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黄沙漫天,视野里全是滚滚赤沙,和着热浪,将星涅的身影淹没进去,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锦瑟虽知道星涅不会有事,但乍然看见这样的场景,也不禁捏了把汗。
飓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在黄沙落下、浇了护罩一身,护罩外视线为之一清的时候,锦瑟透过满是灰尘的护罩,见星涅仍站在先前消失的地方,而十几头赤风兽全数倒地,整整齐齐地排在地上。
“没想到魔尊打起架来还不忘干净整洁!”锦瑟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
星涅抬起右手,食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吹,随着一声清越哨响,一头通体赤红的鸾鸟突然破开虚空,向他飞来。此鸾鸟长相与小一些的凤凰相似,张开翅膀有三丈大小,通体赤红,羽毛熠熠生辉,仿佛燃烧一般,璀璨华丽。它落在星涅前方,低下头,用凤冠蹭了蹭星涅的衣袍,状似撒娇。星涅爱怜地摸了摸它的翎羽,翻身骑了上去。
飞到锦瑟前方,星涅轻轻一弹,护罩应声而碎,星涅伸出一只手来,举止优雅贵气。以至于离开魔界后,锦瑟想起魔尊时,脑中都会不自觉都会浮现起此刻的画面,是他,在她落难时,向她伸出了一只温暖的手。
为了防止后背受敌,锦瑟这次坐在了前面,有幸欣赏到了沙漠瑰丽的日落。只见前方沙漠呈现一派金色,无数道沙丘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处。残阳如血,如镶金边的落日缓缓下沉,与金色的沙漠融为一体,二人便在这样的华彩中,乘着星涅的火羽鸾,往落日城方向飞去。
起初之时,尚有不知死活的魔兽飞来,妄图将二人一鸾围歼,却见星涅虚空拉弦,数根魔气所化之箭若流星般迸射而出,所过之兽无一不应声而落。到了后来,便再也没有不识时务的魔兽前来触霉头了。
星涅身材高大,锦瑟靠在怀中,只觉后面的胸膛温暖结实,有种满满的安全感。身上伤痛因为服了灵药,好了很多,也没那么痛了,于是,不禁眼皮打架,努力撑了撑,也抵抗不了如潮困意,于是脑袋一歪,靠在星涅肩窝里,会周公去了。
飞了一个时辰,火羽鸾在一处沙丘前停下,落在一颗枯树旁。星涅抱起锦瑟,从火羽鸾背上跳了下来,拍了拍火羽鸾的翅膀,它便振翅一飞冲天,破开虚空,消失不见了。
锦瑟察觉到动静,睁开眼来:“咦,我们还在沙漠?火羽鸾呢?”
“火羽鸾平时生活在虚空,以速度见长,却不能久飞,现在已经回去了。你肋骨还未接,不能久行,这里比较安全,便在这里先养好伤再回去。本座来救你的时候,隐匿了身形,魔神一派围堵你的人并不知道。此番我们在沙漠多呆几天,他们便以为你已死,等我给你完全拔去仙魔印,你回仙界之时,便不会有人再去伏击你。当然,到时我会帮你伪装一番,必不会让人看出你是仙界之人。”星涅说话时,神情认真,语气平淡却让人格外安心。
接好肋骨,锦瑟尚不能乱动,此刻,星子已爬满天空,于是两人难得悠闲地躺在沙上数星星。
“魔尊,我忘了问你,这次出去办事顺利吗?会不会因为赶回来救我而耽误什么事?”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许多,魔神一派所有人身体里似乎都被一抹神识控制,每次我们抓到活口,正要逼问出结果时,总会爆体而亡,所以至今仍查不出主谋是谁。此番赶回来时,我已吩咐夜影派人盯住那些欲置你死地之人,看看跟踪他们能不能查到什么。不过,如果最终还是一无所获的话,便见一个杀一个!”眸色冷冽,深不见底。
“对,魔神出世势必生灵涂炭,魔神一派必须杀无赦!”若不是有伤在身,否则锦瑟一定要跳起来挥挥裂天以表达胸中的战意。“可惜我功力尚浅,总是拖后腿,要不是你来救我,我肯定早被那群黑影吃了……”
“你修炼十年,能到如今程度已经是很不错了,你缺少的只是时间而已。”星涅揉了揉锦瑟的头发,撇嘴皱眉道:“唔,脏娃。”
“你不也一样!”锦瑟拉过星涅额前一缕头发,学着他的语气道:“唔,脏魔。”
星涅不和她计较,这几天实在太累了,刚到这里时随手布下了结界,反正没有魔兽打扰,索性闭目养神。
锦瑟等了一会儿,没见星涅动静,转过头去,发现他呼吸均匀,已然睡着了。
或许因为连夜飞渡雾魔海消耗甚大,又深入沙漠寻找锦瑟,此时放松下来,很快便睡着了。柔和的月光落在星涅的脸上,柔化了原本刚棱冷俊的容颜,浓翘的长睫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剑眉微蹙,鼻梁直挺,绯色薄唇轻轻抿起,勾出淡淡的弧度。
“没事长得这么好看干嘛?”锦瑟不服气地嘟起嘴,想在星涅脸上画个猪脸,犹豫了半晌,却还是不敢下手,突然灵机一动,慢慢撑着坐起来,从储物手镯中取出笔墨纸,开始作画。
出于本能的警觉,星涅只睡了一小会儿便醒了,睁开眼,便看见锦瑟拿着一张画在欣赏。“在看什么?”
