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清算
没人喜欢同韦大人一起早餐,如果韦大人同你说话,你嘴巴里牛肉是生咽下去,还是继续咀嚼?最惨的是大人问你话,你是把自己噎死,还是含含糊糊回答以便让自己脸上挨一巴掌?
所以,大家都习惯小口吃东西,然后不住观察大人的脸色,是思考中还是思考完毕。实在不行,拿手帕擦一下嘴,把东西吐出来再说话也行。
不过今天早上的气氛特别凝重,韦大人明显有话要说,几次筷子停下,康慨已经准备一日三吐哺,结果韦大人又继续吃饭,康慨渐渐对食物失去兴趣,然后看到冷辉目光闪烁,姚远闷头不住地把二到三粒米饭拨到嘴里,头也不抬地。
康慨觉得气氛不好,心想,莫非人员变动就在今日,可是大家这副心知肚明的感觉好似不大好,总不能闷坐一早上,谁也不开口吧?实在不行,谈谈天气吧:“今天风挺凉,一点也不象五月天,大人多加件衣服,看情形,说不定要下雨。”
韦行忽然大怒,把筷子一摔:“你能不能注意点正经事?成天就想些什么?衣服鞋子吃什么用什么玩什么?”
康慨被骂得愣住,眼睛左右看看,骂我呢?我怎么了?然后惊醒,面红耳赤,站起来低头听训。
韦行道:“你既然这么喜欢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就在府里管管内务算了,姚远,把手头的钥匙帐本交给康慨,你代替康慨到宫里轮值!”
康慨站在那儿,低着头答应一声是。
看一眼姚远,姚远听到自己名字才抬起头,一脸莫名其妙,然后韦大人的话在她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她忽然间明白了,刹那涨红了脸,张开嘴叫了声:“大人!”嘴里的饭粒不知怎么就跑到喉咙里去,姚远呛咳,咳了又咳,咳得喘不过气来,面红耳赤,咳出了眼泪。
韦行什么都没看到,吩咐完,他叫康慨:“交接完,到我书房来。”
康慨再次答应一声是,待韦行离开,他才慢慢坐下。
姚远泪流满面,边上侍候的晓琳,送上一杯水,眼圈都红了:“姐姐,喝杯水压压。”又送上手帕。
姚远喝口水,把手帕压在脸上,哑着嗓子说一声:“我没事。”可是手帕已经印湿。姚远掩着脸,起身:“我先回去,洗把脸再同康大人交接。”
康慨无言。
冷辉半晌说一句:“大人也算给姚远面子了。”
康慨不知如何对答,冷辉还有下一句:“也算给我冷辉面子了。”可是他没敢说。
康慨见冷辉面色微微有点黯然,开始还以为是为姚远,后来忽然醒悟,韦大人要他一会儿去书房怕是要讨论人员调动的事,冷辉想必是为这件事不高兴。
韦大人为什么没叫上冷辉呢?
看冷辉的脸色,只是黯然,并无愤怒不解,难道是韩宇说的那件事发作了?
康慨心中感念韦大人宽宏,可是冷辉与姚远也是他多年朋友,虽然不是全无冲突,可是因为韦大人处理争端的方式比较恐怖,所以,他们的工作习惯都是宁可退让也不争斗的,总体来说,和平友好是主旋律。
有竞争的同伴之间能处成这样就不错了,所以,康慨是真的为两个同伴难过,同时觉得自己的信任,好象是从他们两个手上夺过来的,所以,机灵如康慨也一时无话了。
冷辉抬头见康慨默默,倒笑笑:“快去吧,姚远这下子也该哭够了,出来闯荡这么多年,谁还有力气哭足两个钟头?”
康慨去到姚远的帐房,见东西都摊在桌上,晓琳一边流泪,一边往桌上搬东西,姚远倒是呆呆地坐在一边,见康慨进来,只笑笑:“东西都在这儿,对不对得上帐,我就不知道了。对不上的地方,还请康大人周全。”
康慨沉默一会儿:“去宫中是大人重用。”
姚远笑了:“是啊,我也这么想。”目光疲惫地划到一边,不愿再谈。
康慨沉默一会儿,把东西收起来:“回头,我好好看看。”
姚远点点头,起身:“走吧,晓琳。”
康慨自去书房同韦行一起商量人员安排,自己的旧部回来几个,把刘正全等几个功夫好的,又稳妥的人安排到宫中。
事情安排完,回去时已中午,姚远手下正往外搬东西,康慨站下,帅望过来:“怎么了?”
康慨道:“姚远去宫中当值。”
帅望“唔”了一声,也沉默了。
康慨问:“你满意了?”
帅望冷笑:“我?”
康慨蹲下,轻声:“帅望,姚远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跑去大人面前告状?”
帅望笑笑:“是我惹她,我威胁她。”
康慨瞪大眼睛:“为什么?”
帅望苦笑:“没什么。”
康慨轻声问:“是因为我?帅望,你算计你父亲?”
帅望笑了:“算计一下又不会死,对他有啥损失?我看他不知多开心。”啊是,康慨看出来了,韦大人差点没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康慨哽住:“可是对姚远——”
帅望道:“她永远都得不到,只不过现在知道得更清楚。”
康慨沉默一会儿:“我欠你父子太多。”
帅望微笑:“嗯,所以,我猜,你可以帮我个小忙。”
康慨瞪着帅望,眨眨眼睛,嗯,好象中了什么圈套。
晓琳问:“姐姐不再同大人说说?”
姚远咬紧牙关:“说什么?更重要的位子,更多的手下,不好吗?”
晓琳沉默。
姚远咬牙,咬到自己两腮酸疼。要么走,要么忍着,不,她不要走,她可以忍,只要她还在,她总还能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