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一股刺鼻的药草味，那种味道仿佛让浑身的骨头都在难受一般，女子皱了皱眉，终于幽幽转醒，张开眼眸，只见雪白的帐顶，朴素简单的白布垂落，外面隐隐似乎坐着一个人。
吃力的想要撑起身子，却感到背上火辣辣的剧痛，仿佛皮肉都要被撕裂一般，不由低低□□了一声。
下一刻，布帐立刻被人掀起，一双即使憔悴却依然美丽的眼担忧的瞧着自己。那眼眸仿佛失去了平日里的光彩，暗淡得好像被乌云遮去月色的夜空一样，那双原本琥珀色的眼眸转为深黑，宛如一潭死水看不见底，完全倒映不出那一根一根长长翘翘的眼睫。
“男孩子这么大还哭真是难看呢……”她轻轻笑道，胸口却不知为什么微微一酸。
“谁哭了？”少年咬着唇带着浓重的鼻音哼道，原本他才没想过要哭呢，只是……只是不知为什么看到温柔的眼睛张开了，鼻子就开始酸了。
吃力的伸手抚住少年的脸庞，指尖在对方光滑细腻的肌肤上微微摩梭，在看到对方稍稍发红的眼眶后，女子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还说没有？”
“我才没有哭！！”他真的没有打算这么丢脸的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流泪，可是眼前却情不自禁的越来越模糊，狠狠一把抹去眼中的湿意，伸手覆住她的手背用力的按在自己脸上，咧开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道：“谁哭了？”
“你啊……”温柔泛白的嘴唇浅浅的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形，伸手用力一捏对方的脸颊，看到少年即使吃痛却还露出微笑的脸，含笑叹息道，“真是一个笨蛋。”感觉到对方手里传来的温暖，那种暖意仿佛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一样缓缓从指尖沿着手臂沿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一点一点的爬上心头，在到达心底的刹那，一股莫名的温柔从心底缓缓升了上来，女子眉眼如月浅浅一笑道，“不过即使这样……还是要谢谢你啊。”
“其实应该是我谢你才是！”每次只要想起女子将他护在身下的刹那，浑身的血都似乎要凝固起来，司徒紧紧握住拳头，仿佛浑身都在颤抖一样低声道，“若不是因为我，若不是为了保护我……柔柔是不会中箭的！！！”
“……没那么严重啦。”果然是小孩子，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这一点小事就紧张成这样。
“我不知道柔柔是怎么想的，在过来的路上我是想了很久，若是……”司徒垂下眼眸，长长的指甲刺进手心里，咬牙低声道，“若是柔柔再也不会醒来了，我就和柔柔一起沉到水底，绝对不让你一个人。”
“……”
“不对，死之前我要先找那个人算帐……”深潭里突然掀起惊涛骇浪，那双眼眸中射出强烈的恨意，少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一字一字厉声道，“我要拔光他的头发在他脑袋上挖个坑添土种花，然后将他扒光了倒挂在城门口，让所有人都唾弃他是个伤风败俗的混蛋，最后铸一个铜像放在我们俩墓前跪上一千一万年，叫他永不超生！！！”
“……”嘴角微微抽搐，先前难得涌现的那么一点感动，嗯，果然应该只是她的错觉。
不过……为什么她会头脑发热到认为这个脑袋一根筋的家伙会有正常的言论啊。自责了半晌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微微咳嗽一声，将手枕在脸下，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侧着身子瞧着少年微笑道，“司徒，你昨天晚上一定没有好好睡觉吧？”
“啊……”被对方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少年，倔强的转过脸道，“哪有？”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女子说话，惴惴不安的稍微一侧脸想偷看一下对方的表情，哪知正对上女子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大是窘迫，飞快的补上一句，“我昨天睡得可好了，闭上眼睛倒头便睡了，别人怎么叫也叫不醒。”
“是么？”女子懒洋洋的叹息了一声，闭上眼睛道，“诶，本来想你若是没有睡好觉便让你在我旁边稍微躺一会的……”将身子转向床里，毫不理会因为转身牵动伤口后心传来的疼痛，故意惋惜道，“既然这样，我也累了，你反正没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没有看见面朝里的温柔悄悄露出微笑的脸，少年又悔又恨，明知道是自己笨错过了陪在柔柔身边的大好时机，却还是浑身打颤的想要把气出在别人身上。
眼光才一落在身后拉开一道缝隙的门上，只听见“啊哟”一声，那门砰然被撞开，躲在门背后偷听的一男一女随之现形。
少年缓缓的转身，眼神如刀。
“……”这下惨了。
胡壁障吞了口口水，拼命的挪动被那翠衣老妇压住的身子，他早说了不要不要的嘛，这老太婆看热闹还非要拖着他，真是可恶！
“啊呀，都是你靠得那么前，看热闹哪有你这样一把年纪还拼命挤的！！”翠衣老妇一跃而起立刻推卸责任。
“啊……你你你！”明明是你逼着我下水的！！！
司徒阴沉着脸，长发飘飞如魅，随手捉了一张椅子，手心朝下用力一按一抓，“咵啦”一声那椅背上的木头被整根的卸了下来。
两个人都同时咽了口口水，那翠衣老妇干笑两声道：“正好路过而已，难道这样也犯了王法么？”
“没有，”少年阴森森的冷笑着，提了棒子踏上两步，“只是我正愁找不到人而已！！”
“你……你做什么？”
“冤枉啊……老夫我、我、我可是冤枉被她拖来的啊。”
“闭嘴，你个庸医还敢和姑娘我顶嘴？”
“死老太婆，一把年纪了还装嫩！！”
“啊啊啊啊啊，你敢叫我老太婆？我掐死你！！！！”
“……”
“吱呀”一声，门板被少年面无表情的反手带上。
这么吵，柔柔一定无法安心睡觉的。
不过不要紧，他会干净利落的解决，连同刚刚的那笔账一起。
帐内，女子微微一笑，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