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跑了这么久,秦宛宛依旧不知人参精口中的“黑肾”是个什么东西,总之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一定不是个肾。
听他催的急,也不敢耽搁,赶忙连推带踹地杀出一条“血路”。陶衍护在后面,顺便抵挡从两人身侧贴上来的饿鬼,他听着前面嘈杂的呻|吟声,又感觉到脚底异乎寻常的触感,只觉得脊背上的疼痛完全消失了,剩下阵阵恶寒——小姑娘豁出去了真可怕,就这么一路踩过去真的好么?都还在蠕动的……
半里路转眼就到,周围的拥挤感突然间消失了,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一般。
人参精面露喜色,率先睁开双眼,果然见到前方的朱漆大门。发觉两人还要往前走,忙出声阻止:“先停下,机关到了!这地方饿鬼不敢过来,可以睁眼了。”
秦宛宛刹住脚步,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见果然没了那些怪物方才大着胆子睁开。这地方距离大门十丈左右,中间地面上,五色方砖铺路,看起来也蕴含着灵气。
人参精纵身一跃,从肩膀上落地,率先踩上一块黄色石砖。石砖微微陷下,发出艰涩的摩擦声。
“这个机关,不同的人开启的方法也不同。”他背着手,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这里五色方砖代表五行,我五行属土,所以先踩了黄色。”说着,跨出一小步,走到白色方砖上,“接着,再按五行相生的顺序,一直走到头就行了。可千万别踩错了,下场很惨的。”
秦宛宛和陶衍面面相觑,他们一个金木双灵根,一个雷灵根,这要怎么算?
人参精眨巴两下眼睛,自认已经解释得十分清楚,也不知他们在犹豫什么:“还不走么?等黑蜃来了,我们都得完蛋。”
秦宛宛向前一步,对着青白两色石砖拿不准主意:“双灵根……不会要同时踩两块吧?”
人参精像是终于逮到机会,赶忙鄙视了她一眼:“当然不用!任选其一就行了。要像你说的,三灵根、四灵根的也就算了,五灵根的可怎么办?”说着,转头看向陶衍:“雷灵根也一样,本就是金水变异来的嘛。”
心中猜想得到确认,陶衍没再多说,靠墙边寻了块白色方砖,侧身踏了上去。秦宛宛看着他的举动,只觉得有点奇怪,近处的白砖又不止那里一块,何必跑那么远?想了一阵便放弃了,也懒得再去关注,正要迈腿,看到脚底那坨白,心里略有不快,硬是换成了相邻的青色。
五行相生相克之理,每个修仙之人都烂熟于心,既然知道了走法,这个机关走起来就十分顺畅了。也不知是否太过顺畅,秦宛宛反而开始好奇走错一步究竟会怎样,好在她是惜命之人,再好奇也不至于去作死,否则,后果一定如人参精所说——很惨的。
安然闯过机关,厚重的朱漆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大门那边,一眼望不到头的楼梯盘旋而上,每步台阶上都爬着柔软纤细的藤蔓,并不满布,更像是上面的点缀。侧边墙壁上全是古老的壁画,内容皆不相同,似乎在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
秦宛宛站在台阶下,用力仰起脖子。她希望,这不是让他们爬上去的意思。
“这段阶梯走完,遮那殿便到了。”肩膀上一沉,人参精不知何时又跳了上来。她仿佛听见了希望破碎的声音,郁闷地耸耸肩:“偌大的遮那殿,就没个传送阵吗?”
“传送阵有出无进,你要是想被丢出遮那秘境,那就去找传送阵吧。”人参精不满她的晃动,顺手揪住旁边的头发。
秦宛宛吃痛的叫了一声,瞪着眼,恶狠狠地往台阶上迈了一步。
“唰!”
