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古称破釜塘,炀帝南下,正值大旱,行舟困难,行至此处,突降大雨,水涨船高,舟行顺畅。炀帝大喜,自以为洪福齐天,恩泽浩荡,便改名为洪泽浦,后称洪泽湖。
燕三一行来到洪泽湖畔,湖堤百里,雄伟壮观,湖面开阔,景色宜人。四人上得湖堤,却瞧近处湖角,停着一个小渔船,上面坐着个黑脸精瘦汉子。那汉子闲着无事,满脸懒散,坐在那儿打瞌睡。那汉子一瞧见四人,顿时来了精神,起身问道:“前面来者,可是燕氏三少?”
燕三向那汉子瞧去,却是不识。天盲女闻言笑道:“三少爷,是灵儿父亲派人来接我们了。”又对那汉子道:“正是我们,你们帮主现在何处,带我们去见他。”那汉子接口道:“帮主在湖心相候,请各位上船。”
四人上了渔船,那汉子也不多话,划船向湖心驶去。燕三坐在船上,瞧这汉子看似黑瘦,可双膀划浆,甚是轻松,船行如箭,更是快速。看来这汉子虽然貌不惊人,却是位深藏不路的高手。
那渔船驶近湖心,只见有艘大船静泊在那儿。渔船便向那大船靠去,燕三瞧向大船,只见蓝大先生立在船头,正举目向这边相望。渔船快向大船靠去,蓝晶灵看见船上父亲,不由高兴挥手。蓝大先生瞧见蓝晶灵,顿时满脸欣悦,起身一跃,跃向小船。
蓝大先生脚刚落船,蓝晶灵再也隐忍不住,扑到蓝大先生怀里,张口欲呼,猛然省起身世隐秘,不能外传,喉动音抑,却是咕哝一声,没有呼喊出来。蓝大先生看在眼中,只觉心中暖流,终是父女情深,忍不住先道:“灵儿,你终于又回来了。”
蓝晶灵瞧向父亲面容,蓝大先生低首而视,慈面微笑。蓝晶灵感受到父亲的眼中之爱,思父之情渐定下来,低声道:“我怕你担心我,让大哥哥陪我回来专门来看你。”蓝大先生含笑点首,道:“回来就好。”
燕三见他们父女情绪渐定,上前见礼道:“拜见大先生。”蓝大先生笑着接口道:“三少爷客气了,我们船上谈。”他拉着蓝晶灵,率先登船。蓝三与天残地缺三人也相继飞身,上了大船。
几人进了舱内,蓝大先生命人奉上茶水,便让闲杂人等退出舱外,只身一人相陪。蓝晶灵见外人尽去,终于忍不住喊道:“爹,灵儿好想你哦。”坐到蓝大先生身边。蓝大先生看着蓝晶灵娇态,甚是怜惜,笑着道:“灵儿,你在金陵玩的还开心吧?那儿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变故,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啊?”
蓝晶灵笑着道:“爹,你放心了,有大哥哥护着我,我在金陵玩的好开心。只是那个楚天风实在可恶,爹捉住他了,一定要告诉我,也让我来好好地教训他一下。”蓝大先生接口道:“灵儿,你都是大姑娘了,还是小孩子家性格。”又向燕三道:“三少爷,灵儿性情顽闹,让你多烦心了。”
“大先生此言,我可就有愧了。这次金陵之行,真是多有得益于灵儿相伴、大先生相助。”燕三闻言道,“然而因我之故,让多次灵儿涉险,实在是有负于大先生之托。幸好天道眷恋,今日将灵儿安然送回,要不然真是无颜再见大先生了。”
蓝大先生连忙道:“三少爷言重了,如今江湖动荡,危机四伏,杀机四起,灵儿既然要随你在江湖中行走,受到风险便是自然,其中责任怎可让三少爷担当?其实灵儿自幼不在我身边,我对她的关心实在不够,这些天来灵儿能得到你的照顾,真是感激不尽了。”
“灵儿昨夜对我说,这些天来和三少爷在一起,最是开心快乐。”天盲女笑着插口道:“唉——灵儿自小受我们娇纵惯了,最是任意妄为,如今三少爷能够约束得住她,到是不易了。”
几人漫谈,其乐融融。蓝大先生问起金陵诸事,燕三短短数语,简单而叙,不想多谈。然而蓝晶灵终究父女情深,深知金陵之事对蓝大先生甚为重要,详叙其中与燕三在金陵的曲折遭遇,细道金陵南宫世家近日变幻,以及南宫世家与天心盟相争始末。
蓝大先生听得越多,脸色变得越加凝重,其中紧要之处,又出言相询。蓝晶灵细加回答,又说起在六合城遇到沈雪君之事,道出沈昊天死因另有曲折。蓝大先生听到此处,不由眉心紧锁起来,叹道:“楚天风图谋如此,江南天心盟虽灭,江北会乱起风心盟吗?”
