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刀战那双慕容家族特有的细长眼眸慢慢盈满了一种比怨恨还要锐利阴冷的杀意。
同样一双细长而美丽的眼睛远远的在包间上静静的注视着他。
“这种样子的战少已经不像是以往那个冷静无情的杀人机器了呢。”瞧了一眼抱着扇子歪倒在门边偷懒瞌睡的小厮,唐恋毫不客气的掀开帘子走进了慕容棋玉的包间。
斜卧在红木软榻上的黄衣少年仿佛连动都懒得动一下,只是慵懒的瞧着百花舟上紧张对峙的两人浅浅一笑,启唇道:“唐家大少爷若是有兴趣,不妨下个战帖,便由在下替家兄代为接受便是。”
唐恋伸手稍稍抬了一下脸上的青铜面具,低声笑道:“我以为阁下邀请我来只是纯赏花而已。”
正在说话间,阿赵已经找了一张紫檀木螺钿太师椅,轻轻递在他身后。唐恋仿佛是背后生了眼睛一样,竟连回头瞧都不瞧一眼,便准确的在他递来的刹那优雅的靠了下去。
慕容棋玉不动声色的随手抬起了茶碗,轻轻呷了口茶,抿在口中半晌,才道:“若唐大少真的只想赏花,棋玉便陪你赏花罢。”
这两人僵滞了半天,却是谁也不肯先说明来意,非要逼着对方出口。
霍十三娘躲在门外,心知自己不便进入,但慕容家最足智多谋的妖魔与唐门最狡猾多端的大少爷碰在了一起,即便是现在要砍了她的手脚,她也忍不住想要看个究竟。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两人又到底是谁更胜一筹呢?
明明是盛夏,这小小的包间中却是寒意流动,十洲在梦中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张开眼睛醒过来,鼻口里嗅的满是百合花的香气,只瞧见眼前一阵大红的薄纱朦胧,接着便是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的蒙住自己不知何时大张的嘴巴,一双妩媚的眼眸含笑对他递了一个噤声的眼神,当下心中不由突突的乱跳,眼睛瞧着霍十三娘妖娆的脸蛋与身段,竟似不觉得痴了。
这边场子里,众人一见兵戎相现,顿时慌作一团,那些身价无数的富贵公子哥儿,即使舍不得离去也被家人团团围住架着离开。黄家的少爷不好男风,只得心灰意懒的被小厮扶走。可怜张知府的小儿子,即使不能软香温玉在抱,却还是对男儿身的司徒恋恋不忘,只是拉着自己父亲的衣袖哀求张可进叫人来趁乱捉人。张可进气得胡子乱飞,伸手一掌拍在儿子头顶,厉声喝道:“不成器的东西!我还指着抱孙子呢!快给我回去!!”
张公子不依道:“爹,他们光天化日,啊不,朗朗乾坤之下,也敢在您面前亮兵器,您还不捉他们么?”
“住口!!”张可进慌张的四下看看,伸手捂住儿子的嘴巴,一面唤来两个人家人,道:“少管点闲事又不会掉你两块肉!”慕容家那个杀人机器居然来了,若是让他看到了,自己一家只怕都要含泪九泉。
这般咣咣当当一阵慌乱之后,整个场子里居然撤得干干静静!
矿矿眼见没了生意,索性拉起裙子结在腰间,顺手取了盒翻倒在地上的糖果糕点咬在嘴巴里,抱着树干便爬到树上,坐下慢慢看热闹。
只听战少冷冷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今日便由不得你了。”
温柔嘻嘻笑道:“谁由不得谁还不知道呢?”
两人嘴上虽然说得轻松,但心知今日一战必定险恶,温柔示意了司徒半天,手都快挥到抽风,却仍然不见他脚下移动分毫,当下收起妖刀站直身子回头恼道:“你怎么还不下去?”
少年怒道:“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你怎么不下去?”
“你答应过我什么?说好了这一次决计不会露出破绽的,你看看你,现在弄成什么样子了?”真是六月飞雪啊,她的三头宴啊,全成泡影了;她的全副家当啊,全都押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走!!”远远瞧见那个庄家一张桌布收了她的注金朝着后门跑去,温柔顿时心中大怒,长刀一闪,厉声道:“等我打完了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你!!若是短了我的银两,绝对不会放过你!!!”
可恨啊,刚才为了救司徒,情急之下忘了收银子了。正在忿忿不平,只见身边白影一闪,却是那个叫做司徒的笨蛋已然出手。
“做什么你?”温柔伸手拍向司徒后领,一面喝道。
少年身子微微一让,回头怒道:“他射你两箭,我说过这笔帐要一笔一笔的讨回来的!”
