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哪里需要魔去引诱,他们自己就足够残忍了。
——前言
战旗飘扬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密布的浓云笼罩着整座城池,号角声在云中起伏悲鸣。城墙边榆树的叶子已变得发黄,叶子落入了护城河,染上刺目的红。
只见暮云低合,荒丘起伏。将士身经沙场百战的铁甲皆已破碎,城池的南面被敌人重重包围着。城墙外弓弦雷鸣,万箭齐发,城墙内战士坚守着城池,没有后退一步。
连绵的烽火将天边也烧了起来,狂风席卷着黄沙,淹没了声声号角。
而在这喧嚣混沌之中,竟有二人正坐在城墙上悠闲地喝着茶。小火炉上的茶壶冒着小小热气,那白色的雾气在这混沌中竟亮得像盏灯。
城墙上来来往往的士兵,还有不断涌上来的敌军,士兵直接从二人身上穿过,却无知无觉。他们看不见那盏灯,看也不见他们。
那二人似乎在另一方世界中,此刻嘈杂丝毫没有干扰到他们半分。他们饮着茶,只专注着眼前的棋盘,眼下已到了决胜时刻。
“怎么想这么久,不行就认输呗。”正把玩着手里黑子的红衣少女说道。
“不到最后,怎知道谁赢谁输呢。”说话的人坐在棋盘的另一边,他穿着一身乞丐衣,手里拿着一把破烂的葵扇,头上还带着一个满是补丁的帽子。
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终于做出了决定,将手中白子放入棋盘。
随着白子落入棋盘,城墙内也响起了雷雷鼓声,反击的号角正在吹响。
“还说不是认输。”少女笑一声,没有犹豫就又下了一棋。
“输赢都是表面,邪终不胜正。”这次他没有再思考,也像少女一样直接下了一棋。
“你们佛门除了这句话,还有别的台词吗?”少女挠了挠耳朵,挑衅地望着眼前的人,同时落下了手中的黑子。
“没了。”他抬起嘴角笑了笑,将最后一颗白子放进了黑子的包围圈中。
此时城墙外,敌军的冲撞车已开到了城门口。白子落下的同时,巨大的木桩也撞上了城门。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漫过了战鼓,淹没了号角。敌军不断地爬上城墙,守城的将士跌落墙下,与枯黄的落叶一起坠入护城河中。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一瞬,轰隆一声,城门撞破,狂风黄沙兵马铁骑都涌进了城,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了。
“是没了。”少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济癫,我赢了。”
“看来魔尊今年的年度报告又是最佳了。”济公摇了摇他手中的葵扇说道。
“那是自然。”那颗夜明珠,我志在必得,鸠九九心想。
鸠九九放下茶杯站了起身,她看着城墙内的残兵在抵抗着,在被屠杀着。
从来就不需要她亲自做什么,人类已经足够残忍了。
“没想到建国四百五十六年的大金国就这么亡了。”济癫也站了起身,他与鸠九九并排站着,一起看城墙下的杀戮。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再灿烂的花都有凋零的一天,再强盛的国都有败落的时候,这世间哪有什么永恒。”鸠九九说道。
“百姓又要受苦了。”济公皱起了眉。战争是人类恶欲的最高演化,他无法阻止,他只能一直当个旁观者。神佛只是凡人的引导者,最后他们要踏上怎样的路,还是要他们自己决定。
“那你还不赶紧去拯救苍生,那帮残兵坚持不了多久了,这些人快要屠城了。”鸠九九语气淡漠,她打了个哈欠,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血雨腥风。
“我帮不了他们,这是他们的命。我不能违抗天命。”济公面色平静,但拳头却在暗暗握紧。
“你们神佛总说我们魔残忍,我看你们才是真无情。”
鸠九九此话刚落下,守城的最后一卒战死。烽火熄灭,战旗焚毁,黑云坠落城池,一场屠杀就要开始了。
“一切都是天意。这一世所经的苦难,都会化作来世的福报。”济公说道。
“不用给我念经,凡人才信你们那些骗人的鬼话,我可不信。今生才是握在我自己手里的。来世,谁知道那个是不是我呢。”鸠九九说着,一挥衣袖收起了那些茶具和棋具,然后又变换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口酒,她畅快地说道,“还是酒更好喝。”若不是今天要干正事,刚刚她才不喝那么多茶呢。
