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笑然莫名其妙说了这样一句话后,衣袂一展人已经到了门口,把店里小二与掌柜吓得大声惊呼。他手搁在门上,略一犹豫,回身向碧落说了句:“把心脉护住。”之后将门一推,自行走了出去。门口众人似乎知道里面进去了武林人物,怕要有变,早就散得不知去向,凌笑然反手将门掩住,截断了屋内人的目光。
碧落张大眼睛,疑惑道:“他去哪里?”宿尘神色郑重,向她一摇头:“别说话。”之后目光移向别处,显然也在沉心定气。碧落不知所以,想起他主人出门前的话来,便闭目凝神,丹田处立刻有热气积聚起来。
片刻间,一道尖锐声音蓦然响起,笔直地刺入耳来。碧落脑中“嗡”的一声,有一霎那竟然眼前漆黑。她心中大惊之后连忙定神,虽不知这是什么古怪,但料想是有人以高深内力注入哨子短笛一类的管器,催动其声,才能有如此惊人的穿刺力道。她把双眼合拢,缓缓以内力相抗,慢慢的,胸口烦恶消减了许多。
那声音并不成曲,时高时低断断续续,听来仿佛近在咫尺一般。响过十数声之后,再也听不到了,碧落生怕它突然再来一下子,依旧捏决屏息,不敢松懈。旁边宿尘却轻轻吐了口气,转眼见她这般紧张,笑道:“好啦,不会再来了。”
碧落这才慢慢收敛了内息,皱眉道:“好厉害……怎么回事?”宿尘下颌向门口一扬:“刚才我家主人叫你护住心脉,这自然是他搞的鬼了。”说到这里神色不甘,道:“不过他也真偏心,只来提醒你,我要是吐血了怎么办?这个家伙……”
碧落心道:你主人一举一动,你这小贼自然知道啦,哪里还需要提醒?只是刚才那声音里妖气浓重,内劲着实霸道,若是不防之下听了,吐血虽不至于,内伤可就不好说了。想到这里她一惊,连忙左右看看,只见小二们与掌柜兀自堵住耳朵,神色虽然不好过,却并无无半分受伤难忍的样子,碧落放心之余不免大为惊奇。
宿尘知她心思,笑道:“这个呢,其实叫做千里传音,是我们山庄独有的联络讯号,只要内功有些根底的人,这边的声音几里之外也能够清楚听到的。我们离得这样近,受些震荡在所难免,并且旁听的人内力越深越不好受。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寻常百姓只当它是噪音,没什么了不起。”
碧落点点头,心中称奇道:灌内力于乐器,这可是很高明的手段了,需得功底深厚不说,真力到处乐器不毁,恐怕也是极难把握的……魍魉山庄中人平常便用它来联络,那其中高手一定不在少数。想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还有二十里”、凌笑然为什么中途出去,必然是有声音先传过来,自己却没有听到罢了。
宿尘低头,仍自与那碗茶水奋战。碧落看他紧紧皱眉的样子,微笑道:“怎么现在这样老实了,你主人不在,竟然也不想着作弊?”宿尘苦笑道:“怎么不想啦,只是我跟你说过,那家伙神通广大,我是喝了还是倒了,他没有亲见,却能够知道。”说着灌了一些在口中,拼命吞下,末了居然大赞一声:“好香!”
碧落愕然,看着他喝一口叫一声“好香”,终于满碗饮尽,连连呼道:“香死我了,阎王的,快快,水!”碧落扑哧一笑,开水壶中还有些清水,缓缓倒了给他,道:“从今往后,你可恨死碧螺春了吧?哼,不过也好,上好茶叶给你这个小贼喝了也是糟蹋。”
宿尘也不顾烫,捧起杯来先把口中苦味淡去,喘口气道:“不恨,人家是年年喝茶,我二十年没喝过,如今一口气补回来也挺好。喂,你说这是碧螺春?就是小姑娘们用嘴唇去采摘的那些吗?”
