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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江湖之江湖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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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之序

江湖上,可还有人记得新月?

那个与沧溟水榭牢牢挂在一起的名字,对有些人仅仅是一个传言,对有些人是心头的一道伤,对有些人却是那胸口的一团烂抹布,拧来拧去,最终只是揪不断扯不乱。

沧溟水榭多年以来稳居魔道第一大派,却以一层神秘的面纱遮掩了自己的一切。沧溟水榭在哪里,有多大,又有多少人,始终无人知晓。在水榭神秘而低调的一切之中,只有沧溟之主笑无情,以他绝响江湖的容貌和阴晴不定的恶劣性格高调著世。

在他的光芒之下,可有人瞧得见新月?可有人忽视得了新月?

那个女子,比起作为魔道第一夫人,也许“女魔头”这三个字,要来得更适合她……

序之夜

牛奶一般的浓雾弥漫着,蔓延在沧溟水榭的每一处。

这里三面环山,山中有湖,广阔的不见边际的湖面也隐藏在浓雾中,同时隐去了湖面上那曲曲折折的廊桥,以及它通往的湖心岛。

山,是光滑的白色裸岩,水,是清澈的无色之水,桥,是光洁的白玉之石。浓雾中的一切似乎都是白色,如同一个飘渺不实的幻境。而沧溟水榭,就坐落在这面湖的湖心岛。

黑夜寂静,因这浓浓的白雾,连黑夜也黑的不那么彻底,缭缭绕绕,越发的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卓丝丝早已经睡熟了,睡梦间鼻间环绕着淡淡夜莲似的香气,唇角拉着满意的笑意,在自己头下枕着的手臂上擦了擦口水,继续美美的睡着。

很香,很熟。

笑无情却再也没法睡得着,拧着眉头抽出自己的手臂翻身起床,抓起床边的衣服擦了擦,粘腻冰凉的感觉却依然留在上面。

他起身正要去水盆那里洗净手臂,细微得几不可闻的衣袂风声却让他猛然抬头,微微眯起双眼——

披一件纱质外衫,笑无情无声跃出房间。莲白的衣衫外,白纱长袍几乎与浓雾融在了一起,黑夜里的风躁动着,翻飞起他的白色衣摆和漆黑的发。

盛世白莲。

即使是黑夜,也丝毫掩盖不了他的风华,在若隐若现的浓雾间他站在屋顶,柳眉凤目妖娆的微挑着,轻扫而过黑暗中的景色,优雅妩媚着,透着无尽妖娆。如缎般光泽的黑发散落在一身莲白的衣裳,层层隐现,宛若盛开白莲清雅,悠然,却依然矛盾又完美的展现着极致的妖异。

沁入骨髓的邪魅和谪仙般纤尘不染的纯净,也只有沧溟之主笑无情身上可以同时有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不可思议的糅杂在一起。

——没有人?

他可会相信,那方才的异响,仅仅是黑夜里的一个错觉?

“寒水!”他如冰棱撞击般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片刻后一个黑色的人影便飞跃而来落在屋前,黑衣束发颀长身姿,周身若有若无的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公子有何吩咐?”

“水榭有人闯入,立刻搜!”

沧溟水榭从没有人能活着闯进来,既然进来了,岂会让“他”继续当个活人?

水榭在片刻间灯火通明,四处都是白衣人,足以将整个岛一寸寸的搜遍。这种小事,自来用不着笑无情亲力亲为。他飞身而下翩然落,却在走近房间时微微蹙眉——新月未免睡得太熟了些。

他推门而入,房内空空,本应谁在床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新月,本名卓丝丝。

她七岁给笑无情当丫头,十七岁给笑无情当情人,二十岁正式嫁给笑无情,如今成婚也已一年有余。

在旁人看来,这样的历程似乎都是麻雀变凤凰的典型,平凡得没有什么故事可以叙说。

可知道内情的人,却是千言万语也说不清这麻雀是什么麻雀,这枝头却又是如何才攀得上的枝头——说不清,只得放下不说。

此时的新月睡得正熟,她的好梦却从鼻息间那淡淡的莲香消失时便结束,蹙了眉头下意识想去寻找,伸出去的手却没有碰到柔软的被褥和温软的人体。

她睁开了眼,冰冷的地板,黑暗的房间。

身前有一袭白衣靠近,白衣重纱,是熟悉的样式。

“你醒了?”话音里带着笑意,新月抬头,瞧见笑无情的脸,警觉的心便又放下来,只留了稍许疑惑。

“莲莲?我们怎么在这里?”她看下四周,这里,看格局似乎是水榭里的某个书房。可是三更半夜,他们不在舒适的床上睡觉,为什么跑来这里?

