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微弱的光亮,加上已经适应了黑暗,前方依稀可见大树斑驳的影子。微风起兮,摇摇曳曳。我的人还没有赶到树前,一阵比鬼哭狼嚎还要难听的声音传来,让我顿时停下了脚步。这声音,比地狱的冤鬼的哭喊喊冤声还要让人心惊胆颤。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再加上天气原本就寒冷,更加让我不由得打着冷颤。
细细想来,这哭声应该是那只硕鼠发出召唤妖魔的声音。想着自己来者的目的,我鼓起勇气向前迈去。偶尔会有一两个妖魔擦身而过,匆匆奔跑,似乎是怕时间来不及。看着他们惜时如金,我怕自己赶不到,也加快了速度。
真是一颗好大的梨树。这棵梨树浑身闪耀着幽幽的黄绿色的微光,像许多萤火虫点缀在它的枝叶上。树枝向外扩张着,枝枝蔓蔓有粗有细,像是要把整个苍穹吞噬在自己的范围之内。现在已是冬天,但是梨树上开着许多洁白的梨花,分外妖娆,让本来让人感觉霸道的树木有了女子般的妩媚。我一阵惊叹,脚步却没有放慢。瞅见梨树旁边的洞穴,兴奋得内心狂跳。
顾不上寻找硕鼠的踪影,想着它现在的叫嚷声此起彼伏,应该处于巅峰的兴奋期,不会那样轻易找到我。我口念咒语,隐没身子,随着旁边的一名小妖,低头奔向洞口。
我的脚步刚刚到达梨树,硕鼠的叫声戛然而止,四周死寂般沉默。没有了硕鼠撕心裂肺的叫声,我的心莫名往下一沉,脚步更加匆忙。
“这里的仙人请现身一叙。”阴阳怪气的声音滑过耳际,我循声望去,硕鼠高高站里在树枝上,背手望着我的方向。它的身形真是巨大,足以有一只普通的野猪那么大。我不确定它到底是否真的看到了我,还向往前迈,不料它的声音再次想起,“仙人请现身。我以礼相待,望请仙人自重。”
没想到魔君的宠物也有这么高的道行,着实让我有点心悸。但是我有点不甘心就此被它识别,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急于现身。盛开的梨花摇曳着,花瓣簌簌落下,树枝上的花朵所剩无几。有规律的在空中妖媚的舞蹈,幻化成我的名字。那原本光秃秃的树枝上,霎那间再次盛开着朵朵白花,争奇斗艳,竞吐芬芳。我一下子看呆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次可真正看到了梨花万千朵盛开的异景。
“织云小姐,现身吧!”硕鼠再次发话,肥胖的身躯在荧光之下更显臃肿,影子在树下若隐若现。我无奈现身,望着他。
硕鼠轻巧的跳下梨树,让我惊觉是否眼花。他如企鹅走路般,蹒跚地走到我面前,毕恭毕敬地行礼,说:“大王没料到织云小姐会过来,还得容我进去禀报才能放行。望织云小姐见谅!”
它的态度让我生疑,毕竟仙魔不同道,如果挑起了战争更是势不两立,它本无须向我这般规矩的行礼。但是,能够光明正大的见到魔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偷偷摸摸向来不是我擅长的事情。如果见到魔君,我便开门见山要回摩昂。
半晌过去,硕鼠终于再次蹒跚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它再次行礼,阴柔地说道:“织云小姐,我家大王有请。”我点点头,朝洞穴走去。
“小姐请稍等!”硕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停下脚步。它慢慢踱步上前,手中已提着一个装满萤火虫的灯笼。它的脸被萤火虫黄绿色的光芒映照着,满脸堆满肥肉,一双鼠眼更加细小。“让奴婢为小姐掌灯,恭请小姐来到魔域宫殿。”不由分说,他率先走在了前面。
魔域宫殿我从未来过,不知道里面是否机关重重。我叹了口气,也只能随着它前往。
越到魔域宫殿,光线越亮。到了正殿,已经不用点灯了。硕鼠收起灯笼,欠身想要离开。
“那个……”我叫住它,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谢谢了!”