碧落面色一沉,怕他出言污秽,也不去理,欠身将自己摊在一旁的手帕重新包好,要收起来。谁知宿尘手快,在罗帕新打成的包裹上一拈,转眼抢了过去。碧落皱眉看他,愠然不语,宿尘一本正经地道:“这个已经被我偷走了,抱歉可不能给你。你若想要,就趁我不备偷回去吧。”说着大模大样将手帕包裹放入了怀中。
碧落白他一眼,微微撅嘴道:“呸,谁要和你同流合污。”
宿尘一怔,嘿嘿笑道:“好啊,有气节。不过傻丫头,既然跟我们坐在了一起,说不同流合污也未必有人信你。说真的,阿螺。”他声音忽然清冷下来,碧落抬眼,对上他深澈沉静的一道目光——“你若真是洁身自好,可要离我们远些,今天你从这道门走出去,我以后再也不会缠你。阿螺,你想好了。”
……那张少年人清朗的面孔上,碧落已经见识过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纯净与狡猾,如今,一派博大的安宁将她震慑在原地。这小贼竟然可以有这样一瞬深邃沧桑的眼色……他到底是怎么样的?碧落越来越读不懂他。
她把他这话想了许久。嫣如的脸色、武林人士的非议,种种传言自脑海一掠而过。对于魍魉山庄,她终究是有些怕的。但是当目光沉淀下来,轻轻落在面前少年一张山清水秀的脸庞上时,碧落叹了口气。
“小贼,你真的很坏,但你不是坏人。我、我不知应该怎样说,你偷我云雾,喜欢骗人,还爱惹是生非,可是……可是坏人不是你这样子的,我觉得不是。还有你家主人,他,他也不是。”
片刻沉默,两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彼此认真相对,然后,宿尘蓦然大笑起来。他连连摇头说:“那坏人都是什么样子的?头上长角脚下生爪,脑门上写着十恶不赦四个大字才算数吗?哈哈,阿螺,说魍魉山庄少主‘不是坏人’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你一个了。”
碧落皱眉,神色略带委屈:“可是你们……”说到这里忽然一怔,侧耳去听,半晌,果然又有一道声音如细线一般钻入耳朵,与方才的尖锐鸣响如出一辙。她心中惊讶,望宿尘道:“凌先生去了哪里?这声音来得好远。”宿尘凝神半晌,道:“远大发啦,少说也是十里之外。是刚刚呼唤我主人的声音正往这边过来,嘿嘿,动作不慢。”
碧落皱了眉,一时有些担心,她喃喃地道:“你们要来许多人么?那我还是走吧。”宿尘看她,问:“怎么啦?”碧落起身道:“别人我都不认识,怎么好留下?何况你们有正经事情,我……喂,我可不是什么洁身自好来着,你别胡说。”说到后来红唇一嘟,神色煞是可爱。
宿尘大笑,拉她坐回原位道:“正经事?在我们,吃喝玩乐就是天下第一号正经事。他们没什么,是因为少主在这里,赶来护驾的罢啦。再说不认识怕什么,一起坐坐就熟了,我说你啊,是江湖儿女就大大方方的,可不能给你师父丢人呐。”
他这最后半句话一把捏在我们碧落姑娘的七寸上,她用力瞪那小贼,心道:坏小子,自己刚被罚得死去活来,教训起别人到是来得快!转头看看身旁座位,又不禁疑惑起来:凌先生这样久还不回来,莫非是接应“他们”去了吗?
过得片刻,木门忽然打开,一个老迈的声音惊慌传来:“慢慢,慢些!”碧落宿尘一齐向门口看去,只见凌笑然自己回来了不说,手中还提猫儿似的捉着一位老者的背心衣裳,将他也带了进来。进得屋中,他手臂微转向前轻轻一送,那老者身子转了半个圈,扑通扑通退后几步,正好跌坐在一张椅子上,口中兀自念道:“啊呦,可慢些……”
那老人家六十来岁,身上背个药箱,显然是位大夫。碧落见他全无武功,仿佛受惊不浅,不知为何竟让凌笑然给带到了这里。她心中不忍,赶快倒了杯水递到老人面前。此时听宿尘笑道:“怎么,少主,这个没眼色的大夫惹着你了吗?”
