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南,为什么?”白衣女子望着从后背透胸而过的剑,艰难地转头,表情痛苦地望着对面的男修。
“阿墨,楚家是修仙大家,昕儿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废了你的修为,便放你一条生路,我不得不这么做。都怪我,当时应该把你藏起来的,也不至于被她发现,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一身青衣的俊秀男修面露痛苦表情,犹豫半晌,似下定决心般:“你等我……等我他日成为了大修士,便去接你。”
“等你?”女子望着被鲜血染红的衣襟,声音异常温柔却又冰冷道:“谦南哥哥,你废了我的修为,又刺了我一剑,你怎么就觉得我不会死呢?就算我不会死,你如今才刚刚结丹,又需要我等你多少年呢?当你真的成为了大修士,恐怕,我是连尸骨都化为飞灰了吧?”
望着青衣男修瞬间苍白的脸,女子反手将胸口的剑倏然拔出,一串血花被剑带起,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凄美的弧度。“铮!”是长剑被折断的声音。
女子决绝道:“迟谦南,这几十年,感谢你的照护之恩,所有的恩情,我白墨刚刚都已经还给你了。从此之后,你我便犹如此剑!”带血的剑刃和剑柄同时掉到了地上,冰冷地彰显着昔日恋人如今的恩断义绝。女子服下一粒止血丹,头也不回地往房门外走去,白色的长裙染成了红色,在木质地板上带出一道长长的血线,触目惊心。
“阿墨”,迟谦南上前两步,抓住了女子的手:“你要去哪里?”
“可能是地狱吧!”白墨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好似讥诮,又仿佛带着悲悯:“你要同去么?”
“想走?”外面突然走进一高挑美艳的红衣女子,挡住了白墨的去路。扫了一眼迟谦南握着白墨的手,女子本是傲慢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白墨,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和我争?我楚家是地玄界有名的修仙大家,爹爹是元婴后期大修士,你呢?不过是个没落了的修仙家族孤儿!”
“好了,昕儿,别说了,我已经废了她的修为,让她走就是了。”迟谦南放开了拉着白墨的手。
楚昕显然完全听不进去,只想把心中的怨毒完全发泄出来:“你也不看看,你不过是个刚筑基的双灵根女子,如何配得上我单一土灵根的谦南哥哥?”
想到什么,白墨毫无血色的脸上竟是笑了,本就很简单素雅的装扮,此时的她,更犹如清风拂过的柳叶一般,淡淡的,静静的,却有种怡然天成之美,看得迟谦南一呆。
楚昕见迟谦南如此反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掌一翻,掌心已多了一块玉印。迟谦南见状,慌忙阻止道:“昕儿!你答应过,我废了她修为便不伤她性命的!”然而已经晚了,玉印瞬间飞起,一道白色的光对着白墨头顶便是一罩。
“修士被废了修为,和了结性命又有什么区别呢?迟谦南,你还想继续自欺欺人么?”眼前虽然是一片强烈的白光,白墨却觉得身处一片漆黑的世界,身上的痛和心上的痛离她渐渐远去,灵魂也在逐渐抽离。“这就是解脱的感觉吗?”如是想着,白墨缓缓闭上了眼睛。
…………
“快把灵石交出来!”一群十来岁的男孩围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凶神恶煞地道。
女孩从地上坐起,缓缓睁开了眼睛,懒懒地往旁边老鼠洞一指:“所有的灵石都在这里了,我的家也都被你们掀了个底朝天,只有这个老鼠洞里还有点东西,你们喜欢就拿去吧!”
一个高挑的男孩扬眉道:“你以前要这么配合,我们就不打你了嘛!”又拍了拍旁边一个个头瘦小的男孩道:“三儿,去,爬过去找找里面都有什么?”
看见叫三儿的男孩爬了过去,女孩也懒得再多看一眼,而是越过面前高挑的男孩,将目光落在了一个十来岁长相秀气的男孩身上。女孩深深地吸了口气,迟谦南,别来无恙啊!