“小姐不必谢奴婢。说到谢谢,应该是奴婢感谢小姐。”它阴森一笑,让我的汗毛倒竖。见我面露疑色,它干笑几声,“如果没有小姐,我家大王也不会这么快能够重生。你说,我俩谁对谁的恩情大一些,谁更应该多说几句谢谢?”
我哑然,无言以对。本想恨恨地瞪它几眼,但是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不是我,摩昂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般田地。
“子鼠,你断不可对我的恩人这般无礼。”一丝轻笑,些许戏谑,殿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望向正前方,殿中的魔君慢慢现身。我一直猜想着魔君的模样会是什么样,但是真正看到的一刹那,却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坐在殿堂宝座中的男子竟然和摩昂一般模样。
我一阵惊慌,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魔君阴柔地微笑,说:“织云小侄女,多年不见啊!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我慌张的后退几步,对于这个声音的记忆全盘从海底涌出,喷薄而出。是他!真正的魔君。“你……”我张口却有点结巴,“你为何这般模样?为什么和摩昂长得一样?”
魔君不作声,右手轻轻敲着鲜红的宝座的扶手,左手修长的食指朝我勾摄着,青灰色的眼眸全都是蛊惑的微笑。我吓得踉跄后退,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朝他走去。站在我身旁许久的子鼠轻哼一声,像是嘲讽,朝魔君走去。他的脚步虽然依旧慢慢吞吞,但是身影比刚才要显得妖媚得多。它走到宝座跟前,温顺的蹲在魔君的左侧。
魔君眼中戏谑的笑意更浓,左手熟练优雅地轻拢着子鼠背上同样灰暗的毛,并不急于说话。
“我来此的的目的相信魔君也明了。我也开门见山不绕弯,请魔君将摩昂交与我,让我带回西海。”
魔君眉毛一挑,绝美的笑容再次浮现在脸上。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如今却被魔君作为喜爱的面具,或者已经沦为魔君的面具,我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他的右手依然有节奏的敲打着声响,嘴角好看的弧线变成坏笑,说:“织云可说笑了,据说摩昂当时想要娶你,是你自己硬生生将他推开。如今想要要回,恐怕很难啊!”
“你如何得知?”我当即目瞪口呆,朝堂之上的事情,除了当时人,其他人一概不在啊!
“不如你在这里呆上几天,我细细像你道来。”魔君的声音不似摩昂的声音,脑海中对于这个声音的抗拒从是在他发声的时候最为强烈。
“魔君为何要关押摩昂,你这样做会否欺人太甚。”我不安地蹙眉,用声音来掩饰自己的慌乱,“你好歹也是魔君,这样做未免太过于小人。如果明着对抗,我们仙人不见得怕你。”
魔君嘴边的些许笑意更深,摆摆手,摇着头,无可奈何的望着我,说:“你总是这么天真,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太没有创意了。”他脸色一正,笑意全无,“我也不与你周旋了,我告诉你,我如今不仅是摩昂的长相,连身子也用着他的。所以,你要想从我这里要回摩昂,是断不可能的。”
“为何?他与你无缘无仇……”我悲愤至极,声音却轻微呢喃。心中仅存的希望全部化为泡影。我一直不想承认魔君附身,但是事情毫不预计就这样来临,让我措手不及。
“没办法,我与你实在太有缘了。”魔君坏笑,“而且,我上他身可是他自己自愿的,你可怨不得我。”他的语气娇柔做作,全无一点阳刚之气。他竟然将仙界最正直的摩昂太子毁灭得一塌糊涂,还要诬陷他甘愿沦落。我气恼郁结,怒不可遏。
“你胡说!”我怒喝。换来的却是他无所谓的盎然笑意。
“梵天见证,我魔帝说话用得着胡诌吗?”他眉毛一挑,俊美的五官顿生邪媚。“我当年和摩昂达成协议,两人打赌,赢了的话,我消失三界之中;输了的话,他只能选择这样的结局。”他抱起子鼠,理顺他背上的毛,抬眼看着我瞠目结舌的表情,笑意越来越大,连身子也笑得抖动起来,接着说道:“说来也好笑啊,摩昂那小子喜欢你到了极致,却还不如我了解你。我当时可就告诉了他,这赌注他必输,可他却不相信。”
“什么赌注?”依稀记得骄阳取名当日,朝堂之上,摩昂似乎说过输了之类的话,会不会和这赌注有关。
“我说了和你有缘,这赌注更是与你有关。当年我和摩昂打赌。他非断定你会回到他身边,我的想法恰好相反。如果他赢了,我终身消失,就此改变你的命理;如果我赢了,他的身躯便将奉献于我。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才是正确的。”魔君轻笑着,怀中的子鼠蜷缩着,舔着他的手掌,呜呜地叫着,似乎在为他歌功颂德,标榜他的英明神武。
“不可能……”我不敢置信,摩昂为了我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牺牲如此之大。他知道我的命理,这样帮我。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他,误解了他。摩昂!我心里叹息道:这份情,我如何还得了啊!