半晌听不见他回答,碧落回身,见到宿尘笑吟吟的向自己耸肩,知道他恐怕又挨了主人一记白眼,只好苦笑以示同情。此时那大夫喝水压下了些惊慌,颤颤地指着凌笑然向碧落道:“这这这,这个不是人吧?他怎么飞、飞来飞去的?”
碧落吓了一跳,心道这老人家糊涂了,现在说这种话,万一惹得那位脾气无定的少庄主发起火来,怕是没人救得了您。
她在这里担心,宿尘却连连笑道:“太对了,您怎么知道?”碧落气得瞪他,听他又道:“老人家,我家主人素来是最恨医生的,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他?”那大夫又委屈又恼怒,叫道:“没有啊!老夫尚在给病人把脉,这人,这人就闯进来把我一拎,跑得我气也断了!”
他说得莫明其妙,宿尘听了脸色却是一变,转眼看看主人,见他面色不善,便撇撇嘴,乖了下去。碧落依旧不明所以,但是忍住不问,低声安抚那位大夫。
凌笑然招来小二,叫备下一桌酒饭,之后便沉默不语,仿佛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需要沉吟。宿尘饮的浓茶到了此时效力显露,果然头痛起来。碧落见他脸色渐渐苍白,有些担心道:“还好吧?正好大夫在这里,要给你看看吗?”
宿尘手扶额头,苦笑道:“罢啦,我活该的,叫人家头疼,自己这也算是报应。”却不知是当真悔悟还是只说给他主人听的。
此时尖锐声音又响了起来,起起落落的明显近了不少。这主从二人却不为所动,看样子是要在此处气定神闲的等着他们来会合了。宿尘头痛渐渐加重,索性闭了眼睛捏决相抗,屋中一时静了下来。
想到要与些不认识的人共处一堂,还是被外界传为邪魔外道的魍魉山庄人物,碧落心中不免惴惴。再看店家小二和刚才那位被生生提进来的郎中先生,他们面面相觑,神色更是惶恐。碧落起身来到云雾身边梳理它鬃毛,心中却打定主意:若待会儿来的是些凶神恶煞的角色,那可要跟他们少主人说说,不能伤了无辜的人。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小二诚惶诚恐地凑过来:“各位大侠,酒菜已经准备停当,不知……”宿尘声音懒洋洋的,显然还在疼痛,随口道:“只管摆上来吧,我看他们片刻就到了。”
几此同时,一个声音几乎叠着他的,铜锣一般“咣咣”响起在门外——“就是这里了吗?嗌,这上半截怎么这么大个洞?塌都快塌了,这还能进人吗?”另一个极细的的声音与他呼应,但是被街市的繁华盖了下去,若有若无的听不分明。先前那声音豁然笑道:“哈哈,看来不错,准是这里啦。”话音未落,木门“咣”的一声分开两边,一时涌进五个人来。开门这人兀自说话,声如洪钟震得屋中嗡嗡作响。
这场面虽然不算大,声势却着实吓了碧落一跳,她望眼过去,只见当先进来那人浓眉大眼,样貌倒也平常,与寻常高大粗壮些的北方汉子没什么两样,腮上续些短须,身边也没兵刃,只有一开口一瞪眼,方能显出不同寻常的气概。他进得门来猛可看见云雾,“嗬”的一惊,随即叹道:“新鲜,新鲜!好马,好马!”