“那也是我岭南温家与姑苏慕容的私事,不干你玄庄的事情!”伸手又是一掌拍去,这次是肩头。少年顿时只觉天旋地转,胸口怒气如火山即将喷发一样难以忍受,反手一挡,腰身一侧,长腿横扫,大声恼道:“这是我们男人与男人之间必须解决的事情,也不干你的事!”
“少开玩笑了!箭射在我身上,要报仇也是我出手好不好?”上身后仰,长刀顿地,反身一跃,女子眉眼渐渐凝重起来。
“那箭本来是射我的,我当然能动手!”少年长发飞扬,随手扯下头上束发的丝带,手中内力一吐,那丝带顿时笔直如剑。
矿矿在树上看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两个家伙居然丝毫不把正牌敌人放在眼里,毫无顾忌的自己人内讧起来。他蹲在树上看了一会,瞧见那两人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乒乒乓乓的越打打得起劲,当下忍无可忍跳起来高声叫道:“你们俩都给我停下来!!!”
“住嘴!”对方两人同时朝他吼道。
好嘛,他不说话就是了,你们凶什么?……
“哼,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沉不住气也就算了,还不许人家叫你小孩子?”
“你不也一样?”少年跃起前刺,这一招是华山派的君子剑招,“每次都只顾自己吃喝玩乐,从来也不想到我?”
“你原来不是从来都没有意见的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嘞!”居然用君子剑招?哼,还一个他们丐帮的乱披风刀法!
“不说就代表不喜欢吗?你为什么没有想过问问我?”再飞起一脚,左脚落地后,顺势反手挺“剑”刺出。
“我又没有和别人相处过,哪会知道那么多?”女子奋起反击。
“那你和他相处四年又算什么?”压抑在心中好久了,终于忍不住暴发出来。
“你是在吃醋吗?哼,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斜下一刀,女子拼命忍住笑,故作严肃的骂道。
“我的女人总想着别人我能不喝醋吗?”少年气得眼红,愤怒的大声叫道。
“笨蛋!”
“我就是笨蛋!”
“我就是不喜欢笨蛋!”实在忍不住了,斜着身子跃起,趁着司徒瞧不见,裂开嘴无声的大笑。
“你就是喜欢!”
“少侮蔑了,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喜欢笨蛋的,尤其是那种喜欢夜袭的笨蛋!”
“谁夜袭啊,我只是担心你踢被子!”被咬住话柄的少年开始支吾起来,内劲一松,丝带卷上温柔的手腕,恼羞成怒道,“总比喜欢偷窥的家伙好罢!”
“我偷窥过你吗?哼,就算你邀请我来偷窥我都不干!”手腕翻转,用力一扯,将少年拉近数尺。
“你你你你你!!”气得浑身发抖的少年,丝带绕手一圈,身子左转,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恶狠狠的瞪着女子咬牙道,“你倒是说出来,为什么你宁可偷窥那个丑八怪也不肯偷窥我?”
温柔一双圆眼也牛瞪回去,哼道:“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瞧过?还用得着偷窥么?”
少年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胸口的怒气不知为什么一下子烟消云散,白皙秀美的脸上只是如火烧般腾的一下晕红一片,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害羞道:“那柔柔……觉得怎么样?”
“不记得了。”温柔的眼睛开始四下乱瞟,只瞧见战少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冷冷的站在月色下,手中的长剑忍不住微微颤抖。
“不记得了?”少年伸手捉住温柔的手臂,恼火的大叫道,“今晚就让你再记忆一次!!”
“啊……”这么多人呢,“这个,这个,不太方便吧。”
“你不方便么?”满腹的激情一下子又降了下来,难道是柔柔不方便的日子来了?
“什什什什么啊?你你你才不方便!!”一下子明白过对方意思的温柔,立即脸上被煮熟一样的大窘,这家伙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啊,真是太可恶了,“……居居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邀请,你以为是在家里吗?”
“你还说,在家里你还不是老是推三阻四的!”
“我我我我……”丢人丢到家了,这家伙什么时候脸皮居然厚到和自己半斤八两了啊?
矿矿差点从树上跌落下来,这个叫司徒的家伙,不单偷跑还已经甩了他一大段距离了!
他以后还是和那两个厚颜无耻的人划清界限吧,走在路上也要装作不认识。嗯嗯,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他就悄悄溜走!
正在盘算,突然发现百花舟上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已经不知道何时无声无息的离去,只留下一道寂寞的背影远远的消失在皎皎月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