“事实已然如此,没什么不可能,怪就只能怪你自己。”
“那你将摩昂的魂魄给我。”躯壳只是表面,没有就没有了,但是我决不能让摩昂的灵魂在这魔域中消殆。想着当年哪吒运用莲花做身,我也会想方设法帮助摩昂再次重生。
“小织云说笑了,我依赖于摩昂,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躯。他的灵魂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强大的灵力。”他轻拍着子鼠,子鼠纵身一跃,跳往殿下,慢悠悠的消失在黑暗之中。“今天和你说了这么多话,我也累了。看着我们有缘,我今天放过你,你速速离开吧!我不送了。”
眼看着他起身,想要转身侧道而行,我拔出织云棒,向前飞跃,毫不客气地将织云棒指着他,“我绝不会让摩昂断送在你的手中!”
“天真的小织云,夜摩那死心眼的傻小子喜欢你我勉强理解,但是真不知道摩昂那聪明的帅小子喜欢你什么。”魔君语带嘲讽,还没靠近我,就已经三下五除二的将我的法术击溃,人已经站在我面前,将我的手反剪在我的背后。他怀怀一笑,手已经漫上我的脸摩挲着,“不过,如果只是当作暖床的工具,我倒是想要尝试一下。”
他的脸已经慢慢靠近,我的身体略微后仰,愤怒地瞋目望着他。他的身体奇怪得很,明明想要靠近,却感觉有另外一股力量控制着他的行动,让我不能为所欲为。
“别害怕,小美人。”魔君站正,顺手也将我拉正,手的力度却没有因此变小,“我答应过摩昂,不会对你动粗。”他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喷在我的脸上,眼中青绿色的光芒闪烁着,略带着惋惜,“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那小子。玉帝的女儿我还没有尝过鲜。”
我气得脸色绯红,死命的抗争着。魔君的脸色微变,暧昧的语气随之而出:“小乖乖,你可不能乱动,我虽然答应过摩昂,但是你若主动挑衅我,我控制不住可不能怪我。”
“你无耻!”我咬着嘴唇,气结于心,却在不敢乱动。魔君的风流在三界是出了名的,想当年许多仙女被他指染,自觉无脸见人,横尸于三界。
“这就乖了啊!”魔君再次展露邪媚的微笑,说:“我还是很感念你让我获此重生,况且也答应过摩昂不伤害你,今日姑且放过你。”他轻声在我耳边吹气,笑言:“正所谓,没有你就没有我,我可是离不开你的。如果你哪日想到魔域陪伴我,我可以封你为后,做我最亲的枕边人。你考虑考虑!”
他话说完,紧抓我的手力度松懈,挥手在我身旁印上封印,让我动弹不得。我气恼的瞪着他,他手一挥,没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顺着嗖嗖的凉风,控制不住地向外移动。不一会儿,人已经在前年梨树面前。天已大亮,洁白如雪的梨花在冬日的阳光下闪耀着白皙的光芒,凝洁如脂。我再去寻找洞穴,可眼前一片空旷,前方一座荒山,哪儿也见不着貌似洞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