与他同时进来的是位老人家,年龄具体多大可是实在不好辨认,只见他白花花一头蓬发系在头顶,半分黑色也无,满面皱纹堆积,居然连眼睛也挤得快找不见了,整个脸孔看来仿佛一株蔫瘪了的植物,偏偏扁嘴扬眉,一幅滑稽古怪的神态。说他与那大汉同时进门,那是再确切也没有了——这老者身量不过三尺,乃是天生侏儒,手中却掂着杆一尺七八的大号判官笔,此刻二郎腿一翘,正乐呵呵地坐在那大汉肩头指点江山。
碧落看着这两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却猛然被一股阴寒之气慑得退了一步。定睛看时,一个脸上惨青无血、形同僵尸的人物正向自己看来,那目光直勾勾地一凝,别说碧落小小女孩儿,就连身旁云雾都堪不住了,悚然一声惊嘶。那人面无表情,居然笑了一声,如何阴惨那就不用说了,碧落花容失色,勉强安抚住云雾,鼓足勇气再看另两位进屋的人物时,便蓦然惊喜得一声轻叹,眼前立时亮了起来。
走在最后的是一对孪生姐妹,看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生得水灵俊秀,煞是可爱。此刻姐妹两手相挽,并足步来,两对大眼睛闪闪烁烁,真跟天上星曜相似。碧落心里啧啧称奇,暗道:这样可爱的小姐妹竟也是魍魉山庄的人物么?成天和一班打打杀杀的粗人走在一起,也真是委屈她们了。
此刻木门掩上,大汉肩头坐的老者已经一溜而下,几个人一并来到凌宿二人桌前丈许处,毕恭毕敬地鞠下身道:“见过少庄主。”他们声音个头参差不同,行动倒是齐刷刷的如有号令。
碧落见惯了宿尘对他主人没大没小的说话,此刻这些人如此郑重,看得她一愣。但是想想也对,魍魉山庄声威浩大,想来应当是个颇成格局的帮派,庄内人士尊卑分明原是应当的。至于那个小贼为何会无法无天,那多半是主人平素纵容的原因。
半晌,凌笑然一声叹息,淡然道:“罢了,你们坐。”桌前五人显然一愣,面面相顾,仿佛差异于少主的语气。几双眼睛看看凌笑然又看看宿尘,其中那形如僵尸的男子终于忍不住,眯起眼来阴仄仄地道:“狐狸,你搞什么鬼?”
话音落下,碧落冷颤连连,她到此刻也不能认定那家伙自己到底是人是鬼。此时宿尘脸色仍不好看,他安静下来,纯然无辜的模样便回到脸上,听那人这样说了,微微笑道:“对不住各位啦,我这几回偷逃惹怒少主,不想连你们也牵连来了。大家要罚要骂,总得回庄里去吧,这里可还有少主的客人。”说着向碧落吐吐舌头,笑容灿烂了些:“那个……没有告诉你,我在庄子里有个诨号,叫做黑毛小狐狸的。总之你随便叫,宿尘狐狸还是小贼,随你喜欢。”
“嗤嗤”几声窃笑过后,宿尘神色不满,向两旁皱眉道:“各位前辈,当着少主,可不许再取笑我这诨号啦。”那五人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又看看凌笑然,各自无语。
碧落唇边也已有了笑意——“黑毛小狐狸”,这五个字用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没有了。可惜绕口了些,不如小贼来得方便。她想着,蓦见那一袭白衣的少庄主正眼望自己淡然而笑,一时间,不用说,脸上霎时绯红一片。她心说奇怪,这是什么道理?明明以前见了谁也没有这样过的……慌乱之中,连宿尘向她示意近前也没有看到。
此时凌笑然收了笑容,起身至那缩在椅子上发抖的大夫面前,将他衣领由后一抓,再次提了起来。他将大夫拎到那对孪生姐妹身边,凝视右侧的女孩子道:“伤势如何?叫他给你看看。”两个姐妹一同点头,都道:“多谢少主啦。”声音细细嫩嫩,仿佛藏了无尽的笑意在里面。
碧落惊讶之余却也恍然大悟:为什么凌笑然听过传音之后要抓个医生来这里坐阵,原来是早知有人受伤了。仔细看时,果然见到右边那女孩子脸色不大好看,再往下找,才看清她右边衣袖上居然染了大片血迹。
她们身着一模一样的水红底色衣裳,花样又十分繁复,是以血色染在上面很不显眼。碧落此刻见了,心里一揪,凝眉道:“这位妹妹怎么了?”话音落下,孪生姐们一同向她望来,目光当中笑意盈动。
宿尘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听她这样问了,便笑道:“喂,可不许占人家便宜。”碧落诧异,心道:这是从何说起?
此时那老郎中骇得腿都软了,勉强站定,抖抖擞擞的慌忙便去诊脉。左侧女孩子小手一挥,“啪”地一下打掉郎中两手,娇斥道:“谁要你来号脉,我姊姊又不是内伤!”
