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了锥心刺骨的疼痛，每一块骨头都好似被震碎，心脏在剧烈震动，他的五脏六腑和每一根经脉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死神的镰刀已滑到他脖颈，他的呼吸越来越缓慢。
“醒醒。”
黑暗中他听见一个声音，在一片血海中，他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活着吧？能说话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稳重，好似好些年前他偶然听到的埙声。
“......”他尝试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了，喉咙是火烧一般的疼。
“走吧，我带你走。”
这是男人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他只是突然出现，飘飘一身白衣出现在了白骨累累滚滚血海的战场上。
他从战场上救了他，把他托付给了军医后，又立即往战场上走去。
他最后记得的，只是他骑在白马上的模糊身影。
后来那一场仗有没有胜利他不记得了，后来那个男人他再也没有见过，后来他对那个男人的记忆也只剩下那低沉的如古埙一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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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成为魔的第一百年，这是他成为魔君的第一百天，这是他第一次杀神的第十天，也是他遇见他的第十天，或者说是与他再见的第十天。
他听见他的声音时，他就认出他了。
而当他看到他的脸，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时，他便确认这的确是他，他就该是如此模样的。
这一世的他依旧是一身白衣，他手持着拂尘，头上带着道长的冠帽，这样的装扮很适合他。
此刻他就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哎，小道长。”他这么叫着他。
小道长皱了皱眉头，脸色变了变，但没有答话。
“你还要跟着我多久，已经十天了。”
“你杀了神。”小道长说道。
“哎，又是这句。那你把我捉走。”他说着便向他走近，他走到他的跟前，离得他极近，他看着他的眼睛又说：“小道长再不抓我，我可就跑了。”
小道长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往后退去，却被他抓住了手，他一把把他拉了回来，结果离得更近了。
小道长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他就这样直直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他侧过脑袋，在他耳旁轻声地说：“小道长你要不把我抓回去，你就要跟我走了。”
小道长愣了愣，下意识开口回道：“我......”但他还没说点什么，就看见他迅速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别再跟着我了，就快要到魔界了。”他对着小道长说了一句，便立即转过身准备离去。
“我不是来抓你的。”小道长大声喊道。
“怎么你还真的想跟我走？”他放下了准备施法的手，但并没有回头。
“你杀了神会怎样？”小道长问，可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小道长害怕他离去，又往前走了几步，说：“我想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你是个好人。”
小道长话一落，他又突然闪现到他的眼前，他拎起他的衣襟，紧贴着他的鼻子，故作凶狠地跟他说：“我是魔，我可是会吃人的魔。不要说我是好人。”
“嗯嗯。”小道长应了一声，但他并没有害怕，他只是瞪着眼睛大大的，呆呆地看着他。
他又松开了手，顺手抚平了小道长皱起的衣领，“别想太多了，只是一个坠魔的仙人而已，我们魔界不需要这样仙，我杀了就杀了。”
他说着，是蛮不在乎的语气。
“你可不可以不当魔。”小道长小小声地问。
“不当魔，那我当什么。”
“当个普通人啊，或者跟我修仙。”小道长的眼里闪着光，他看着他满眼的期待。
“仙界很好吗？”
“是。”
“那你去吧。”
“你跟我一起去吧。”小道长的声音一直软软的，让他想把声音提重点都不行，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他。
“不了，仙界不适合我。”他觉得自己要强硬一点才行了，“你快走吧，魔界血腥味太重了，这里不适合你。”
他说完便立即往后退了一大步抬手施法，瞬间黑雾就笼罩了他全身，在消失前他一直看着眼前的小道长，这或许就真的是他们最后一面了。
好像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不过也无所谓了。
不再见了，小道长。
小道长祝你早日得道成仙。
他在心底说着，并没有开口。
在他最后消失的一刻，小道长朝着他大声喊道：“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只是他没听见这句话，小道长也没有听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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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成仙了。”
他在天梯的尽头匆忙扔下这句话，然后便疯狂地往回跑。
天梯上的风刮得他的脸生疼，冰晶打在他的身上，雪水混着血水流遍全身。
但他没有一刻的犹豫，他的心中想着一个人的脸，他要去找他，他不能一个人成仙。
他一刻不停地跑着，突然他摔了一跤，他从空中坠落，他以为这是神对他背叛的惩罚。
