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清晨,狭洞清冷。燕三怀抱着昏迷中的凌秋波,无限悲伤,她就这么永远沉睡了吗?燕三想像秋波三年寻他的艰辛愁苦,想起近日相伴秋波的悠悠情怨,不由深愧于心,黯然泪落。
燕三突然听到了阵脚步声,由轻而重,由远而近。可他没有理会这脚步声,现在来什么人也不重要,他只是紧紧地搂着凌秋波,轻吻着她的额着,静听着她渐弱的脉搏。他只想静静地伴着秋波走过她最后的人生历程,他只想用他的胸怀去温暖秋波即将冷却的心!
“燕公子——”来人走进洞内,停止了脚步。燕三一听话音,抬起头来,大喜道:“薛神医!”如见救命稻草,急忙叫道:“神医快来,凌姑娘不行了。”薛神医见两人身上尽是血污,如同血人,大吃一惊,又见凌秋波昏迷不醒,情况十分危急,不及多言,打开药箱,迅速急救。
薛神医忙了半个时辰,可凌秋波仍在昏迷之中。薛神医擦去脸上汗水,抬起头来道:“薛某已竭尽所能,能不能活就看他的造化了。”燕三心悬凌秋波生死,此时听她还有生机,长吁了一口气。
薛神医不及休息,又忙着为燕三救治,将燕三外伤包扎好,又让燕三吃了些治疗内腑的药,道:“山野之中,药物不全,看来公子只有多受些苦,找到药铺,再为二位彻底治疗了。”
燕三在薛神医的妙手回春之下,伤痛缓和了不少,道:“多谢神医相救,若不是神医及时赶到,凌姑娘她——”薛神医整理好医囊,道:“因故友相召为其母治病,特日夜兼程赶往洛阳,谁知昨日夜半碰到杜老儿,才知二位遇险,急忙赶来,还是来迟一步,不过公子也不必过于焦急,薛某一定竭尽全力救治凌姑娘。”
燕三道:“有劳神医了,不知杜老伯怎么样?”薛神一叹,道:“可惜薛某到得太迟,凌老儿在无情鞭笞之下,体无完肤,血气已尽,告知你们避险于此,便撒手西归了。”燕三想起杜海忠烈,不由心中黯然。薛神医又道:“人死不能复生,杜老儿遗体,薛业已命小徒先行运往潼关,公子不必挂念太甚。”燕三叹道:“多谢神医。”
薛神医又道:“凌姑娘一时无法醒来,这儿药材短缺,我们还是赶往潼关,再为二位细治吧。”燕三望着在生死中徘徊、无限虚弱的凌秋波,道:“只是凌姑娘伤重,怕不便移动。”薛神医接口道:“无防,来时薛某已将马车停于山下,公子抱着凌姑娘,马车慢行一点便行了。”
燕三心想,只得如此了。他拾回掷出的长剑,抱着凌秋波,走下山去,寻得马车,将凌秋波抱到车内。马车慢行,燕三望着怀中秋波,见她双目紧闭,呼吸虚弱,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燕三心中长叹,为何伴着他的总是不幸?抬首车外,天气阴沉,似有一场秋雨。
※ ※ ※
日出潼关,迎风晨练,燕三内外伤经薛神医一番医治,渐渐愈合,已无大碍。他抬头东望,旭日升空,秋高气爽,深吸一口秋气,身心舒畅。燕三想起了凌秋波,在薛神医的精心治疗下,凌秋波昏迷了三天,两天之前终于醒来。薛神医在潼关耽误了几日,见凌秋波醒来,再无大碍,便配好良药,留给燕三,便急急赶往洛阳。
燕三忆起了凌秋波苏醒过那第一眼的眼神,想起了凌秋波醒来时看见他守在她身边时脸上的喜悦,他的心被深深地震憾了,拥着秋波入怀,让她感受到她的感觉不再虚幻,让她明白她的那颗寻求情归的心有所归皈。
燕三又想起了昨日探望凌秋波时,凌秋波的精神好转了很多,她三年的苦寻终于等来了她期盼的结果,她沉浸于燕三柔情的幸福之中,她的明眸中充满了喜悦,她那憔悴的脸也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明丽。
燕三想着凌秋波,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凌秋波的客房门前。短短的这几天,凌秋波用她的生命奉献将她融入了燕三的生命之中。燕三常常想着她,思念她,看着她,陪着她,他不知不觉把凌秋波看作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燕三轻轻敲了敲门,室内的凌秋波问道:“谁?”燕三有些奇怪,凌秋波的声音怎么有几分惊惶,答道:“是我,燕云天。”凌秋波语音急促地道:“三哥——不要进来。”燕三感觉到了异常,难道出了什么事,诧异地问道:“秋波,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只想再睡一会儿。”室内又传出了凌秋波的声音。燕三心中颇有几分狐疑,可有猜测不出什么来,道:“那我走了,你多睡一会儿吧。”燕三迟疑了一下,可见室内没有特殊的反映,只好转身离去。
可燕三刚移步,又听到凌秋波喊道:“三哥——”燕三闻言,心中又是一惊,连忙止步,问道:“秋波,什么事?”凌秋波沉默了片刻,忽而道:“三哥,门没拴,你进来吧。”燕三听出凌秋波语声中的异样,推门走了进去。
