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未完全恢复记忆,所以对秋月与我的第六世张春花有何纠葛不甚明了,但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那抹深深的敌意,仿佛寒冬檐下的冰棱一般,扎入血肉,消弥无形。
说实话,我的心情很复杂,虽然她过去差点要了我的命,可我却并不想她成为牺牲品,但她是我与北塞国沟通的唯一桥梁,不通过她,我压根就无法完成计划。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她远去,嘴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既象是笑,又象是愁。
站了一会儿,我的头开始晕沉,在打了一阵痛苦哆嗦之后,我滑落在地上,很无力地歪躺在那里,状若一个中毒至深的受害者,脸上拼命装出种种疼痛的神情。然后,我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密切地聆听着四周的异响,直到屋檐上诡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从地上爬起来,露出一抹不动声色的笑容来。
果然,她中计了,她和我所料定的一样,到底不放心,折回来看我演戏。
她自以为狡黠如兔,却孰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会利用迷药将我麻醒,我自然也早已布下耳目将她密切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尽在我的掌握中。她哪里知道,在她出手之前,我早已服食好解药,她的迷药撞上解药,哪里还有用武之地?
她离开之后,便喜不自禁地朝我的秘密练丹房进发了。
我继续使用脚不沾地的仙术,跟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只飞蛾扑火的小蜢虫一样,在我的手掌心跳腾挣扎。
她的武功不错,仍旧以迷药开道,一出手就把我辛辛苦苦安排的几个龙套侍卫给撩倒了,然后,她窍喜地跳进我的练丹房,翻天覆地的一阵乱翻,最后心满意足地得胜而归,跃过层层宫墙,奔至郊外的一匹早已等待的白色千里马上,绝尘而去。
她不知道,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天际之时,我便从那棵拴马的树上飘落了下来。
我怔怔望向她消失的方向,在转身的那个瞬间,我的鼻间竟有苦意。
秋月此行,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惊天祸事,她若能保全性命,便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宿敌怀有妇人之仁,虽然她曾置我于死地,但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感伤,仿似在多年以前,我与她曾是旧识,曾经有一种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闺中密龙似的深情厚意。
我又抬起头,望着天际小声地叹了口气,才施展功夫,回练丹房去了。
回练丹房一检查:她偷了一颗“小玉清丹”,还有一颗“殇炀”的解药。
我知道,大还魂丹——是秋月留给自己服用的,因为她对武功也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渴望,必竟武功的诱惑对于一个习武者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而那颗“殇炀”的解药,铁定是拿去献给琅钛镍的。
因为行动匆忙,我藏得稍微隐蔽些的“小还魂丹”和“大长生药”,她都未来得及留意。
可能,这就是她的造化吧?人性的贪欲往往决定着结局,除了“殇炀”的解药之外,她拿走仅仅只是一颗小程度地提高内力的“小玉清丹”,也算是她留给自己一份最后的生机吧?