若是以往这时,济癫该靠上来抢鸠九九手里的酒了,但今日他却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哪怕鸠九九手里拿着的最他喜欢的女儿红。
他只说:“一切皆有定数。”他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开始念起了往生咒,他在为这些亡灵超度。
“果然你还是佛啊,真做作。”鸠九九吐槽道,看见人又不救,死了再去超度,真的纯纯有病。
“哎?”鸠九九突然看到了什么,她又飞身落入城下。
对鸠九九突然的举动,济公似乎是有所感应,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他没有睁眼,只依旧在念着经文。
许久后,当他念完经文,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战争已停,战旗易帜,只剩血腥还未散。
他转过身,看到鸠九九已经回来了,她站在他的身边,手里还抱着一个几岁大的女娃娃。
她应该是给女娃娃施了幻术,眼下娃娃正笑得开怀,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只顾玩着手里小小的拨浪鼓。
“你救了她。”济公看着女娃娃也露出了笑容,这是希望。
“怎么,你要说我违背了天命吗?”鸠九九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在看着怀里的娃娃。她太可爱了,她想。
“能被魔尊所救,就是她的命。”济公回答道。正义永远不会被邪恶掩盖,她给人间带来的,从来都是希望。
“嘘,济癫,你可不要乱说话,我是魔,魔怎么会救人呢。这孩子是你救的。”鸠九九说完就朝济公走近,她小心地把孩子放在了济公的怀中,“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挑起了两个国的战争。今天我灭掉了一个国,我还蛊惑他们屠了一座城。我罪孽深重的很。”
“好,我知道了。魔尊十恶不赦,是天底下最邪恶的。”这句话还是初见时,鸠九九告诉他的。
“快带她走吧,我也不敢给她加太重的幻术,一会她就该闻到这些难闻的味道了。”鸠九九朝着济公挥了挥了袖子,做出要赶他走的模样。
“好,你放心我会给她找户好人家,她会平安的。”
“幸得有济公活佛的帮助,才让她逃离了魔尊的魔爪。”鸠九九笑了一声,她又看了女娃娃一眼,“保重,不再见了。”她说。
鸠九九说完就后退一步施法离去了。
《人间神话传》节录:大金国都城城破那日,遭到魔界攻击,幸得济公活佛相助,救下皇族仅剩血脉启瑶公主。后公主流落民间,隐姓埋名,安稳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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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今年业绩最佳前十名的名单已初步拟定,最佳业务标兵的名单还需您做最后批示。今晚的公务员宴席也准备妥当了,相关的节目表演我也与罗曼魔君做了最后的排演。一切万事俱备,时间一到,就能准时开幕。”使者对着魔王钩吻恭敬地汇报着。
“知道了。”钩吻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他坐在书桌后一直低着头,没有起身,也没有去接使者手上关于最佳业务标兵的名单。
怎么办,要是真的把东海夜明珠送出去,箭木会把我打死的,钩吻捂着额头,遮挡住自己现在十分为难的表情。
他原本就是想激一下箭木,谁让他不肯收礼物。但哪里想到随口说的话会被乌头听到,还直接记录下来,当做正式命令。苍天啊,都怪他,当时犟个鬼啊,偏要说送给谁都行,就不给箭木。
现在死到临头。唉,完了,他又要一百年不理我了。
我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啊!
钩吻的内心咆哮着,表面强装着镇定。
“行了,你先放下吧,我一会再看。”钩吻说道。
“是。”
“对了,护法大人回来了吗?”
“没有。”
“你先去把护法大人喊回来,就说大会快要开始了。”钩吻心底默默地盘算着,要是他把最佳业务标兵的名字改成箭木,会不会太刻意了。这么多人在,他应该不会不收吧,应该不会现场发脾气吧。
钩吻在心底默默地把箭木所有可能的表现都想了一遍,却唯独忘了自己这么改名单,下面的臣民会怎么看待自己。
哎,真的是,美色误国。
太昏君了啊,魔王大人。
“是。”使者回道。
使者随即向钩吻行了礼,示意告退。
“等等。”钩吻又喊住了他,“九九呢,她回来了没有,她的报告有交上来吗?”
