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抵达东昌府最北端的祠梁县会通河渡后,温柔将裹住惊电的那块麻布连同搭船的银两一同交付予那倒霉的船家,只嘱咐了一句:“若是慕容家的人寻你的麻烦,便将这块布交给慕容家五姑娘,只说姓温的托她保管,她便自然会帮你求情。”
那船家才欢喜了一会儿,温柔前脚上岸,司徒后脚便两拳伺候上来,临走时恶狠狠的瞧着他咬牙道:“回去后若是没事,给我好好保存柔柔的东西,改日我定会回来取走!!”明目张胆的伸出拳头在被吓得面如土色的年轻人面前进行无耻威胁,一跃上岸还不忘回头重重的哼一声,一双如妖幻色的眸子全是寒意,只瞧得那小船家只打哆嗦。
好……好凶狠!!
可是,为什么即使这样凶狠的表情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可爱?……不行,自己一定是中邪了,还是赶快回去找温柔体贴的春花安慰一下自己寂寞受伤脆弱渺小的心灵吧,嗯嗯,希望今天晚上可不要刮东北风,最好可以快些回去,越快越好。
伸手将温柔交过来的黑色麻布小心的放进船舱里,忍不住心下暗暗怀疑,这么一块普普通通的麻布便能让慕容家的人放过自己一马么?用力一捏才觉得这布料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灰土泥浆早就深入布料织线当中,整块布的触感早就脱离了绵麻的质感,微微有些发硬,那船家皱着鼻子将它一把扔到床上,正要转身却又想不过,若是让那块布污了自家老婆辛苦洗过的床单可便不好了,当下用两根指头夹住扔到床底下塞着先。
来到县城里,已近傍晚。
祠梁县本是一个依附于东昌府的临河小县,连熟知天文地理的司徒九曜到了这里也不得不佩服温某人的博学广识人脉无边,连街边卖红枣考地瓜的都认识她,瞧见她各个都笑眯眯的朝她打招呼。
“说起这桂花莲子鱼啊,整个东昌府最有名的便属祠梁县南仙福楼做得最上道了,皇帝老头儿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味菜必然将仙福楼的大厨子挖去做御膳房做事。”温柔一面伸手向旁边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一面垂涎欲滴的幻想着仙福楼的鱼羹鱼翅鱼汤。嗯,饿了很久了,如果再不填饱肚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呢,“可惜这家的价钱太贵,吃上一顿可需要将近十两银子呢。”
“十两……很贵么?”想起柔柔和那么多自己不认识的人说笑招呼,心中不由有些闷闷不乐。
“贵!当然贵!!”想起来就觉得辛酸啊,为了一碗桂花莲子鱼几乎花掉了前往济南的所有路费,无奈祠梁县小,没有什么镖局或者可以走的私镖,害得人生地不熟的她只能风餐露宿四处打杂,比如说跟着隔壁那间面店的老板学做烧饼,代价是帮着厨子切排骨,或者倒卖冰糖葫芦地瓜番薯之类的,“不过最麻烦的不是银两的问题。”
温柔一面说着一面拉着他拐到一只小巷子里,司徒心中微微有些不快,平日里见她在庄子里走两圈都会迷路,可是在这里居然如鱼得水一般,连这么一个阴阴暗暗的小胡同哪里有堆起来的土墙哪里有挡路的烧砖她都一清二楚,难道这也是他所不知道的柔柔曾经熟悉的过去么?
待走到巷子深处一颗老树前,女子停下脚步,四处望了一下,回头朝司徒一笑道,“我的东西放在树枝上,你能帮我取下来么?”
第一次听到温柔软语相求的少年自然豪气充冠的一口答应,当下一跃而上,却只见层层树枝当中哪有什么包袱之类的东西?但是因为温柔说有,所以脑中固执的相信树上一定有。
等他将整个树冠翻了个遍,这才在一个鸟窝附近的树枝上找到了一片系在上面的深黑色布条,那布条下方缝着几个廉价的小珠子,司徒将布条展开一看,却见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大字写道:“傻瓜,上当了。”
“……”被欺骗的少年一肚子怒火重现江湖,指着手中的布条大恼道,“柔柔,你为什么要骗我?”
“呃……,女孩子换衣服的时候还是不要欣赏为妙。”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欺骗纯情少年恶劣行径的女子,接过少年手中的布条笑眯眯道,“不过千万别小看这布条,这可是我从包刀布上扯下来的呢,花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绣上去的狂草,每次短了银两委屈撤退时,就靠它来声东击西呢。”一跃而起连踩数根树枝,将布条小心翼翼的系上,抓抓头,朝下面的少年笑道,“啊……难道你没有发现我身上的衣裳变了么?”
