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龙鹫很勇。
于是他直接冲到了黑衣侯面前,大言不惭道:“师父我爱你,我们就在一起吧。”
如果他再可爱一点,那么只听前半句,也许还会让人觉得是件蛮受用的事。可是他扬着下巴鼻孔朝上的模样,只让人觉得想扁他。
黑衣侯没扁他,而是直接无视了。
龙鹫毫不知何谓退缩,冲上去便拦住去路,“师父——”
黑衣侯一把拎住他的衣襟拎起来——十四岁的龙鹫发育的很晚,还只是个小个头,一拎便两脚腾空,只能在那吊着。
“胡话少说,闭上嘴去练功。”
黑衣侯冷冷的警告完,随手一扔,继续迈步走人。
十四岁的龙鹫……很执着。
他自然不会放弃,一直到让他知道男人也可以爱的美人都早已下了山,他的求爱依然在继续。
黑衣侯一出门,面前横刀一把,龙鹫摆开架势,“师父,今日我赢就让我上!”
黑衣侯额上爆出一条青筋……这孩子脑袋里灌屎了吗?
不等龙鹫动手,黑衣身影一动已来到龙鹫身后,龙鹫就算是个天才终究不够火候哪里是师父的对手,身都来不及转,便被黑衣暴打了一顿。
这是彻头彻尾的暴打。
龙鹫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爬起来,但他依然没明白的是,这一回,他挑战的是黑衣侯的极限。
当他明白无论是软磨硬泡还是威逼利诱都不会让他的求爱有任何效果,他决定了最直接,也是导致他离开黑目山的方式——夜袭。
那好像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回忆。
龙鹫躺在床上,那些忘了很久的事情居然也都想起来了。——他抄了银勾老头的药,放倒了师父,还很狂妄的放出话,今夜师父再拒绝了他,他就走人!
——黑衣侯都已经被放倒了,还怎么拒绝他?于是说这话之前他大约是没想过要走的,颀长有力的身子压在身下,口水都来不及,怎会想走。
这世上大约也只有银勾侯的药能放得倒黑衣侯,纵然知觉未失,却动不了一根手指头。自家孽徒就压在身上,有些笨拙的去扯他的衣衫,扯不开,就直接撕了了事。
所谓底线这回事……原来在被触及之后,还可以更加无耻地被挑战。
“龙鹫,你是想死吗。”黑衣侯的声音依然平缓,只是冷冷的没有温度。那不是威胁,就连龙鹫都知道不是。但是他现在没心思顾及这个,只应付了句:“那个明天再说。”便俯身上去,在黑衣侯结实的胸膛上啃。
他弄错了一件事,最致命的一件事。
黑衣侯,若真要他死,又怎会让他留到第二天再死?他正有一口没一口不得要领的在师父脖子上乱啃,本应丝毫不能动的黑衣突然握紧双拳,身上的每一处肌肉绷起,一股劲气喷薄而出,龙鹫只觉得被重重一击人已经飞起撞上了天花板。
被暴打的伤势尚未痊愈一口血喷了黑衣侯半身,又重重落下来,黑衣一滚,他便摔在了床上,身体好像要拍扁散架,又是二两血。
“师父……”
这位师父你好狠的心~~~
“别叫我师父,滚。”
门外银勾匡匡的砸门,“老黑!出什么事了?”
黑衣侯披了外衫去打开门,向外走去,“没事。”
“没事你去哪儿?”
“去别的房间睡。”黑衣侯大步走了,银勾正奇怪,忽然问到了一种味道——或许对别人来说是无味,但他制的药,他怎会闻不出——
他两步跨进屋里,一看到床上装死狗的龙鹫就气得鼻子歪歪——他就知道,这小子迟早惹事的!愤愤转身就钻进自己的房间捣鼓半天,出门往黑衣所在的房间去,一进门便看到在床上打坐调息的黑衣侯。果然,想突破他银勾侯所配的药,不付出些代价是不可能的。
“伤了气脉吧?老黑,把这个喝了。”
这一次黑衣侯伤的不轻,就算伤了,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不过,龙鹫伤的更重。
对师傅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黑衣侯不吱声,银勾又怎么会放过这个一直就看不顺眼的小子?
如果龙鹫没记错——这种记仇的事他当然不会记错,他是被银勾侯扔进了山沟里喂蚊子。等他能够爬起来的时候,人都“胖”了一圈。
可是他没回去,爬上来,就盘腿坐在沟边上思索。
话他是放出去了,不但被拒绝还被扔出来,到现在也没人来接他回去。那他是回去咧?还是走人咧?——他没真的打算要走人啊。
于是龙鹫就在沟边过了几天风餐露宿喂蚊子的生活,然后,下山。在半山腰又住了几天,依然没有人来寻他,继续下山。在山脚下的镇子里住了足有一个月,这回,他就真的走了。一如江湖岁月催,再一个月后,快意江湖的日子,让他连自己师父是谁都忘记了。
一身高强武功在江湖的磨练中越发出神入化,偏偏他不但根骨奇佳还是个奇才,十五岁的龙鹫已经从跟别人的交手中,以及各种手段得到的心法中融会贯通了各家所长,四处闯荡无所留恋无所居处。
十八岁他端下了黑崖寨,起初还只是偶尔会到这里,到后来长居此地,连自己也没想到这一留,就留了十多年。
说起来,若不是无事可做,也的确该腻了。丝丝出现的正是时候,新来的小师妹,久违的黑目山,日子终于又鲜活起来了。
——鲜活,这个字眼儿用的真好。几乎就是为丝丝准备的。
龙鹫躺了两天,把十几年前的事儿都回忆够了,他也能爬起来了。
出了房间见到黑衣侯,他斜挑着嘴角笑得满面春风,这院子小真好,就那么丁点大地方,随时都能遇到。
“师父。”
“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叫我师父。”
“自然是想清楚的。”
这些年过去了,他女人也有过不少,当然不会像过去那般傻乎乎的分不清什么是情爱。只是对于当年对黑衣的感情,倒残留了些许怀念。
“哼,这个小孽障,能下床了赶紧打发下山才是。”银勾侯鄙视依然,如果丝丝在这里他肯定立马让她把这个孽障打包拎走。可惜龙鹫刚刚能下地,连自己走路都有些困难。他也只能忍着,看那个厚脸皮的家伙坐在院子里泰然若定。
黑衣不理会他们之间的不和谐,似乎在注意着什么,片刻道:“有人上山了。”
“臭丫头?”
“不是。”
银勾顿时也来了精神,这黑目山能够不声不响上来的,至今为止还无一人。就连卓丝丝这个曾经住过黑目山的都能迷在瘴气林里,何况外人?
“来了。”黑衣侯声音微尘看着外面,果然,银勾也感觉到了外人的气息,清透如水,却又带了丝丝邪气与压力,倒是有几分熟悉。
已能看见人从远处走近,一身白衣重纱缥缈如仙,七分净透三分邪气,那一双微挑的凤目含笑,却是让龙鹫一怔。若看衣着身量,与那晚的白衣幽灵像了五分。可是,他没有看到幽灵的脸,更感觉不到幽灵的气息,这一点,让他无法去辨认。
黑衣银勾倒像是放下了戒备,银勾老儿笑道:“我当是谁这么大本事无声无息便上了黑目山,原来是贤侄——”
这一句,便让龙鹫确认了来者的身份——沧溟水主,笑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