叫三儿的男孩果然不负众望,硬是将竹签般纤细的手腕伸进了老鼠洞,掏出了两块半灵石,和几片金叶子,献宝似的递给了高个男孩。
“还算没白来,不过真是够寒碜的,过去白家还是西南隅一带最大的修仙家族,如今连几个灵石都没有,真是替你们汗颜!”男孩吆喝道:“兄弟们,我们走!这种倒霉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说着,便往外迈去。刚走两步,想起什么,转身道:“别说我陈其不给你留活路,这几片金叶子,拿去买包子吧!”说着,便嫌弃地将手里的四五片金叶子当作垃圾一样扔给了白墨。修仙之人只对灵石有兴趣,至于这凡间俗物,在他们眼中的确与破烂无异。
想起前一世的她是怎么反应的?当时由于不配合,被狠揍了一顿。当他们自己从老鼠洞中搜刮出这些“财产”时,她把这几片“嗟来之食”般的金叶子又扔了出去。
重生一个月,白墨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一事实。如今再活一世,知道进退,更犯不着为了点所谓的骨气和尊严和自己过不去,何况,如今的她还有所谓的尊严可言吗?几片金叶子,够她吃很久了,总不至于如从前般挨饿受冻。至于如今所受的屈辱,她总有一天会讨回来!
白墨默默地起身,将金叶子一片一片的拾起,拾到最后一片时,一只白皙的手抢先她一步,将金叶子捡起来递给了她。
望着眼前的迟谦南,白墨的眸中有一瞬间的恍惚。是的,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敢忤逆众人的意思,只是在那群孩子欺负完她后,一个人悄悄地回来,给予她帮助。虽然微不足道,但那确实曾经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温暖。
犹记得,她十岁时,他失踪多年的父亲回来,已然成了一位金丹初期修士,要带他离开西南隅。临别时,他对她说:“阿墨,等我回来,我一定回来接你。”那时候,她虽然不舍,却依旧含泪和他告别。
而后来,他真的做到了,在她十八岁时,他回来找她,那时候,他已经是筑基修士,而她,却刚刚迈入炼气期一层的门槛,错过了修仙最好的年纪。他没有任何嫌弃,对她一如既往,她也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幸福。
若是在凡间,或许这便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了,然而修士的生命漫长,命运说不清什么时候便给人开起了玩笑。他遇见了修仙大家的楚昕,两人门当户对,最难得的是,楚昕对他一见钟情,对楚家家主说,非他不嫁。
其实生活中很多人并不见得有多专一深情,端看遇见的诱惑够不够大。当一片美好的前程摆在迟谦南的面前时,虽然心中钟情的是白墨,理智的天平却还是倾斜向了楚昕。
“谢谢你!”白墨收起回忆,接过迟谦南手中的金叶子,淡淡道。
“阿墨,你怎么了?”似乎这次见她,表现与寻常不同。
“没事,我困了,你先回去吧。”白墨嘴角勉强扯出了一道弧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好的,那我改日再来看你!”迟谦南轻轻拍了拍白墨的肩,起身走了出去。
白墨握紧手中的金叶子,关上门,靠在门上,缓缓地坐了下去。
变强!变强!只有变强,才能不受别人欺负,只有变强,才能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获得真正的自由!这世间没有谁能靠得住谁,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至于前一世的仇,她早晚会报回来!只是,如今她修为低微,只能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修炼。
想到此,白墨如猴子般麻利地顺着房柱爬上房梁,从房梁上的一个凹槽中掏出一颗蓝色的下品灵石来。静下心来,抱元归一,闭目凝神,缓缓感受手中灵石的灵气,试图将它牵引到经脉之中。
一个晚上,又半个白天过去,白墨终于感觉到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顺着眉心而入,进入了她的经脉之中。心中一喜,正要引导灵气顺着经脉进入丹田,却发现刚刚进入体内的灵气突然不见了踪影。
知道又失败了,白墨也不气馁,继续摸索刚刚的感觉,终于在傍晚完成了引灵入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白墨睁开眼睛,觉得眼前的世界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也来不及欣喜这样的感受,肚子首先就提了抗议。
白墨拿出一片金叶子,用刀将它切成了很多小块,方便使用。毕竟她还是要同俗世人一样生活,料想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拿着一片金叶子去买吃的,一定早被抢了。
正切到第三片,白墨有些奇怪,家里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竟然切不动它,好似里面还有什么东西似的,一刀下去便遇到了阻碍。