“魔尊还没有回来,报告也没有交上来。”
“这几日下面没有什么关于九九的投诉吧。”钩吻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关键时候,她不会又惹祸了吧。
“没有。尊上放心,护法大人已经去找魔尊了,我想他们很快就会一起回来了。”
“大会都要开始了,估计她是赶不上了,你还是先把护法大人喊回来吧。”算了,麻烦还是一个一个解决的好,大不了又闯祸了就继续让邢观去顶锅,钩吻心想。
“是。”使者回道。
“不用找了,我回来了。”此时箭木竟出现在了门口。
他没有敲门,也没有行礼,就直接说着话走了进来坐下,还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使者一看到这场面就知道腥风血雨就要来临,赶紧溜才是王道。于是他连忙对着钩吻和箭木行了礼,就马上快步退了出去,也不管钩吻是否还有其他要吩咐的了。
“你回来啦。”钩吻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他走到箭木的旁边坐了下来,“就是大会快要开始了,我怕你赶不上。”钩吻解释道。
“我只是回去了一下,让邢观去把九九找回来。”箭木又喝了一口茶。
“我知道呀。”听到箭木的话,钩吻心情放松了下来,看来他没有在生气,他想。
“对了奖赏名单你确定好了吗?我路上遇到乌头,他问起了。”
箭木的这句话让钩吻的心又提了上来,他在心底默默地给乌头记上了一笔。
“快了,马上就好。”钩吻说道。
“不要写我的名字。”箭木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好吧。”钩吻耷拉下了脸,一脸委曲地靠坐在椅子上。
“既然话说出去了,就不能收回,以后不要说气话了。”箭木一边说着,一边给钩吻倒了杯茶。
“不说了,护法说的很对。”钩吻看到台阶,马上就顺着下去了,他一脸正气地喝下那杯茶,“好茶。”他说。
“这可是你的茶。”箭木挑了一下眉,对着钩吻笑着说道。
“护法泡的茶,才是好茶。”钩吻一脸严肃地说着这话,好像真的是在讨论茶的好坏一般。
“哼。”箭木哼了一声,他没有回应钩吻的这句话,只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对了,你不是去让邢观去找九九了吗?找到了吗?”见箭木消了气,钩吻又问起了鸠九九。
“找到了,你放心,她快到了。不过可能会迟一点,但不会耽误太久的。”
“她这次怎么又在凡间耽误这么久,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又不是小孩,在凡间能出什么事,要有事也是别人。”
“我知道,我不就是怕她让别人出事嘛。其实她做什么任务都可以,就算什么都没做,我也能给她把报告弄好。你知道的,她现在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身上的魔力,好不容易养好伤,就怕再伤到自己。”
“九九她有分寸的。她也是为你着想,她毕竟占了一个魔尊的名号,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干,都时候下面的元老一起闹起来,你一个人怎么拦。”箭木说着又给钩吻续上了茶,“你放心她有法器保护,魔气不会反噬的。这次她回来,我也会让罗曼给她看看恢复情况。”
“你都安排好了,我肯定放心。”钩吻喝了口茶,又说道,“说起来,你给九九的法器是真的很不错,难得有法器可以兼容仙魔两道使用的。”
“有什么难的,我们魔界又不是第一次有仙坠魔了。炼一件法器而已,对我来说很简单。”箭木面色平静,眼底也没有任何波澜。
“整个魔界还有谁炼法器比得上护法大人呢。”钩吻恭维道。
“还有你啊,魔王大人。”箭木回道。
“不会。”钩吻摇了摇头,“因为我一定会输给你的。”箭木,我一定会让你赢。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如你的愿。
箭木看着钩吻坚定的眼神,他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他知道他该说点什么的,他该惯例说一些讽刺的话,但他沉默了,他低下了头,又喝了一口茶。
