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康慨惊异道:“温家人是奔那五十万两银子去的,怎么会改道冷家?”
韦行看了康慨一眼,是,说得一点没错。
然后韦行看帅望,不知什么原因,他想知道小魔王对此事有何见解。
帅望沉默。
真有事,还是——?
如果真有事,韦行可得快回去,如果是谎言——如果韩叔叔做出这样的判断,帅望微微有点迷惑,但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韩叔叔做出这样的判断,那一定是正确的。
所以,韦帅望一声不吭,并且用一双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韦行与康慨。韦行在儿子脸上看到这件表情,禁不住责备自己:在想什么?他才十岁,你也太高估他的智力了。
康慨目光在韦行与韦帅望父子脸上来回穿梭,他觉得以这父子两人的智力不可能想不到这个问题,就算想不到,经他提点,总该有点疑惑了吧?可是两人象是商量好了似的,对他的问题报以沉默,虽然如此,康慨还是忍不住道:“这会不会是个——?”谎言?
那么,谁说谎?如果说落剑谷那边的人敢拿这种谎言来消遣韦大人,那除非是疯了。温家人?温家人的长处从来不在阴谋诡计与说谎上。还有谁?谁会希望韦行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恭亲王?不,如果恭亲王能使出调虎离山计来,何必花大价钱去找温家刺客?现在,韦行留在京城,已不能构成障碍,他不能构成障碍,那么,调他走的人不是要除掉他,是要救他的命——康慨目瞪口呆地看着韦行与韦帅望,搞了半天,人家父子都比他聪明。康慨终于缓缓闭上嘴。
弃卒保车。
呵,这也算常规战术了。
只不过,当自己成了被弃的那个卒子,心中当然是另外一番滋味。
康慨慢慢垂下眼睛,沉默。
韦行吩咐:“召冷辉姚远回来,备马。”
康慨派人去叫两位同伴回来,然后命人喂马,同时也给马备上一点路上吃的精料,康慨知道韦大人这一去,路上是绝不会停下来休息的,人可以不吃,马却不能。
冷辉与姚远回来时,韦行已骑在马上,中吩咐一句:“我不在时,如果有什么意外,康慨负责。”
然后叫康慨上前,良久,低声道:“别让我失望。”
康慨低头:“是!”诚惊诚恐地,怎么?大人觉得他想得太多了?
再叫帅望:“小子,你给我老实点!”
韦帅望笑笑,他也有话说:“你别同韩叔叔打仗啊!”
韦行瞪他:“放肆!”
真是放肆,这小子越来越放肆了!全无敬畏之意!还什么别打仗!我为什么会同韩青打仗?
韦行拍马而去。
韦行骑马狂奔,如果姓温的真的直奔冷家而去,他妈的,绝不能让他活着下了冷家山,不管用什么法子,不能让他活着回去,他有这个心,敢上冷家,就绝不能放任他长大成人。
如果——如果没有呢?哼!韩青你等着!
韦行走了,帅望自去换衣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擦伤血痕,打水进来侍从微微露出不忍,帅望却已全无感觉。被打皮了,他也没心思为这点伤费心神,一个更沉重的疑惑正压着他。
韩叔叔为什么说谎?
韩叔叔竟会下这样的命令吗?他知道他们兄弟情深,可是——
帅望默默更衣,那个沉思的表情让他看上去比他实际的年龄大很多。
韩叔叔怎么会这样做呢?难道真的没别的办法?难道倾冷家之力不能制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或者,他们不想得罪温家吧?
不仅是温家,如果冷家人真的把温家人给杀了,尤其是杀的是未成年的孩子,怕是慕容家也不会坐视。温家与慕容家并不友好,可是两大家世外高手都对冷家有一种歧视加防备的态度。至于原因,韦帅望还没来得及看,冷家的故事还真曲折,帅望想,有机会把冷家档案再多看点,可以写本啥啥演义了。
帅望慢慢穿好衣服,那么,帅望想,我想想办法,把温家那个杀人狂弄死吧,何必明目张胆地打打杀杀,把人害死,容易得多。
镜子里的韦帅望,有一点冷冷的肃杀表情。
康慨在门口,看到韦帅望的侧面。
小小的人,脸上冷冷的,有一种杀戮决断地表情。那种断人生死的沉稳与沉重表情,让康慨有一点惊怕,也有一点肃然起静。
帅望回头,看到康慨,笑笑:“有事?”
康慨沉默一会儿:“不,我顺路看看。”
帅望沉默,过一会儿,微笑:“如果唐家送东西过来,一定尽快交给我。”
康慨点点头,差点没立正站好说声:“是,大人。”他再一次沉默了,怎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对韦帅望有了这种陌生与疏远的感觉?是因为赵钢吗?康慨自责,不能把赵钢的死算在帅望头上。可是,不,还有别的。
是因为韦帅望的姿态表情,韦帅望没有请求商量,而是吩咐。还有刚才那个决断的表情,那是一种,类似韦行的,决定杀人的表情。康慨太过熟悉,以至恍惚间,有种错觉。
康慨默然,据说狮子老虎,不能让他们尝到人血,尝到之后……
韦帅望的血里有嗜杀的因子,好似被赵钢的死亡唤醒,那双曾经热诚真挚的眼睛不知何时开始射出冷冷的锐利的光芒。韦帅望似乎开始不再在为死人感到困扰,相反,他会冷冷地决断,杀人不再是一项禁忌,而只是一个决定。
康慨在帅望面前,微微收敛,他好象看到韦帅望初生的獠牙与利爪,更加清楚明了,这不是一只猫,是小狮子。
可是,心头也有一丝怅然,可是教导可以指责韦帅望的日子,是不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黑牢,对韦帅望,还是有影响的吧?韦帅望在黑暗中看清了自己,明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也接受这黑暗是他生命的一部份。
帅望轻声对自己说:“害死一个人,其实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