她若再贪心些,找到了“小还魂丹”和“大长生药”,那便是彻头彻尾的慢性□□了,一命呜呼倒也罢了,就怕是毒入骨髓久了,最后断肠穿心受尽折磨而死,死,也没个全尸了。
至于“殇炀”的解药,那倒是货真价实,并无多少虚假,只不过,我在那解药里多添了一味药——“琵麻”!这是我近几日费尽心血从“怨花谷”采摘来的,我为了掩人耳目达到神不知鬼不觉之效,在练丹房里对着一帮白老鼠反复实验,直到效果有九成了,才把它置于“殇炀”的解药中,它无色无味无形无迹,任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想把它从药中检测出,也实属不易。
当然,这种方法也是我翻遍古书而找到的古法,记得找到的那一天,我一个兴奋,竟然激动得整宿未眠。
自从秋月凭空消失之后,我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寂寞了。
身为排行第一的后宫嫔妃,我与整天忙得焦头烂额的蔓妃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她的新闻最近频频发生,什么怀孕了、什么刺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鸳鸯双绣”、什么即将要位列中宫……总之,形形色色,层出不穷,样样令人刮目相看。
她以为这些传闻会刺激到我,因而每每与我相见,气焰便十分嚣张,哪知道我心内早已风轻云淡,只略略一笑,便隐于红尘事外了。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了二个多月,就在我几乎丧失信心之时,北塞国终于传来消息了。
果不其然,琅钛镍吞食了“殇炀”的解药之后,身体立现异常,挣扎了几日之后,陷入了深度昏迷。
献上此药的秋月马上被打入大牢,刑官们严刑拷打数百次,秋月始终咬紧牙关,仍然套不出个所以然来。
据我猜测,秋月本是杀手出身,她若想供出我,势必牵涉到背后一层一层的阴谋来,全说出来了,她若想有条生路,便是绝计不可能的了。
最后,审来审去,没有个结果,秋月渐渐成为了几个皇子互相攻击政敌的替罪羊,被几方势力拉为扯去,竟被一直关在牢中,既没杀,也没砍,最后还是她自己想不开,用指甲把脖子一抹,自杀了。
听说她死时留下血书一封,上面写尽对我的愤恨之意,不过,这只是野史坊间传言,当不得真。
总而言之,琅钛镍一昏迷,一直战战兢兢走钢丝的战场,顿时拨云见日,大喘了一口气。
可是,当好消息接二连三传来的时候,我却并没有成功后的喜悦,因为我发现了另外一个令我震惊的事。
大家知道,女性的经期一般是每月一次,可我自从上个月开始,竟然忽然停了经。
开始,我还以为是内分沁失调,压根就没在意,可当第二月仍然没了迹象,我有点慌了。
我又以为是要成仙的缘故,因为近来身体的感觉很奇妙,变得越来越轻盈,越来越飘然,仿似自己已轻如一根羽毛,只要给我一阵风,就可以飞上天去。
有了这个念头,我便渐渐感伤起来,心上飘着几朵层层叠叠的阴云,将所有希望的曙光全罩得严严实实的,再也不透一点亮。
我蓦地又想起了那两个离我而去的人,心内的酸意再也忍不住,连忙躲进一个黑屋子里,任泪水充盈眶内,没日没夜地淌呀淌呀。
淌完之后,我又痴痴地望向天际,看那天边孤单的鸟儿,边咬着苦泪边恨恨地骂自己:“你为什么要这么清醒,糊涂一点不行吗?就算将来会灰飞烟灭,至少你现在还可以抓住幸福,若是真成仙了,仙人殊途,便只余无穷尽的痛苦了?”
我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想了数日,终于情绪失控地收拾包裹,准备去找那个弃我而去的小屁孩去了!
可我还未跑出宫门,便遇到了在树上玩耍的小猴旺财。
它正在树间跳得开心,见我走来,连忙朝我讨好的挠挠头皮,赶紧蹦我身上来。
我蓦地呆了,它怎么变得这副模样!
只见它那漂亮的白花花绒毛,竟不知为何,变回为原来暗沉的灰色,不仅杂乱无章,而且毫无光泽。
简直就象大病初愈似的,蔫答答的没有一点形状!
我将它抱紧,心内五味杂陈!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顿时浮上心头。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是直觉告诉我,旺财之所以皮毛会变色,应该与我有关。
我决定,要将它变色的原因先弄清之后,再离宫出走不迟。
我赶紧去请了个太医,谁知他替旺财瞧了半日,并没有得出什么不好的结论,可是,他在临走的时候,却特意味深长地朝我一瞥,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秀妃娘娘,卑职是医人的,医猴之事并非卑职之所长,望娘娘见谅!”
我心内的石头顿时落了地,不过就在那一瞬间,脑中却飞快擦过一个念头。
“站住!”我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轻轻地唤住了他:“我近来时常有肠胃呕吐之感,怕是有些着凉,给我请请脉吧!”
王太医顿住,马上依我言忙乎开了。这一查,便查出一个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实来:
——天!我……我……我……竟然……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