几人正谈,忽而船舱外有人喊道:“禀报帮主,孙七传讯,左掌门已登渔船,很快就到。”蓝大先生闻言,脸露喜色,应道:“知道了。”燕三听到有人要来,起身道:“大先生有客到,我先行告辞了。”
蓝大先生笑道:“来的是泰山派左掌门,不是外人,三少爷无需避让。”又对蓝晶灵问道:“灵儿,坐到你叔父叔母身边去吧?”蓝晶灵起身,却走到燕三身边,拉着他的胳膊,道:“大哥哥,不要走嘛!”
燕三正待又语,天盲女亦道:“三少爷,灵儿父女重逢,还有许多话想说,你就多留一段时间吧。”蓝晶灵轻摇燕三手臂,接口又道:“大哥哥,你又要丢下我不管了吗?”燕三听到蓝晶灵相求语音,望着她那那乞求眼神,只得叹道:“好吧。”坐了下来。
蓝晶灵顿时喜笑颜开,坐在燕三身边,小嘴靠到他的耳边,几乎咬耳道:“还是大哥哥对我好。”燕三听着蓝晶灵的耳语,唯有无奈而笑。此时蓝大先生这时已站起身来,他道:“三少爷且请慢坐,我去迎客就来。”便向舱外走去。
片刻之后,只听舱外笑声扬起,又听蓝大先生与人数语,便与一位紫袍老人并肩而入。那紫袍老人燕三自是识得,此人便是昔日七霸盟创盟盟主向天明的大弟子、现任泰山派掌门人左冷保。
其实这泰山派为江湖门派,只是立派泰山,并非完全是修道之人,掌门人更是俗家执掌为主。这左冷保,年近五旬,身材魁梧,耳大方面,高额阔口,举手投足,甚有威严,只有眉宇之间,隐含一股阴骜之气。
左冷保瞧见舱内有人,不由停下脚步来。蓝大先生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左掌门请上坐。”左冷保瞧见天残地缺,自是并不陌生,可是见到燕三,颇为意外,道:“三少爷,几年来不闻你的踪迹,不想今日在此相见了啊。”
燕三淡淡一笑,道:“天地五岳,岱宗独尊,谁能象左掌门常居神仙之地,绝顶观峰,纵览山小啊?”左冷保向来认为七霸盟为其师所创,自认在盟中地位更非一般,常以副盟主自居,闻言大乐,笑道:“三少爷过誉了。”
众人相续见礼,左冷保瞧到蓝晶灵,却是不识,但见她坐在燕三身边,只是个小姑娘,蓝大先生又没有引荐,以为是燕三之友,便没有多问。众人重新坐下,茶水上来,小饮过后,蓝大先生道:“左掌门,对江南之局,有何感想?”左冷保略一迟疑,道:“盟主相召,泰山派自会全力而为。”
蓝大先生摇了摇头,道:“金陵经天心盟之变,南宫世家受到重创,七霸之中,便有几派修书与我,意欲七霸联合,乘机南下,攻破南宫世家。然而南宫北霸对峙这么多年,此时是否南北大战,绝非能草率从事。冷掌门当知我意,我约你前来,就想先听听你的意见,商议如何应对此事。”
左冷保闻言,问道:“盟主,不知我们七霸之中,已有哪几派主战?”蓝大先生道:“铁会主、董帮主、沈掌门已相继修书而来,其中据报,花间派沈掌门、麒麟帮副帮主厉长辉已相继率部来浙,铁骑会也先遣八百铁骑而来。”左冷保接口道:“如此说来,我们七霸之中,只有玄神门和临月轩意向不明了啊?”
蓝大先生瞧见左冷保说话神色,不由隐忧心生,问道:“左掌门,不知你有何想?”左冷保笑着应道:“南宫北霸,终需一战。如今南宫世家身受天心盟之乱,正是天赐良机,我此次应盟主之约而来,也是做了充分准备,只待盟主一声令下,泰山派便会全力而动,以完成先师未了宏愿。”蓝大先生闻言叹道:“左掌门,你不知我心中之虑。”
左冷保瞧见蓝大先生神色,甚为意外,道:“盟主,你是担心玄神门和临月轩两派不听号令,不愿全力出战吗?”蓝大先生摇首道:“我想玄神门和临月轩两派还不至于如此不顾大局。只是三少爷刚从金陵南来,对天心盟之乱情况甚为熟知。左掌门,你可听说过风心盟之事?”左冷保不由皱眉,道:“这风心盟近几年在江北悄起,我也略有所查,难道——盟主此时提起,难道这风心盟与江南有所瓜葛吗?”
蓝大先生接口道:“左掌门或许不知,江北风心盟与江南天心盟本是一家,盟主便是昔日惊鸿一现、剑振天下的楚天风。虽然天心盟江南大败,可楚天风却不知所踪,很可能潜入我们江北。”说到此处,顿了顿,又道:“这楚天风有称霸武林之心,天心盟、风心盟分设南北,其意自明。那天心盟既能让南宫世家深受重创,江南天翻地覆,这风心盟植根江北,行踪诡秘,便不能不让我心生忧虑。”
左冷保闻言讶然,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沉吟道:“盟主,你是怕我们和南宫鹤蚌相争,风心盟渔翁得利吗?”蓝大先生叹道:“南宫英杰虽然逝去,南宫世家虽受重创,可终究江南基业数十年,我们要破南宫世家,必要一场惨烈决战。那风心盟若有天心盟的实力,乘机发难,左掌门,你说会有一场什么样的后果?”左冷保倒吸一口凉气,道:“这风心盟若有此等气候,我等是该谨慎行事了。盟主,你约我来,是有什么决定吗?”