“……”
温柔一身蓝色衣衫立在黑暗中,原先的发髻被用一顶不知何处找出来的公子哥的帽子所代替,一把折扇摇开,俨然一副男人装扮。温柔见他怔怔的瞧着自己,只道他是被自己超凡脱俗的易容术所震惊,当下笑嘻嘻的从树上跃了下来,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一面道,“我没有告诉你吗?正因为仙福楼是只迎男客拒女客的馆子,所以我只好变个装再混进去。”
变了么?风中的少年微微垂下眼眸,其实,无论她怎样装扮,那鼻子那笑眼分明还是原先的柔柔啊。
他,一眼便能瞧出的。
司徒被温柔拉着东转西转的弯了好几家巷馆,才一转出巷子,便瞧见一串大红色的丝纱灯笼高高的挂在迎面的旗杆上,那朱红色的大门上一块巨大的烫金匾,上书三字狂草仙福楼,欢笑燕语丝竹袅袅,隐约其中,当真是热闹非凡。大门两边人来人往,门口立着几个姿容艳丽的少女,胭脂腮红,鬓花珠簪,语笑中透着一股子浪荡冶艳的风尘味道。
温柔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却见旁边拐角两个蹲着的乞丐朝她吹了个口哨笑道,“姓温的,终于发达了,不记得一起混的兄弟了么?”
司徒心下大怒,正要出手,只见温柔朝那两人挥了挥手笑道,“哪里,两位日子过得怎样?改天定去府上拜会一下。”
那两人笑道:“什么府上?还不是那个漏雨的老庙堂?”
司徒上前一把拉住温柔的衣袖瞧着她的眼睛有些不高兴道:“你怎么和他们也这么熟?”
温柔沉思了一下,抬起眼来瞧着他老实道:“我在这里混过几顿霸王餐,承蒙他们关照,一时冲动,入了丐帮。”
“……”
看见少年呆滞的眼神,温柔立刻补上一句,“但是自从认识了你,我便决定金盆洗手就此退出。”
她这边还没有聊完,就听见那左首的一位红衣女子盈盈上前娇声笑道,“哟,温~大爷,很久没有来了呢?”
温柔瞧见她立刻眉花眼笑,迎上去道:“没办法,路过这里怎么会不愿进来。”
那红衣女子笑道:“只怕是舍不得这里的桂花莲子鱼吧。”
温柔朝她竖起大拇指赞道:“莺莺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那位叫做莺莺的嫣然一笑,食指指着她身后的白衣长发少年道:“这位公子生得这么俊俏,某非也是和温~爷一路的么?”
温柔知道她话中有话,伸手将司徒一拉在怀,笑道:“一路的。”
莺莺笑道:“那么便好好尝尝萧师父的手艺吧。”她手一招,回眸笑道,“小环,还不将温爷和这位公子一起迎进去?”
司徒被温柔这么一拉,顿时脸上微微晕红,刚刚瞧见这家院子所生出的厌恶感也不由烟消云散。嗯,柔柔说他们是一路的呢,这么说,他就是自己人了,这是柔柔第一次承认他是她的自己人呢。少年美丽的眼里满是温柔的影子正要跟上去,却只觉一股浓重的玫瑰花香传来,两手衣袖顿时被两个花枝招展的少女扯住,温柔在前头握住他的手也被拉扯了开,旁边两女娇声软语推推搡搡的将他迎进了朱红色的大门。
那红衣女子身后一个穿着黄衫子的新入雏妓疑惑道:“莺姊姊,那个温爷明明是个女子,怎么也能进来么?”
莺莺叹了口气道,“这年头,窑子的生意也不景气啊,对于这种纯属混饭吃的,老鸨娘交代了,一律便当她是真男人。”
那新入雏妓疑惑道:“可是……她后头的那个女孩子生得那么美,会不会抢了咱们客人的眼珠子?”
莺莺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低声哼道:“管那么多做什么?”
身后几个姑娘顿时掩着口娇声笑了起来,那雏妓被她一哼,吓了一跳,正在闷闷不乐,只见那莺莺袅袅婷婷的转身,擦肩而过时终于忍不住侧耳低声道,“有喉头的,我瞧过了,这么个俊俏的孩子,若是不上似乎有些对不住咱们风尘中这么一遭了。”瞧见那雏妓没有会意过来,不由叹息道,“诶,你傻楞在那里做什么呢?还不赶快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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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多了,大家五一愉快。
一个月到了,我下月榜了,顺便以此纪念一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