但许久后，他并没有死去，他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他睁开了眼，看见了他。
“哎，小道长，你干嘛呢。”他皱着眉看着怀里衣衫褴褛满身血水的小道长，他轻轻地把他放了下来，然后快速给他疗伤。
“我不成仙了。”
“又在说什么疯话。”
“带我走吧。”
“不成仙，你要成啥。”
“成魔。”
他沉默了，他看着眼前的小道长，拐一个半仙回魔界这可是天大的功绩，但他并不想要这样的功绩。小道长应当在光明的天府，不应随他坠落在黑暗的魔界。
“魔界不收你这样的人。”
“你不要我了吗？”小道长的声音变得有些委屈。
“我......不是我不要你，是魔界你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因为你在那。”我要把你带回来。
“去了你就会死。”他这句话说得极重，但好似并没有吓到小道长。他还是那么坚定地看着他，死死地拉住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哎......你......”过了半晌，他终于还是妥协了，“那跟我走吧，跟紧我，别乱跑。”
“是。”
那一刻小道长看着他的时候，他突然在想，有你陪着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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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奔向你意味着死亡，我也会毫不犹豫的。
小道长白色的衣袍在黑暗的魔界中显得格外的刺眼，他就这么躺在他的怀里，他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只够这么张着眼睛看着他。
他的脸颊突然变得湿润，是下雨了吗？魔界怎么会下雨呢。
“钩......”小道长想最后再叫一遍他的名字，但他张开嘴，力气只够他发出一个字。
“对不起。”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他还有好多话想跟小道长说，但最后也只剩下一句对不起了。
一个已经拥有仙灵的半仙，他踏入魔界就是半只脚踏入地狱。他总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他的，不就是隔绝魔气嘛，也不是什么很难办到的事。
只是当命运开始倒计时，当仙气在魔界泄漏时，他的小道长还是被抓了起来。
他为他屠了魔界，他为他又杀了一个神，但他还是救不回他。
“仙界终归是要比魔界好的。”
“那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小道长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对不起把你带到我的身边，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仙界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擦拭着小道长脸颊两侧的血迹，“下辈子你还要遇见我吗？”他问他。
小道长已经没有了回答的力气，但他眨了眨眼睛。他知道他回答，是要。
“那我去找你。”
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小道长终于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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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头脚掌一下又一下地踢打在他的身上，血液从额头流出，模糊了他的视线。骨头好像都已经碎裂了，他感受不到更多的疼痛。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摊烂肉，他蜷缩在墙角，没有喊出一声。
这一次我会死吗？死了该多好，他想。
恍恍惚惚之际，他突然听见了一阵惨叫声，殴打他的人全都停了下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有一男人正逆着光站在巷口处，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只看见男人身着一身红衫。
男人朝他走近，他站在他的眼前，是那么的耀眼，他对他说：“哎，活着吧？能说话吗？”
他终于找到他的小道长了，这一世他承受着天道的惩罚，变成了一个小乞丐。
没事天道不要你，我要你，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他蹲下了身擦了擦小道长脸上的灰，“要跟我走吗？“他问。
“要。”他又再次抓紧了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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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总是偶然的，相逢也不过是借凭着运气。燕子往南飞，大雁要往北，风吹过便不会再有了。
但若是风不肯走，燕子又从南归来，他和他还是可以再相逢的。
我一定会再次找到你的。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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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啊。”
“魔王。害怕了？”
“没有，我觉得你......很好。”
“你有名字吗？”
“没有。”
“好，今天起你就叫箭木了。”
“箭木。”
“嗯，记住你是魔君箭木，是我魔王钩吻的大护法，也是我唯一的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