凌秋波仰卧在床,似不胜寒秋清晨的冷意,一床锦被将娇弱的身躯裹得紧紧的。床前一盆秋菊,金丝吐蕊,清香泌人。燕三不见室内有任何异状,心中奇怪,走到床前,细瞧凌秋波,只见她面含潮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燕三更觉事情有蹊跷,问道:“秋波,怎么了?”凌秋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红潮更甚。燕三见她那副模样,吃惊地问道:“秋波,你的伤又恶化了?”凌秋波紧咬嘴唇,一语不发,无声地摇了摇头。
燕三伸手到凌秋波额头,见她体温正常,没有发烧,顺手理好她额头上的乱发,柔声道:“秋波,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凌秋波低声道:“没什么。”燕三总觉凌秋波有些不对,可又寻不出什么来,只好道:“秋波。我扶你坐起来,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凌秋波突然惊叫道:“不要!”可燕三的双手已伸进被内,探向了凌秋波的肩头。然而,燕三的手突然僵直住了,触手之处是那么的光滑柔软,他看到了凌秋波那惊恐娇羞的双眼,知道摸到了什么,连忙抽回手来。
凌秋波别过脸去,眼中涌出了泪水,默默地抽泣起来。燕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将凌秋波身上的被子拢好,道:“秋波,怎么了,小心着凉,好好睡吧。”凌秋波强忍泪水,颤声道:“三哥,昨夜来了个飞贼,她将我的——将我的衣服全偷走了。”
凌秋波想起身上,实在羞死人了,她不明白昨夜为何会睡得那么死,一觉醒来,身上赤条条的,连内衣都被人偷走了。世上只听说采花大盗,哪里听说过只偷大姑娘的衣衫而对大姑娘诱人胴体不感兴趣的蠢贼?
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一个女孩子家如何面对现实,如何再去见人?凌秋波又涌出了泪水,她如何为自己辩解,又如何向燕三证明自身的清白?她羞愧,她气急,她委屈,扑到燕三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燕三终于对发生的事有所明白,他搂住悲戚中的凌秋波,锦被从凌秋波身上滑下,他又触摸到了她那光柔平滑的后背,差一点碰到她那还没完全愈合的后心伤口。燕三一惊,连忙将凌秋波扶住,又将被子向上拽了一些,裹住凌秋波的全身,道:“小偷伤着你了吗?”
凌秋波此时心中异常敏感,生恐燕三的话中另有含义,连忙摇首,急切地辩解道:“小偷只是偷了我的衣服,没有伤到我,三哥,你相信吗?”她眼中含泪,抬头注视燕三,深恐燕三不相信她的话。
燕三轻拭去凌秋波眼中的泪水,柔声道:“秋波,没伤着就好。”凌秋波咬牙切齿地道:“这个小偷太可恶了,我一定要抓住她,将她碎尸万段。”燕三轻拥着凌秋波,道:“你伤还没完全好,不要多想了。”
凌秋波靠在燕三怀中,感受到燕三的温情,激动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可是她忽而想到,没穿内衣,靠在燕三怀中,不顾背上伤痛,向被窝钻去。谁知被子被燕三拉上了一截,凌秋波向下钻去,又露出了玉腿,惊慌之间,几乎春光大泻。
燕三将被子整好,羞得凌秋波躲在被中,不感露脸。燕三静等良久,不见凌秋波动静,道:“秋波,你睡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些衣服。”凌秋波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被中露出头来,道:“你会买我穿的衣服吗?”燕三笑道:“你放心睡觉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燕三走了,房间里只乘下了凌秋波一人。凌秋波望着空荡荡的室内,有几分出神,她的眼中忍不住泛起了一种奇特的笑意,让人无法读懂,更让人无法看透她的心里隐藏了什么心机。
燕三走了好几家服装店,大包小包,抱在怀里,可谓满载而归。他想信自己的眼光,他相信自己挑出来的女装,一定适合凌秋波的身材与气质。燕三也给自己买了几件衣服,虽没有恢复燕三少的生活,可有着凌秋波伴在身边,他再也不能像三年长安生活那样不修边幅了。
燕三走在路上,想起当他这个大男人去买女人亵衣时,服装店铺老板那奇怪的眼神,忽而笑了。这个时代,会有谁去给女人买内衣呢,又有谁会想到做这古怪的事会是他燕三少呢?他的这一行动,也许多年之后,还会成为潼关的奇谈。