“咦,你醒啦?”锦瑟吹了吹墨迹,将画递过去:“送你!”
画的是先前黄昏时分,星涅骑着火羽鸾,飞到锦瑟前方,将手递给锦瑟的场景。火羽鸾仿佛浴火的凤凰,大而有力的翅膀,闪烁的长长尾羽,在夕阳下卓然耀眼。星涅一身紫衣,坐在火红的鸾鸟背上,眸若晨星,神态优雅贵气,身后浓墨重彩也难掩其光华。
星涅接过画,看了半晌,眸中神色不明,声音很轻:“你这么做,让我喜欢上了你,舍不得你走,怎么办?”
锦瑟一怔,她待人向来坦诚直接,她把他当作朋友,所以对朋友赠画,是很正常的事。不过看魔尊的表情,好像有别样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她不懂,只好愣愣地望着星涅。
见状,星涅星涅唇角一勾,媚眼如丝:“看把你吓得,是我误会了吗?不过依我原本的个性,不管有没有误会,想抢到手再说。”见锦瑟依旧傻呆呆的样子,星涅低敛下睫,声音也变得低沉:“可惜,我能为你拔除仙魔印,却拔不掉我的封魔印,我被永远禁锢在魔界之中,又岂能将你的自由圈在这方天地之内?”
“什么封魔印?”锦瑟虽不甚明白星涅的意思,但隐约猜到魔尊也是受了某种限制。
“当年我因为一次意外受伤,无意间落入地宫,被种下封魔印,此间细节涉及魔界某些辛秘,不便向你细说。不过中了封魔印,便等于是将自己的命运和魔界的兴衰捆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中了仙魔印,离开魔界便会爆体而亡;而中了封魔印,虽然不会爆体而亡,但是离开魔界太久,印记便会慢慢蚕食魔气,伤害全身肺腑。”百年来,他一直拼命修炼,便是希望能找到办法,解开封魔印。即使他可以不离开魔界土地,但是也不想无形中背着一道禁锢自由的枷锁。
锦瑟紧张道:“这样岂不是不能自由!那封魔印能不能解?”
“只有一条路,便是飞升神界,飞升之时,身体会重新蜕变,封魔印也会随之不见。”星涅随手掬起一把沙子,看着它从指缝中缓缓流下,眼中的黯然一闪而逝:“魔的生命比起凡人和修仙者,长了很多,然而魔族想要飞升神界,却又比修仙者难上千倍。所以,我即使身处高位,依旧不忘修炼,便是要摆脱这样的禁锢,获得真正的自由!”说这话时,星眸中紫色星芒闪耀,神色坚定,黑发飞舞,桀骜不驯。
“你一定可以的,我们一起加油!”锦瑟伸出手,和星涅的手有力地握在一起。
休息了一个晚上,锦瑟的外伤也基本愈合,星涅便带着锦瑟御空飞往落日城。经过城门附近时,星涅果然看见还有几人暗藏在附近,心中盘算,索性将计就计。假装刚回魔界,发现锦瑟已遭暗算,包抄时故意放走一个,正好将锦瑟已死的消息带出,这样她离开魔界便不会被人惦记。
传音安排好诸事后,星涅带着锦瑟,直奔幽池,开始最后一次的拔印。半个时辰后,随着最后一丝红色被绿莹莹的嗜灵草吸收,一身汗渍的锦瑟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从此以后,她便自由了!
最后一次泡了泡玉渊池,换上星涅给她准备的,有收敛气息作用的男装,往偏殿走去。刚要踏进偏殿,便遇见急匆匆出来的夜影,差点撞了个满怀。“干嘛这么着急?”锦瑟避开夜影,踏进偏殿,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见星涅一条腿曲着坐在矮几上,两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头微低着,墨发肆意披散着,挡住了大半边脸,让人看不清其表情,但是周身毫不掩饰的冷冽杀气却有如实质。锦瑟从没见过星涅如此样子,不禁有些害怕,迟疑着不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