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在流,不停地流,身体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冰冷……
爸爸失控地抱着我狂奔,才进急诊室,就扯起嗓子大喊:“医生在哪里?医生在哪里?我的萝萝啊!快点来救救她!”
那一年,我九岁。笑眯眯地爬在爸爸头上骑老虎,整个小巷里回荡着我们幸福的嬉笑声。刚走近家门口,一记冷棍袭来,爸爸立时摔了个底朝天,骑在他头上的我直溜溜地栽下去,头上鲜血直流。
凶手掉头就跑,爸爸飞快拦下一辆计程车,直奔医院。
手术医生严肃地说:“失血过多,相当危险,必须马上输血!你的孩子的血型比较少见,血库没有这种血,你是孩子的爸爸吧?快,马上去验血型!”
爸爸连忙跑去……门被大力关上,弹过去,又弹回来,不停地旋转,绝望地旋转……
不一会儿,愤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每一步都在我心中刻下伤口,久久不愈……
爸爸的血型与我的不配。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
这年冬天,我又搬家了。这是一年中我第十次搬家,爸爸因欠下巨额债务,总带着我们东躲西藏,可是这一次,在萧索的寒风中,只有妈妈冰凉的手牵着我,提着一个寂寞的手提箱,眼泪汪汪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爸爸的温柔,则永远凝固在那个医院的手术室门外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这么小?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面对这一切呢?
只有妈妈瘦弱的身影陪我一同哭泣。
血,关于血的记忆,为什么总是如此……血肉模糊?
意识清醒的可怕……
一阵凌乱的喘气声。
一柄带着寒意的刀,颤抖着挑破了我的红肚兜……
肌肤骤然□□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又是一阵急喘。
一只手哆哆嗦嗦地轻点我的虎口穴,将内力输入体内……
一柄精致的小刀沿着左胸一路割进去,肌肤裂开的声音。瞬间疼痛淹没一切……
但身体上的疼痛哪及心痛的百分之一?
我的人生?为什么总是那么黑暗?偶尔浮出一片曙光,还没待破晓,就乍现即灭。
浑浑噩噩中感觉更疼了,是那种锥心刺骨的疼。
冰冷的药草,轻轻地洒在我裸露的伤口上,一阵清凉。
疼痛感略略减轻了,但却一直未消失……
嘶的一声,撕破布帛的声音,将伤口扎紧。
可那只手仍旧在我身上轻轻拂着,拂呀拂,拂呀拂……
所拂之后一阵舒爽。空气中悄悄飘溢着一股馥郁而清雅的白玉兰花香。
轻轻的拂,慢慢的拂……
很久,很久,很久……
久得让我失去耐心……
不耐烦地睁开眼,一个粉妆玉砌的小男孩,正用绵软软的小手在我身上摸呀摸,他伸出红嘟嘟的小舌头,在我脸上、颈上、胸前象只小狗一样舔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扑忽扑忽。
小男孩大约六七岁,长得漂亮极了,光滑细腻的皮肤,精雕细啄的五官,长长的睫毛覆盖着黑漆漆的双眸,红润的嘴角挂着一丝甜甜的笑容。
“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会趴在我的身上?”喉咙生疼,声音像被撕碎的纸片,皱巴巴的。
“那你又是谁?怎么会躺在我家床上?还弄得到处都是血!哎呀!我好怕怕啊!”小屁孩皱紧眉头,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用白嫩嫩的小手指着我!
“我……我……怎么知道?我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小弟弟……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蒙面人?”
“什么蒙面人!这里是我家!什么人都没有人来过!”小屁孩没好气地说。
“你家?我现在在哪里?”我环顾一下四周,房间简陋至极,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我还这么小!没办法回答这么深奥的问题好不好?”
“你……”话还没出口,被小屁孩稚嫩的声音打断:
“你烦不烦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这么烦人!真受不了你!你看你现在衣不遮体,还是先让我帮你把衣服穿好吧?”
我低头一瞧,浑身衣物俱被刀割破,左胸上还缠着黑色的绑带。
小屁孩跳下床,举起胖嘟嘟的小手开始脱衣。我这时才看清,他小小的身躯裹着一件特大号的黑色长袍,衣摆长长的落在地上,皱了几道弯,空荡荡直摆。
那衣服看起来那叫一个怪异?
怪异?说不出的怪异?
脑门一闪!蒙面人!
蒙面人抱着我没命地逃跑。在山尖上跃来跃去,又飞过波光磷磷的大湖,经过一片杂草丛生的草地,采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后,直奔到这里。
然后——运功帮我止疼止血。
然后——用刀帮我割肉去毒。
然后——嚼烂草药帮我治疗。
这个地方,人烟稀少,杳无人迹。
小屁孩穿着蒙面人的衣服!难道?
我一拍脑门,连连说道:“我懂了,我终于懂了!”
小屁孩眨着美丽的大眼睛:“明白什么啊?傻瓜!终于想通了吧?”
我一记响指敲在他头上:“小屁孩!别装了!你是张春草的私生子吧?”
小屁孩翻了个白眼,嘟着红红的小嘴唇:“你开什么玩笑!我有爹有娘,怎么会是私生子?”
“哎呀不要骗我了!蒙面人是张春草,我知道,快说,你娘在哪里?快叫她过来看我?“
“什么张春草!张春草是什么东西?什么乱七八糟的!蒙面人是我不是——她!”小屁孩气鼓鼓的一把将衣服扔在我脸上:“凭你的智慧,我很难跟你解释! 快穿衣服!废话少说!”
我苦着脸求救。哪知他一甩衣袖:“自己穿!本公子不会伺候人!”
神情严肃得像个小大人,我扑哧一笑,真的好可爱啊!
正准备挣扎起来穿衣服。小屁孩垮着一张脸,不情愿地又一跳,一下蹦到床上,小手慢慢提起衣服,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帮我穿衣……
哎!小屁孩!你真是好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