几乎同时,看似纤弱的藤蔓突然聚集过来,数量竟大得惊人。其中几支顺着她的脚腕一路缠上,几乎要将人拖倒。
人参精随之被甩下,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陶衍正要启用错阙,惊得大叫:“都不要动,让它们缠!你也赶紧上来。”
此时,错阙已至秦宛宛踝边,堪堪停了下来。陶衍及时收手,眼神中带了不解,但见那些藤蔓将上面两人的手脚缚住后,便不再进攻,而是拖着他们匀速向上方爬着。莫非……
他试着朝台阶探出一只脚,刚刚触及,果然又有藤蔓生出。藤蔓牢牢缠住双腿,又有较粗的枝条轻绕到腰间,直到整个人完全平稳,方才将其运送上去。
人参精平躺在那里,扭头看见陶衍身姿挺然地被带上来,表情有些忿忿的:“你看看,要不是你乱踩,我们才不会这副德性呢。”
秦宛宛的情况更糟糕,几乎呈大字状躺倒,听到他抱怨,只是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争。沉默一阵,方才询问:“这些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人参精向下努努嘴:“你看看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些藤蔓可厉害呢,越挣扎就缠得越死,不知道的人一般都会被缠死在这里。若是乖乖不动,它们便会将你安然送出地宫。”
“这种事不知道早说。”秦宛宛嘟囔。
“我倒是想早说,来得及吗?”人参精嘴硬着,心底却知道,搞成那么狼狈,他也有责任的。只不过,狼狈归狼狈,被这些软绵绵的草叶包围着,其实还挺舒服的,淡淡清香传入鼻翼,仿若回到出生之地。
昏昏欲睡间,落在后头的陶衍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眸问道:“摆摆,你方才一直说黑蜃要来了,究竟是何物?”
一听到这个名字,睡意全消:“黑蜃是遮那地宫的怪物,连阿伽都不知其来历,只知道每隔七年就会出现一次,日子大抵在冬天。那东西一旦来了,整个地宫就会慢慢陷入虚无,听说是被带到另一个空间去了。若我们不能赶在它将地宫侵蚀完之前离开,就得在里头呆上四十九年。我不知道里头什么样子,只是听阿伽说,他的师姐曾经不小心进去过,出来后修为不进反退,花了好大功夫才缓过来呢。”
“遮那地宫确实危机重重。”陶衍感叹。
“那当然,不然谁都能进来走一遭,遮那殿早就不在了。”人参精有几分骄傲,随即又皱了皱眉,“你们也够倒霉的了,黑蜃还是头一回在秋季出没,就被你们赶上了。”
秦宛宛本是静静听他们交谈,不打算插嘴的,听到这话不由有些心虚。提到倒霉,她暂时还真没发现谁能比得过她,难不成是她霉运太强大,连那种怪物都给逼出来了?
“咳,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她转移话题。
人参精这回没跟她抬杠,想了想,认真道:“大概一刻钟。”
“哦。”秦宛宛回了一声,又没了动静。半晌,她突然昂了昂头,旁边的藤蔓受了刺激,纷纷往她脖子上爬去,她哪还敢乱动,忙把脑袋搁回去,眼睛却死盯住人参精:“摆摆,那个怪物经过的地方,是不是就什么都没了?”
人参精道:“是啊,怎么了?”
秦宛宛倒抽一口凉气:“我觉得,它已经追上来了!”与人参精头朝下的姿势不同,她这个方向是刚好能够瞧见下面台阶的,于是理所当然地看见了那里可怕的变化。
“什么?这么快!”人参精差点跳起来,愣是被缠死了不能动弹,只好向唯一能转动脖子的陶衍求助,“陶哥哥,快想办法攻击上面的藤蔓!”
陶衍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手中浮现数颗银色小球,正是之前对虎狮兽施展银沉之术时所用的水银,他高高扬手,迎着空气轻摆几下,忽然灌注灵力往上一推,银球立马分散开来,朝着上面的藤蔓袭去。
那些植株极为敏感,方受到刺激便立马裹着东西拉扯缠绕,上头一扯,下头的速度便加快几分。三人觉得手脚一紧,以先前两倍的速度往上爬。
身后的黑暗远去了一些,陶衍却不敢放松,不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一旦藤蔓将银球吞噬殆尽,攀爬的速度定然会重新慢下来。既然此举奏效,自然不能就此作罢,至少要将黑蜃远远甩在后头才算安全。
因为先前曾在地宫大殿内调息过,此时他体内灵力充沛,除了使用法术时神识比较吃力,其他都没太大问题。原本需要一刻钟的路程,愣是让他缩短了一半有余。
头顶有光洒下,陶衍顺势抬头,险些被当头红日刺得睁不开眼。呆在地宫里这许久,他都忘了时辰,想不到外头已是日上三竿了。
身前的光明与身后的黑暗形成截然对比,只他们三人所在的这段藤蔓处于光影之间,随着挪动忽明忽暗。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有种如释重负之感,如果可能,他希望身边随时都有触手可及的亮光,不至于教他一转身就会被黑影吞掉。
最后一把银珠洒出,顶端藤蔓猛然一提,毫不留情地将三人从洞口甩了出去。
秦宛宛直挺挺倒在地面上,哪里疼哪里酸那里黏糊糊全都顾不上,只觉得身心无比疲累。只是被外头的阳光这样晒着,又同时觉得无比的畅快。
这还是她头一回冒出这样的想法,有太阳晒的日子,最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