书房里没有点灯,窗外却灯火摇曳,今夜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一反常态。

“外面出什么事了?”

“有人闯入水榭而已,就不必在意了。”

身后的气息靠近,新月回头,眼瞳中映着窗外的火光闪烁。

“为什么你不出去?”

“一点小事,我何必要在意?”

“那抓到了吗?”

“没有,而且,也抓不到。”

“那不如我来抓?”

笑无情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渐渐扩散,“你想抓的是谁?”

“当然是你!”新月突然出手,笑无情身子稍稍一侧避过,向后跃开数步,笑意却依然未退。“你是几时发现的?”

“刚刚你靠近我的时候。”

“为什么?”

“你的味道,和笑无情不一样。他身上可没有这么怪的药草味儿——”

面前的人挑了挑眉,“传闻笑无情的夫人是银钩那老小子的徒弟,看来还真没错。”

新月不着痕迹的退到窗前,背后的火光让她的脸在阴影里明灭,只有一双眼睛如矩,“那么,你是谁?”

层层重纱随着他的脚步翩然而动,他从阴影中走出,沐浴在窗外的火光映照中,那张和笑无情一模一样的脸,笑容却张扬着,带了些许跋扈。

“我可是专程来见你的,笑无情的媳妇,银钩的徒弟,沧溟的新月。错过一见的机会,可是会成为遗憾——”他一步步走近,新月已经准备从窗户翻出去,此时一道剑光却从窗直入几乎要擦过了“笑无情”的脸颊,没入他身后的书柜中。

新月回头,笑无情远远立身在对面的树上,手中弓已满,箭上弦,正对着窗口中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果然是你——师父。这么多年没有音信,原来你还活着。”

新月惊讶的回头,屋中那张“笑无情”的脸笑得若无其事,对外面的笑无情寒暄道:“乖徒儿,你都长大娶了媳妇儿,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笑无情的师父?前任老门主!?

可是为何,他这般容貌——

窗外笑无情手中弓箭未曾放下,依然稳稳的对准前老门主——夏忘生。

“新月,出来。”

新月从窗户跃出,直飞到笑无情身边,笑无情手持弓箭依然一动不动。树下寒水解下外衫跃上来,替新月披上。

这世上,能让笑无情亲自弯弓的人,恐怕也没几个。

“无情,多年不见,你就打算这样招待师父吗?”

“如果师父肯换一种方式回来徒儿自然大摆宴席列队欢迎,只是师父深夜爬屋顶绑徒媳,却不知师父又做的什么打算?”

“好奇而已。”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但面对面,新月却清楚的看到不同——对面房中的人脸上那一丝邪气的笑,透着几许张扬,与笑无情的师弟夏无极颇有几分相似。但那完全的邪,没有笑无情的清濯如莲。

“既然看过了,师父你可以走了。最好别打水榭什么主意。”

“你这个孩子还真没趣。”夏忘生似乎颇觉失望,后退两步,人隐在房间里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中,便就此没了行迹。

笑无情终于收了剑,对树下稍一挥手,众人缓缓撤去。

“公子,可要留下守卫?”