“尊上,护法大人。”这时有使者站在门边,敲了敲门框。
“怎么了?”钩吻问。
“大会可以开始了。”使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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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承着拼搏进取、破坏和谐、侵略人间的指导思想,在魔王、护法、魔尊大人的带领下,我们魔界的发展又达到了新的高度。在此,我宣布魔界第数不清多少届年度总结大会正式开幕。”
伴随着主持人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开幕词,魔界年度总结大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大会每一年都要来一次,流程也都差不多,照例是魔王发表一下讲话,然后就是吃饭表演吃饭,最后再颁个奖,护法大人再说点什么,就可以完美结束了。
不过今年跟往年比都不一样,不只是因为那颗珍贵的东海夜明珠。更是因为今年罗曼魔君准备的表演节目。
据说这个节目还是为了和东海夜明珠进行联动,叫什么弱水三千。他们没人听得懂,就只知道这是个舞蹈节目。
罗曼魔君,魔界第一美女跳舞耶,管她跳什么,肯定好看。
大家就抱着这样的期待早早地来到会场,大约是因为热情高涨,连带着魔王那枯燥的演讲都好似变得生动了起来。
在魔王讲话完毕后,底下立刻掌声雷动,宛若排山倒海之势,这热情把魔王都惊到了。
明明这帮人刚刚还在昏昏欲睡,怎么这会儿就这么精神了?魔王不懂,魔王很疑惑。
但魔王还是很得意的,看来经过了几百年的时光,我的这份演讲稿终于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魔王还刻意往台下护法的方向挑挑眉,我厉害吧,他对他说。
孔雀开屏,护法大人也用意念回了一句。
孔雀?公孔雀很好看的,他在夸我好看,可以。魔王头脑风暴了一会后,郑重地跟护法说,谢谢。
护法很疑惑,但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大家睡醒后,不,魔王讲话结束后,表演终于开始了,大家也终于可以好酒好肉吃起来了。现在就等着罗曼魔君的压轴表演啦,大家伙兴奋地想。
而这边匆忙下台想回到护法身边坐下吃饭的魔王,一走到护法身边,就听到他说:“九九,还没有回来。”
“不会有什么事吧。”钩吻说道。
“没事,就是有人要比九九先到了。”
“什么?”
“刚刚邢观遣人给我报了信,这次你还真猜对了,九九还真的给你送了一份‘大礼’。”
“她又闯祸!”钩吻大叫了一声,他似乎意识到声音太大,又赶忙望了望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便又靠近了箭木了一点,压着声音说道,“她又闯祸啦?”
“她……”
“魔王。”这时一声吼叫打断了箭木的话。
这声音如雷霆一般劈进大殿,把所有的声音都止住了,钩吻循声望去,看到血魔正怒气冲冲地站在大门口,身后还跟着一帮缺胳膊少腿的随从。
得了,这就是那份‘大礼’。
你还真的是我的祖宗,你惹谁不好,惹血魔。他可是初代魔尊,单挑过天君,能生抗天雷的啊。
“师傅,你怎么来了。”钩吻走向前恭敬地说道。
而且他还是我师傅啊,难道这么多年后,我还要被师傅执行家法吗?钩吻在心底郁闷地呐喊。
“我可不敢受魔王这句师傅,你现在翅膀硬了,怕是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师傅了。”血魔说着,一个正眼都没有给钩吻。
“师傅怎么这样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钩吻还是一直陪着笑脸。
“既然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那你怎么纵容下面的人,如此欺负我手下的人。”
“怎么了?”
