人一种很清灵的感觉。但是,作为镜离宫副宫主的次女,扶春绝对称不上良善之辈。这一点,从她堵截池应的种种手段就能看出来。

对于扶春的种种作为,池应烦不胜烦。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很有耐性的人,能忍住不杀了对方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永远缠绕着。

就比如某天池应准备好了让人暂时失去言语能力的□□以后,苍原大师幽幽地说:扶春啊,可是我妹妹的孙女呢。我妹妹呢,就是镜离宫的宫主。

而池应的师父,对红衣极度偏爱的一笑婆婆在一边笑得极其不怀好意。

那么以后怎样去应对她?得,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

“让开,我要出去买东西。”池应皱着眉头,不高不低的声调给不了扶春任何的威慑力。

镜离宫温香堂的人基本上都确定了她们的香主扶春跟那个传说中的杀手无面使杠上了。扶春的所作所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在心底里暗自揣摩。

池应迄今为止做的最有先见之明也是最悔之晚矣的事情,就是那晚只迷昏了这帮温香堂的姑娘们,而没有痛下杀手。鉴于扶春与苍原大师,苍原大师与自己师父的关系,若是她们死于她之手,怕是后半辈子都难以赔罪。

但很多时候,池应都觉得,还不如那晚利落地杀了那帮跟踪她们的女人,尤其是——扶春。

“你是一名杀手啊,声名赫赫的杀手无面使。你怎么可以这么慈悲心肠?”

扶春的痛心疾首每次都让池应掩面狂奔。

“我告诉你那么多次了,我已经金盆洗手不做杀手了。要不然你也不会站在这里。”池应低头往左了一步,扶春跟着往右了一步半,还是堵着池应前行的道路。

扶春笑意盎然,她最喜欢看到池应吃瘪的样子,想发火又隐忍不发,皱着眉头一脸幽怨。

池应抱拳求饶道:“扶春姐姐,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温香堂主显然意犹未尽,根本不愿意接受池应的告饶。左右晃了晃身后的长辫子,眯着眼睛笑道:“很简单啊,我要你赔我精神损失。那晚上把我迷昏了不说,还五花大绑把我绑在大树上……你说,我能轻易放了你吗?”

池应恨恨地咬牙:“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啊,陪我去鲁阳杀个人。”

“跟你讲了我已经不做杀手了。杀人这种事情,你不要找我。”

扶春面露疑惑,不由问道:“为什么不做杀手了?”

池应摇摇头,面无表情道:“做不做杀手,跟你没关系吧?”

“不告诉我是吧?哈,那你这辈子就别想安宁了。”

到底是为什么,池应自己也想不明白。某一天早上醒来,突然觉得以前的生活是很遥远的事情。什么杀手,什么无面使,下毒之类的,都有一种梦境独有的影影绰绰的感觉。

很不真切。

好像还有一个人,在耳边说,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再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

反正就是那天早上,她起床以后很认真地对一笑婆婆说,师父,我不做杀手了行不行?

红衣女子淡定地点头。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说什么。望着她的目光里透着一股睿智的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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