金叶子里面会有什么呢?白墨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将周围的金边切下,露出一块黑不溜秋状似铁片的东西。“这是什么?怎么会包在了金叶子里?”白墨回忆,这些金叶子好像还是她的曾祖那辈留下来的东西。以前一直在家里的地下室中放着,可后来突然不见了,她的父母也没太在意,原来,竟然是被老鼠抬进了自己的洞中。
“曾祖是大修士,他留下来的东西,应该不会差吧?”白墨想着,可如今她连炼气期一层都还未进,无法用灵力查探,连滴血认主也做不了,只得将铁片收起,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
白墨又试着将剩下的两片金叶子都切了开来,却都没有任何异样,于是,拿着一块米粒大小的碎金去城中集市上买面吃了。
日子就是这样,转眼便是三年过去。期间,迟谦南不出意外地被他的金丹父亲接走,临走前,依旧如上一世一般来向白墨告别,仍然还是那句话:让她等他。白墨笑盈盈地道了声“好”,笑容却未及眼底。这世界上,有谁能一直在那里等你?即使你回来,我,已不在。
既然老天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她定会好好珍惜,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复仇,也只是捎带的点缀。唯有长生大道,才是她一生所求,执着不倦。
这天夜里,白墨刚刚完成了一个大周天的循环,内视着丹田中那团略有些稀薄的灵气球,低低地叹了口气。她偷藏的灵石已经只剩几颗,而如今的她才刚刚进入炼气期一层,是整个地玄界炮灰中的炮灰。
看来,只有拜入修仙门派这一条路了。白墨略略收拾了下行李,因为第二天一早便要出发,晚上,就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啪!”虽然睡梦中的白墨反应还算迅速,但还是被突然掉下来的房梁扫到,背上一击,喷出一口血来。
“这是什么?!”望着胸前突然缓缓升起的铁片,白墨的眼珠都快掉下来了。刚进入炼气期一层的时候,她还专门查探了好几遍的,这东西没有灵气波动,也看不出材质,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她已经贴身藏了三年,又是祖上大修士留下的东西,戴久了竟生出护身符般的感觉,渐渐就成了习惯,也很久没有注意过它了。
而如今本是黑不溜秋的铁片突然散发着金色的光点,随着金色光点越来越多,中间的铁片变得火焰般火红,甚至隔着半尺的距离,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热量。
接着,白墨只感觉心头之血似乎受到了某种神秘的牵引,从眉心飞出,聚往铁片。白墨心中大惊,想要护住心脉,却发现精血根本不受她的控制。一滴,两滴,三滴……白墨眼前一黑,软倒下来。
“没想到重生一次,命更短更惨,这次居然被抽成了人干!”就在意识渐渐模糊之际,白墨感觉到那股吸力一松,似乎铁片已喝饱了她的血。正想要撑起身,查探铁片的状况,眼前一花,白墨顿时发现,自己已置身火海!
这是哪里?眼前是一片荒芜空间,里面除了火焰还是火焰,一簇一簇,只有她脚下站立的方寸之地,清凉如春。什么,清凉如春?!白墨一回神,睁开眼来,眼前依旧是自己的房子,而刚刚她神识逃离之际,有一簇火苗跟着她跑了出来,顿时,家里木质的家具被一点而着,火苗很快便窜了上去。
白墨慌忙抓起床上的包袱,破窗而出,身后,是一片火海,烧了她年少的回忆,葬了她不堪回首的曾经。
感觉有些异样,白墨抚了抚额头,发现眉心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用炼气期一层便可以施的水镜之术一照,发现双眉之间,竟然多了一点浅浅的黑点,与美人痣一般。这是什么?白墨神识往里一探,发现自己立即进入了一个火焰世界,神识再一动,又退了出来。这次颇为小心,并没有捎带放出任何火苗。
原来竟是一个火焰空间,可是拿来有什么用呢?难道时不时放火吗?白墨叹着气,审视周身除了这个空间外,还有没有什么变化。却发现,识海中突然多了无数奇形怪状的神秘文字。白墨随意一扫,发现这些文字虽然晦涩难辩,但她将心神沉浸其中,一个个文字便仿佛有灵性一般,自动排列整齐,组合出一个叫做《天地火源决》的功法来。
正要再仔细研读,白墨突然感觉到远远地,有人往这边跑来,想必是自家的大火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再次回望了住了十一年的家,白墨转身,毅然地往前走去。
身后是白家曾经的骄傲,也是白家如今的耻辱。随着十二年前一次秘境之行,家族金丹后期的修士陨落,便再也一蹶不振。父亲在秘境之中重伤,怀孕的母亲一直饱受欺凌,七岁的她分别送走了父母,一步一步,总算活了下来。
如今,有了前一世的经验,又有了看似高级的修炼发决,白墨暗自下决心,一定要站在这个世界之巅,纵横来去,掌握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