燕三回到了客栈,走进凌秋波的客房内,道:“衣服买回来,你试试看。”将包袱放到床边,焦急在床的凌秋波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她看着衣衫,却一动也不敢动,因为燕三还在室内,娇羞道:“三哥。”
燕三恍然大悟,走出客房,关好房门,守在门口,等待凌秋波的穿衣。忽而室内凌秋波娇怒道:“三哥,你进来很看看。”燕三走进室内,见凌秋波一脸委屈,一身罗衫又长又大,简值两个凌秋波也可以装进去。
凌秋波幽怨道:“这就是你给我买的衣服?”燕三见凌秋波穿得那滑稽模样,不由笑道:“我都量过了,怎么尺寸不对?”伸出双手,围住秋波腰间,道:“让我再量一次。”凌秋波顿时娇面红晕,含羞逃去。
燕三笑着道:“怎么,不让我量了?那儿还有很多件,我背过脸去,你再寻件试试。”凌秋波一声幽叹,从包袱中又寻了几套,可是瞧了半天,不是胖了,就是瘦了,免强选了一件,穿在身上,只觉肩窄胸松腰紧。
凌秋波看着身上衣衫,几乎伤心的流下了眼泪,气得将眼前一堆衣衫全部扔到地上。燕三听到异响,回过头来,见凌秋波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衣衫,娇怒欲哭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凌秋波闻得笑声,想到穿着衣服的丑怪模样,气丑交集,双手抓住锦被,又躲回了床上。
燕三坐到床头,望着躲在床上一脸怨气的凌秋波,笑道:“秋波,你瞧这是什么?”他的手中又多了一个小包袱。可凌秋波气得别过头去,不愿再理燕三。燕三一声轻笑,将包袱放在枕边,道:“秋波,我走了。”
凌秋波听见燕三脚步远去,从床上起身,无精打采地打开燕三遗留下的包袱,包袱内是一件白绫百摺长裙。凌秋波偏爱白色,只是一瞧,便面带喜色,将长裙换在身上,不肥不瘦,不大不小,异常合体。她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胸前腰间,原来燕三量的很准,想起依在燕三怀里,忽而脸色绯红,满眼柔光,脸上更是泛起盈盈笑容。
凌秋波走到梳妆台前,仔细梳洗,薄施脂粉,望着镜内娇颜,欣然满意。她莲步轻移,走向燕三房间,她知道燕三一定在等她,等着目睹她穿上他所挑女装后的倩丽美影。
燕三见凌秋波长裙拽地,姗姗而来,素装下的凌秋波更加高贵雅,超尘脱俗,恍如白云仙子,从天而降。凌秋波轻呼道:“三哥。”眼波含笑带羞,迎向燕三,蕴满了少女的情怀。
燕三微笑着道:“喜欢吗?”忍不住拥着凌秋波入怀,细瞧她的美丽。凌秋波靠在燕三怀中,抬头望着燕三,目光一片温柔。燕三看着凌秋波双目,忍不住情动,俯下身去,亲吻凌秋波的香唇。
凌秋波双眼迷离,似乎沉醉在燕三的温柔之中。两人温存良久,凌秋波忽而娇嗔道:“三哥,你干嘛买那么多衣服作弄我。”燕三心中伤痛被凌秋波柔情化尽,享受着凌秋波的柔情,微笑着道:“我这样的男人能没有三妻四妾吗?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应有尽有啊。”
凌秋波跺足道:“三哥,你就作弄我。”燕三笑道:“如果一开始我就送给你这件衣服,你有这么开心吗?”凌秋波幸福地笑了,道:“你只给我买了一件怎么行,我还要很多的衣衫啊。”
燕三又道:“我们再去选,好吗?”购物是女人的天性,凌秋波一闻此言,兴奋地欢笑起来,拉着燕三的胳膊,道:“三哥,我们现在就去好吗?”燕三见凌秋波那急切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他虽然对购物没有太多的兴趣,可为了凌秋波,只好陪她再次上街。
两人携手,又走进一家家服装店铺。那些店铺老板伙计见燕三转身之间又带来一个绝色美女,深羡燕三艳福,又窃窃私语,目光怪异,好似燕三是个风流成性的登徒子,拐来了良家少女。
燕三面对这份怪异,心中苦笑,很想快些结束这场购物,可女人一旦购物,就没完没了。凌秋波在燕三的陪伴之下,心中无意满意,情绪高涨,乐此不疲,试了这件又试那件,几乎试遍潼关衣铺所有的少女衣衫,好似她的快乐不在买衣,而在不断的试衣。
两人试试走走,来回在几家服装店铺跑了数趟,燕三被搞得身心疲惫,百不奈烦。凌秋波觉察到燕三的神色,笑着问道:“三哥,着急了吗?” 燕三心知,此时稍有不愿,必将导致凌秋波满心幽怨,只好免强笑道:“不着急,你慢慢选。”忍住不耐,跟在凌秋波身后,行影不离。
直至逛到午时,凌秋波这才感到心满意足,最后买了三件,满怀欢喜,赶回客栈。燕三心中轻叹,女人终究是女人,男人永远不会花这么多的时间去做这样的事,可女人却最愿把时光耗在这里。
凌秋波回到客栈,拉着燕三进到室内,又试着新衣,靠到燕三怀中,柔声道:“三哥,谢谢你。”亲吻燕三一口,从燕三怀中跳开。燕三一怔,柔情蜜意,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