“来,你看看怎么了,我身后这些人,都是被你那新任魔尊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原来都是烧我这前任来了。”
“师傅,我想是有什么误会吧,九九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钩吻看着后面一群人,像是一堆散架的骨头。真行啊,我都不敢这么惹她,你们竟然能逼她拆家,钩吻心底感叹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错了。”血魔直直地瞪着钩吻。
“没有,没有。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要伤了和气嘛。”
“一家人,谁跟她是一家人。总之我是来要人的,你把她交出来,我们的师徒情义就还在。”
“可是师傅,她不在我这。”
“不在?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什么啊,怎么,老头,你还想跟我继续打一架不成。”此时当事人魔尊鸠九九竟就自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九九。”钩吻说道。
怎么现在回来了,你们要是打起来,摔坏东西很贵的。钩吻用意念对着鸠九九说道。
鸠九九没有回话,只给他示意了一个眼神,让他后退,她自己处理。
“那么大个人了,还来告家长,老头你也太不厚道了。”鸠九九走到血魔面前,边说话边摇了摇头,“一点点小事就来为难我这个小姑娘,真小气。”
虽然鸠九九长得显小,但围观群众都知道魔尊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小姑娘。但大约是因为从前血魔和他的手下在魔界太横行霸道,眼下众人都下意识站在了鸠九九这边,觉得她说得太对了。
毕竟是前辈嘛,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要跟小辈计较,还闹得这么不好看。众人在背后嘀嘀咕咕地说着。
“你……”血魔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疯了,“你们闭嘴。”他朝着围观群众大喊了一声,然后又指着鸠九九说道,“欺负小姑娘,小姑娘可不会在我们执行破坏任务的时候来搞破坏,你那么维护人间,我很怀疑你这个魔尊是不是有问题啊。”
血魔的这个指控是很严重的,连钩吻也变得有些紧张,但鸠九九只是歪了歪头,还是满不在乎的表情。
她说:“老头,你这话可真拗口。什么破坏任务,掳几个女人算什么任务啊,就你手下干的那些龌龊事,我都不好意思说。”鸠九九说着还嫌弃地摇了摇头。
刚刚还安静下来的众人听到鸠九九这话,又活跃了起来,毕竟谁不爱听八卦呢。
“丫头,你才当了几天魔尊,就敢来评判我干的事对不对。你三番几次坏我的事,还打伤了我这么多手下。这笔账我今天一定要跟你算清楚。”
“好咯,算就算。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任务的。”
“一年前开始。”虽然血魔对鸠九九突然的配合感到奇怪,但他还是认真地回答了鸠九九的问题。
“在哪里开始的?”
“边城。”
“那不就巧了,一年前,我也在边城开始我的任务。”
“你什么意思。”血魔觉得自己好像又掉进她的坑里了。
“我们魔界可是有规矩,任务可以随便做,但若是遇到公务人员,或者遇到上级在做事,其他小卒必须退让,否则会被就地处决。我都没有处决你的人,只是小惩了一下,很合理吧。”
“你胡说什么,我的人什么时候阻挡你做任务了。还有你确定要跟我论资排辈吗?”
“老头,你是不是忘了,你只是前任魔尊,我才是现任。我说你挡着我了,就是挡着我。”鸠九九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她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血魔,周身瞬时燃起浓烈的魔气。
魔气只是环绕在鸠九九的身上,血魔却还是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扛不住后退了一步。这丫头,修为什么时候这么高了,这魔气竟比上次见面还霸道了不少,血魔暗暗地想。
众人也被鸠九九这副样子吓到,瞬间静了声,不敢再说话。
鸠九九平常总是一副无辜的少女模样,让人很容易忘记,她其实是魔界最恐怖的魔尊。
“这么快就学会了拿官威压人。”血魔站直了一点身体,又说道,“就算你是魔尊,也是要讲证据的,你说你那时也在做任务。可除了你打我的人的时候,其他时间我可没见你呆在边城过。我看你压根就没做什么任务吧。今天可是年度大会,你还来得这样晚,估计年度报告都没交吧。”
“我做什么,难道还要跟你汇报不成。而且我早就说过要亲自跟魔王汇报工作,所以等到魔王刚讲完话就到这,不是刚刚好吗?”谁会像你们这么笨,这么早来听又臭又长几百年都没变的开幕词,鸠九九在心底默默地吐槽。