那郎中手指只于她腕上沾了片刻,此时面色惊惧,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气打量受伤女孩半晌,道:“姑娘,你、你脉象,可不是姑娘啊……”碧落听得一皱眉,心说这老大夫莫非吓出毛病来了,说人家不是姑娘,这不是太难听了吗?谁知站在左侧那女孩咯咯一笑,仰头向凌笑道:“这老头儿还真有些手段,少主,你从哪里把他挖出来的?真是辛苦你了。”
凌笑然扫那郎中一眼,神色间果然十分厌恶,道:“但愿他手段够用才行。”说着目光中寒气一盛,看向其余三人道:“‘走火飞星’的哪一只这么猖狂,竟来趟这道浑水?他们既然伤了樊天娃娃,那星火门以后也不用混了。”
侏儒老人此刻蹲在一张椅子上,嘿嘿笑道:“漫说以后,就现在,‘走火飞星’变作走肉飞尸,四大掌门挂得这样齐全,我看他门下弟子此刻连行李都已经分光喽。”他声音又尖又细,如相貌一样有着说不出的滑稽。他说话时,方才一直扛着他的大汉便不住点头,一副所见略同的架势。
“只是有些奇怪。”那被称为樊天娃娃的受伤女孩此刻挽起衣袖给郎中看伤,一边文声静气地道:“星火门跟咱们从来是秋毫无犯的,怎么……小狐狸在瓷都闹点事情,碧霄宫还没敢怎么样,却把他们给惹来了?”她孪生妹妹在一旁脆生生地接口道:“不错啊,还一来就是三大掌门,气势汹汹的要给老四报仇……呸,哪里来的事情!”
“那还用问吗,”侏儒老人撇嘴道:“这些年扣在咱们庄上的屎盆子难道还少啦?嘿嘿,反正哪帮哪门要是死了一两个酒囊饭袋,这笔账只管往咱们头上算来,多也不多这一笔喽。”
凌笑然微微冷笑,同那形若僵尸的男子交换了个眼色,那人已会其意,咧嘴道:“好……明日我去问问土地老儿,咱们行踪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嘿嘿,嘿嘿嘿……只怕要找麻烦的还不止一个星火门。”他说话时形状之可怖,骇得碧落慌忙转了脸去。
此时樊天娃娃的长袖已经卷起,碧落目光向她臂上望过,没防备,一看之下不禁大大抽了口冷气——一道一乍来长的伤口皮肉翻卷,绽开在那女孩白白细细的手臂上,显然是钩、镰一类的兵器所致。那伤口虽然狰狞,却居然并不涌血,想用了极灵验的金创药物。樊天娃娃脸色如常,仿佛只是衣裳破了需要补补,向那老郎中道:“麻烦你帮我缝一缝吧。”
碧落只觉得一阵眩晕,向后退了两步,再往那条手臂上看看,眼前几乎黑了。旁边宿尘一把扶住她,问道:“怎么了?”碧落脸色雪白,缓缓摇头。宿尘扶她坐下,愕然道:“喂,你,你可别说你是怕血……”碧落可怜生生地抬头望他,果然就不说话。
宿尘呆了片刻,气得一笑,他俯下身来皱眉道:“我可真服了你,怎么办呢,你师父就这样让你出来闯荡了吗?”碧落略略委屈,道:“原本我也不怕的,只是这伤、伤、伤口……在家里杀鸡杀鱼都是毛尖毛峰来做,我从没见过这样重的伤。”
宿尘皱眉道:“毛尖毛峰?”碧落道:“我家两个下人。”宿尘一怔之后大笑出来:“对对,我倒忘了,你师父外号清茗客来着,哈哈,果然不是白叫的。啊哟,不行……现在提茶我还是头疼。”
说着他向凌笑然一回身,正色道:“少主,我先扶阿螺去楼上休息吧。”此时魍魉山庄的几人目光或差异或疑惑,均都往碧落身上望去。凌笑然略一点头,宿尘将碧落右手牵起,也不问过小二,径直带她向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