笑无情看一眼夏忘生消失的地方,“不必。”

他要来去,护卫又有何用。

他携新月一同跃下,新月追问道:“前老门主不是我师父银钩侯年轻时的朋友吗?那他的年纪怎么会——”

“那是假的。”笑无情稍稍驻足道,“那张脸是假的,他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恐怕几十年来根本没有人看过他的真面目。他随时可能以任何模样出现——你要尽快学会辨认出他,见了就尽快躲开,不要让他靠近。”

新月不明原因,但无条件的点头——连笑无情都如临大敌的人,她怎么能不躲开呢。

新月与笑无情一起向房间走去,夜里的风忽而冷了,她紧了紧身上寒水的外衫,被风吹得微微眯了眼。

回房之后,她再问个清楚。

前面的笑无情已经推门进了房间,她紧走两步正要迈进房间,一步之距,面前的房门突然被一阵疾风砰然关闭——

“新月!”笑无情转身开门,然而眼前的新月却突然被她身后的一双手牢牢抓住,一双邪气的眼在浓雾中一闪而过,将新月掠走——

“夏老门主!?——请放开我!”

他们在半空疾驰,身后起初还能见笑无情与水榭的追兵,然而渐行渐远,水榭里的浓雾遮掩了一切,连同他们的踪迹也隐没其中。

“徒儿媳妇,老夫现在正无聊得很,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不!”她的手臂攥在夏忘生手中,身上竟然使不出一点力气。

“我很意外那个别扭的徒儿居然也有人肯嫁,你说,如果你对他的感情消失了,你们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次在一起?”

“——”新月现在明白为什么见到这个人,笑无情会全心戒备——“别打我的主意!我不干!”他想做什么?他又要怎么让她的感情消失!?

夏忘生全然不在乎新月拒绝与否,依然邪魅的笑着,似乎她的态度如何,与他无关。

“笑无情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摄魂术,跟我的易容术一样精湛?”

新月听到这一句就觉得透心凉,顾不得还在半空里手臂被他抓着,抬起另一只手便击去。然而她的掌三两下便被化解,没有丝毫用处。

夏忘生轻笑一声,“你的武功都是跟银钩和黑衣学的——可是他们的武功,却都是跟我切磋出来的。”

“……”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她摸下耳环,使出最后的防身——

一股几乎看不见的轻烟向夏忘生飘去,他嘴角一勾,却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新月的身体迅速麻木,几乎要坠落,被夏忘生抓着手臂提起来。

“忘记告诉你,银钩的毒,也是我教的。”

——他还是人吗!?

“还没有找到?”

“禀公子,水榭上下都已搜遍,没有发现夏老门主和新月行踪。”

“继续搜!他们还来不及离开水榭,挖地三尺也把他们找出来!”

此时半空却传来一阵荡漾笑声,笑无情抬头见夏忘生单手夹着新月横空而过,“无情徒儿,你的媳妇还给你,为师改日再来探你们!”

他一松手新月便从半空落下,笑无情一跃而上接住新月横抱落地,新月紧闭着双目,睫毛在灯火下落下弄弄的阴影。

他对已然不见人影的夜空微愠道,“老头!你对新月做了什么!?”夹着怒气的内力将声音传得很远,然而夜空里,再次传来的只有夏忘生得意的笑声,再无只字片语。

怀中微动,笑无情忙放下新月,见她睫毛颤了颤,睁开一双楚楚的眸子。

“新月?”笑无情微微蹙了眉,细细瞧着她,“你怎么样?”

“嗄?”新月似乎有些茫然,但全须全尾,似乎又没什么不妥。“我没事……不是好好的呢?”

“师父没对你做什么手脚?”

“师父?谁的师父?”

新月的一双眼便有些雾煞煞,笑无情微微眯了眼,却无法确定她是否有什么异样。

“没事就好,我们回房吧。”他拉起新月的手扶她起来,新月顺着力起身,却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手中一空,笑无情目光一扫,看向新月——

“我自己能走!”

笑无情眉间一蹙,转瞬敛去,没有再开口转身向房间走去。

白衣翩然,像从画里出来,又走回了画里。新月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摸摸方才被他握过的手——人还是那个人,为何,全然没有了心动的感觉?

这算是迟来的七年之痒吗?

新月爱笑无情,爱到江湖变色,世人皆知。从七岁爱到十七岁,从十七岁爱到二十岁。但,二十一岁的某夜,新月不爱笑无情了——

爱若不在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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