蓝大先生微微点了点头,道:“我虽为盟主,可决战南宫,非同小可,事关七霸各派今后命运,不可由我一人轻易决断。何况那楚天风祸水北移,风心盟日益坐大,神秘莫测,更是不应小视。因此,我想召集各派,再举泰山大会,共议此事,左掌门意下如何?”
七霸盟由泰山派前任掌门向天明如创,当年便是召开泰山大会,在泰山结盟。因此,泰山大会对于七霸盟来说非同寻常,如果不是七霸盟主更替或事关七霸盟生死存亡的大事,绝不会在泰山召开此会。而七霸成立以来,正式召开泰山大会,也只不过四次。
左冷保听到要召开泰山大会,心神颇有几分激荡,略一沉思,马上应道:“盟主如此慎重行事,泰山派自当马首是瞻。”蓝大先生约左冷保来此,主要便是为了筹备召开泰山大会,见左冷保应了下来,道:“既然左掌门支持,那此事就这般议定,我立即传讯其他各派,十日之后,齐聚泰山,共开泰山大会。”
两人又谈了些细节之事,左冷保道:“七霸又聚泰山,这是多年没有盛事,盟主,如无他事交待,我这就回去早作准备了啊。”蓝大先生点首道:“左掌门一路辛苦,但兹事重大,我就不留左掌门了。”吩咐大船向湖边靠去。
大船靠到湖边,湖堤上去却有十几个人影,正是左冷保座下泰山七子,还有几个天水帮的帮众在那儿相陪。泰山七子正在相候,见左冷保而来,个个肃身而立。左冷保下了大船,告辞而去。
蓝大先生送走左冷保,回到舱内,叹道:“南宫北霸,虽然对峙,可难得多年这么平静。三少爷,这些年来,我真不想南北纷争再起,武林血流成河,可世事难料,江南内乱,七霸之内人心浮动,这南北之战,我也不知是否能够避免了。”
燕三想不到蓝大先生身为七霸盟主,会有这等想法,闻言问道:“大先生不想君临江南吗?”蓝大先生摇首道:“江湖争斗,我已经不是热血沸腾的年龄了,何况七霸成立本意,也是为了抵御南宫世家北侵。”燕三早已厌烦江湖争斗,不由接口赞道:“大先生有此仁心,真是武林之福了。”
蓝大先生神色之间,却颇有几分忧虑,道:“此次我召开泰山大会,也是想劝七霸各派审时度势,慎重行事。可七霸终是联盟,我虽是盟主,也不能太逆各派意见。因而,我想请三少爷共赴泰山大会,详叙金陵之变,细道天心盟之害,也让各派深省风心盟之危,图立自强,放弃南攻,避免这场江湖血雨。”
燕三想不到蓝大先生竟有此心,闻言一惊,推托道:“我离开金陵之时,便和灵儿说过,再也不去过问江湖之事。这泰山之会,更七霸盟内之事,以大先生睿智,自会处理何当。大先生,我再也不想为武林之事缠身,恕我不能从命了。”暗悔不该陪蓝晶灵这么快与蓝大先生相见,才离江南武林争斗,又遇江北武林漩涡。
蓝大先生闻言一叹,双眉紧锁起来,道:“三少爷真得要独善其身,而不愿助我一臂之力吗?”燕三摇头,正要出言再拒,蓝晶灵抢先道:“大哥哥,陪我一起去泰山嘛。见到了爹之后,我要去泰山玩嘛。”天盲女也出言劝道:“三少爷,灵儿对你期盼如此之深,泰山之行,若能聊聊数言,化除一场武林血雨,三少爷真得忍心不助吗?”
燕三瞧向蓝晶灵,一时之间,犹豫未语。蓝晶灵又道:“大哥哥,答应我去泰山嘛。”蓝大先生瞧着燕三神情,似乎心有所动,道:“三少爷,你放心,此次请你泰山之行,只求你作个实证,道出金陵实情,绝不会再有其他事打挠与你。”燕三终于一叹,道:“好吧,灵儿,与你爹好好叙旧,十日之后,我到泰山大会再与你相会。”他起身作辞。
蓝晶灵却拉着燕三的手不放,道:“大哥哥,我要和你一起嘛。”又向蓝大先生道:“爹,你近日事多,我和大哥哥先去玩了,待十日之后,再到泰山去看你,好吗?”蓝大先生笑道:“灵儿,你去玩吧。三少爷,又要多让你费心了。”天盲女也起身,十分爱惜地轻抚蓝晶灵脸额,道:“灵儿,我不陪你一起了,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
燕三辞别了蓝大先生,蓝晶灵一路相随。十日之期,这洪泽湖与泰山相距并不是太远,两人到也不急。蓝晶灵性喜爱玩,燕三此时再无他事,便任着蓝晶灵的性子,陪她游山玩水,慢慢向泰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