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西凉,苦海镇的清晨。
闹市恢复了,一片熙攘,众人你挤我拥,古朴的吆喝声萦绕其中,昨夜的诡异之事就像是从未发生一样。
苦海镇还是热闹非凡,车水马龙,街上的摆卖品和美食琳琅满目、目不暇接,新奇的物品多如牛毛,如南玉、花灯、迷谷、鹿蜀的角、九尾狐真皮做成的毛衣、各式丝绸、金银珠宝、各式刀剑、铠甲......
两边的酒楼客栈里还有许多文人墨客在把酒吟诗、品画作乐,时不时传出几声吟诗朗诵和如同潺潺流水的乐曲,一派繁华景象。
一道道轻烟袅袅升起,各种小食香味混淆在一起,飘进了客栈,直扑向柴嵩的嘴鼻,顿时让他垂涎欲滴。
柴嵩在客栈里照料着追夕女,已经一夜不眠了。
正当柴嵩想要下楼买吃的时候,一声“嘤咛”惊动了他。
是追夕女。
她躺在床上,咳了几声,然后醒来了。
昏昏沉沉中,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终于醒来了?”柴嵩望眼欲穿,终于盼来了这一刻,他从楚国都城琴川开始,就一见钟情,再到后来的梁国都城金陵,追寻到如今的西凉绮阁,终于找到了她!
望着眼前的美人,他竟然说不出话。
无语凝噎。
……
一大早,练凡和洛尘就被嚷嚷的吵闹声给吵醒了。
两人昨夜完事之后,就和柴嵩一起来到了这个客栈休息。
他们同时出到了走廊。
练凡问道:“大清晨的,什么事?”
洛尘也有点不耐烦:“过去看看吧。”
两人来到柴嵩的门口,听到里面传出了一位女子的声音:“你放手,我不认识你!”
再接着就是柴嵩的声音:“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不会放弃你的!”
练凡敲了敲门,里面顿时不说话了。
两人推门进去。
原来,追夕女醒来后,并不认得柴嵩,柴嵩说他一路追寻到这里,只为了找到她,和她在一起,共度余生。
当初楚国和梁国都还在的时候,两人就订过婚约,那时候的追夕女还是楚国的公主,楚国的君王答应要把她嫁给梁国的三皇子萧景玉。
后来楚国被西山国灭掉了,昔日的楚国公主背负着家国仇恨,来到了梁国都城金陵,成为了一位弹琴奏乐的歌姬,那时候萧景玉也经常到金陵的“标志”——虹阁,去听她弹琴,那时她并不认识他,只是知道父皇曾经把自己许配给一个梁国的皇子,但还来不及出嫁,楚国就已经灭了。
再后来,梁国被西山国入侵,金陵城破,萧景玉也同样背负着家仇国恨,追夕女也从此不知所踪。
自此之后,萧景玉更名柴嵩,走遍天涯海角,行走大江南北,只为了再寻找那位楚国公主的丽影和琴声。
在得知追夕女被西山国的军队贩卖到了西凉国苦海镇,来到绮阁当一个歌姬之后,他动身来到了西凉苦海镇。
柴嵩本来想直接到绮阁寻找她,但他来到西凉后,绮阁已经闹妖了,被飞头蛮控制,其实就是静姝的邪心被飞头蛮利用,然后报复追夕女。
柴嵩知道这是他战胜不了的力量,于是就在“天下榜”发布了任务,招揽江湖异士,降服妖孽,救下追夕女。
追夕女对柴嵩道:“虽然是你救了我,但个中事情来龙去脉,我并不清楚。你说静姝她害我,我根本不知,我醒来就只看到你,并没看到什么飞头女妖……你找静姝来和我对质吧!”
练凡见状,走了过去,拿出那块石雕,也就是困鬼阙。
“这就是证据,飞头女妖就被困在我的石雕里面,要找她出来和你对质吗?”
练凡说完,追夕女确实也听到了困鬼阙里传出“呜呀呜呀”凄厉的冤叫声,带着无尽的怨气。
练凡接着道:“静姝已经死了,无法和你对质,这事情没办法和你说清楚,因为那时你饱受她的折磨,我只能对你说,我和这位柴公子,都没有骗你。”
追夕女窒住了,静默片刻后,道:“好,就算是你救了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柴嵩公子,我并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只能来日再报。还有,我没有名字,只是西凉苦海镇绮阁的一个歌姬,并不是什么楚国公主,你认错人了。京墨在哪里?我要见他。”
柴嵩一听到“京墨”这个名字,就疯了似的抓住了她的手。
追夕女道:“你放手!”
柴嵩道:“你听我说,我们的婚约,是当初你父皇和先帝定下的!这是无法改变的,我和你,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你不要再去找他了!”
本来柴嵩想说出京墨已经死了,但怕伤到她,还是没说。
追夕女说道:“对不起,当初的婚约是父皇定下的,他是为了保住楚国的江山才定下的婚约……既然楚国灭亡了,梁国也不在了,往事已矣,就别再提了,况且我也重没见过你,只是听说过你而已。就为了那么一点残存的记忆,没必要……”
柴嵩一听,急道:“但是我见过你!我在楚国的都城‘琴川’,见过你!时隔十年,你在宫殿上弹奏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喜欢听你的琴声!只可惜当时太匆忙了!不然的话,你肯定会认识我的!”
提起往事,想起楚国的雕栏玉砌,追夕女不由感慨,她转身道:“对不起,我只是一个青楼的艺伎……我记忆中的男人只有京墨……既然是你们挽救了陷入梦魇的绮阁,那京墨他人现在何处?”
众人一听,顿时陷入了沉默当中。
只有练凡站了出来,淡然道:“他死了。”
众人一惊,尤其是追夕女,猛地转过身来,瞪大的眼睛:“你……说什么?”
柴嵩也不明白为何练凡要直接告诉她,难道就不怕她心死后自寻短见?
毕竟京墨是追夕女在绮阁唯一的寄托。
练凡直言道:“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很残酷……但真相,就是真相。早知道和晚知道,没区别,长痛不如短痛,你接受现实吧!”
追夕女转眼看了看洛尘。
洛尘也瞧了她一眼,然后低下了头,道:“是啊……练凡说的,没错,节哀……”
最后,追夕女无奈地看了一眼柴嵩,柴嵩道:“你说的那个男人,他被那个叫静姝的歌姬杀了。”
追夕女道:“不可能,她手无缚鸡之力。”
“是飞头蛮。”练凡道,“有时候杀人的不必是手,只要有一颗邪恶的心就够了。静姝的妒忌心和邪念被飞头蛮利用,附身于她,借她的躯壳化身飞头蛮,以梦境困住了你和京墨,估计在梦境中,飞头蛮就已经杀死京墨了。”
洛尘道:“说是飞头蛮利用静姝,但她们之间,谁利用了谁,都不一定……飞头蛮想要提高修为,利用静姝的邪念,静姝想要报复你,答应让飞头蛮附身……当初我进入你们的梦境时,也亲眼目睹你在为京墨求情,难道你忘记了吗?”
追夕女回想了一下,确实,在梦中,那个长脖子的女妖怪长得很像静姝:“我记得当时她说,如果要换京墨的命,我就必须死去,她让我选择……”
柴嵩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夕,你听我说……金陵城破后,我就一直追寻你的踪迹,从江南到这西凉荒漠,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跟我走吧!”
追夕女望向柴嵩,美目流盼。
柴嵩觉得有希望了。
追夕女却道:“你走吧。”
他的心像是跌进了深深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