“好啊,那你倒是说说,你都做了什么。”血魔一点都不相信鸠九九真的完成了什么任务,他当时可是也在边城,他分明看着这丫头无所事事晃悠了一天就走了。
“就在刚刚人间结束了一场大战,汉国的军队攻破了大金国的首都,结束了它四百五十六年的统治。而这场战争我谋划了三年,在一年前正式启动。一年前我去边城就是为了蛊惑守城的将军投降汉国,这一年来人间生灵涂汰,多少人流离失所。战争可是人最高的恶欲,只有我能做到蛊惑他们去杀戮,去毁灭他们自己的家园。”
鸠九九的声音和话很有蛊惑性,围观的群众中有不少的人眼里都露出了崇拜。鸠九九心里也得意极了,还好我排练了无数遍,完美演出,她想。
“你说是你鼓动的,就是吗?战争可是很难说得清的,不过是人间统治者一念之间的事罢了。我可不信你有这个能力,这么多年,魔界就从来没有人鼓动过这么大规模的人间战争。”血魔说道。
“我能给她证明。”这时,一直沉默的钩吻突然站了出来,“师傅,这确实是误会,九九她真的做到了,我有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血魔瞪了钩吻一眼。
“因为在最后一战,九九和佛门的人交了手,对方的修为不低,所以他们交手的时候,异动也传到了魔界。还好最后九九胜利了,让汉国顺利攻进了金国皇城。”
其实这话是刚刚箭木跟钩吻说的,他先学先卖。
毕竟我是一家之主,我总要挡在他们前面的嘛,钩吻心想。
“师傅,你就体谅一下九九吧,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她经验不足难免有些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就念在她也是为了魔界发展操劳的份上,别跟她计较了。”钩吻走到血魔的身旁,小声地跟他说道。
“又是他教你的吧。”血魔了解他这个徒弟,他可说不出这番话,肯定又是他教的。
“当然,还有这个也是他教的。”钩吻说着,悄悄地把一个缩小的盒子塞进血魔手里。
“这是什么?”
“东海夜明珠。”钩吻伏在血魔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确定这个给我?”血魔虽这么说着,但却已默默地收起了盒子。
“当然,他知道您最想要这个,特意吩咐让我拿来孝敬您的。”
“好,我这次就给箭木一个面子。跟你没关系啊。”
“当然。”
“不过,你不是准备要把这个给最佳业务标兵做奖励的吗?我拿走了,你怎么收场。”虽然血魔看鸠九九很不顺眼,但他还是不想为难他唯一的徒弟的。
“师傅放心,我自有办法。”钩吻说完,又朝着血魔点了点头,才转过了身,对着众人说道,“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魔尊只是太急切完成任务了,血魔大人有大量不打算计较了。”钩吻一边说着,一边朝鸠九九使了个眼色。
鸠九九也知道是钩吻抗下了所有,便也不再任性,又恢复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她走到血魔面前,快速地说:“冒犯了。”
“下次我一定会让他们避着魔尊走的。”血魔咬牙切齿地说着。
“那就最好咯。”鸠九九的话刚出口,就被钩吻撞了一下手臂,她只好马上闭了嘴。
“既然事情解决了,九九你就顺便把你的任务汇报完吧,也好让大家也听一听,学习一下,毕竟这也算是魔界的首次突破了。”钩吻说道。
“什么?”鸠九九一下子蒙了,“不是汇报完了吗?”
“看来你为了来年度大会,赶得太着急了,这么大的功劳都不跟进一下后续,还好附近的使者感受到异动之后,马上赶了过去帮你记录下来。”钩吻说着挥动了衣袖,众人眼前立马浮现出一幕一幕人间炼狱景象。
屠城。
瘟疫。
灾荒。
投降的将士被坑杀。
俘虏的皇族被贩卖。
流离的百姓在易子而食。
屠城,鸠九九是知道的,但她明明已经提前放风让百姓撤离,怎么还是会死这么多人。
瘟疫又是怎么回事,她可没放。
看着眼前这幅人间炼狱,鸠九九的心底只不住的发颤。我不是同情这些人,她想,我只是不能接受事情脱离了我的控制。
而时下周围的人看到这幅景象,都在为她欢呼着,他们高呼着魔尊万岁。就连血魔也忍不住称赞了她一句,说她确实是个好苗子。
但鸠九九此刻却只觉得浑身冰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只觉得很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她的胸口,让她呼吸不上来。
“所以,这一届年度最佳业务标兵是魔尊,我想大家不会有意见吧。”
钩吻突然举起了鸠九九的手,向众人宣布道。
“魔尊万岁。魔尊万岁。”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鸠九九抬头望向远处,她看着站在人群中的箭木。
她知道她已落入深渊,再也无法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