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感觉似乎都变得美好起来。我不用轮回,安心做着阎王心爱的妻子,还有着可爱的骄阳陪伴在身旁。而且,最振奋人心的是父王下旨二月初一阎王的生日的时候,为我们举行婚礼,那样的话,我就真正嫁与阎王,有着父王母后的祝福,安心的与他在一起了。
可这一切又似乎来得太虚幻,像是易碎的梦幻一般,还没等我好好回味,我的美梦也走到了尽头。
我就这样躺在洁白的由我自己亲手做成的白云床垫上,不顾殿外阎王的呼喊,痛苦地闭上眼睛,却心又不甘自己这样沉沦。眼睛忽睁忽闭,心里的煎熬没人能够体会。
对待所有事情的记忆,在昨天戛然而止,又像是突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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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我们都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等待着二月初一的到来。我们一家三口齐乐融融,真正过着神仙眷侣的幸福生活。
晚间,我带着骄阳和阎王坐在奈何桥边,谈天说地,看着小彩忙碌着,惬意无比。小彩跟着孟婆一起参佛,竟舍弃仙家红尘。真正做了一名佛者。看着现在的她有着所有佛者一般祥和高雅的微笑,我尊重她的选择。
“孟婆奶奶,你说玉帝爷爷小时候真的很调皮吗?”骄阳眨着黑亮的眼睛,认真地问着孟婆。不是因为骄阳和孟婆呆在一起时间比较长,我还没有像最近这样了解孟婆。
孟婆的脾气比较怪癖。虽然她是我的婆婆,但是我也不了解她。她不喜欢多说话,也不喜欢会客。在骄阳出生之前,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一个星期,每次都是请安问好之类,再无其它。我一直认为,她的佛友应该就只有观自在菩萨一人,因为时常看到或听说他到紫竹林与观自在菩萨参禅悟道。直到这几次因为骄阳的缘故,和孟婆一起聊天,我才知道她和父王自小就是好朋友,与二郎神君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亲姑姑更是关系非浅。后来,她遇到夜摩的父亲,我从未看见过的公公,也就是前一任阎王,便到了地府,做了世人敬仰的孟婆。
“是的,和小骄阳一样。”孟婆笑意盈盈,额前的皱纹因为微笑略比刚才要深了几分。她捏着骄阳的鼻子,接着说道:“你知道你的玉帝爷爷为什么这么喜欢你的妈妈吗?就是因为她也像你的玉帝爷爷。”
骄阳似懂非懂,我却赧然,我这母亲的形象,在骄阳面前再怎样树立都高大不起来了。但是,听了孟婆的话,我有所顿悟,对父王有了更深的了解。父王同我一样,或者说,我同父王一样,都是性情中人,都想要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个普通的仙人。我们血管中流着相同的血液,但是因为他自幼被定为玉帝,居于庙堂之高,有着许多不能够随心所欲的时候。或许,他在看我的时候,也许能找到他年轻时候的影子吧!
“妈妈小时候也调皮吗?”骄阳仰头望着我,我更是觉得无地自容。阎王听了骄阳的问话,抿嘴嗤嗤地笑着,最终没忍住,变为哈哈大笑。
“王,黑翼有重要事情禀报。”奈何桥边,黑无常单膝跪地,凛然肃容。看着他,我的心里划过一丝疼痛,别过头,不敢去看他。每次我看到黑无常,我都会从心里涌出愧疚,久久不能平复。阎王深知我的痛苦,加上黑翼哥哥与织虹姐姐本久聚少离过,已经在寻找合适者来接替他的工作。
如果那样,地府里的黑白无常,真的不再是我认识并陪伴我那么多年的两个了。
“说!”阎王简单明了的下达了命令,却见黑无常面带难色,迟迟不肯开口。我疑惑,回头却看到他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睛在望着我。我慌忙撇过头去,却忍不住转头。
阎王蹙额,起身扶起黑无常,说道:“我们去森罗殿。”
我的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黑无常不到事情万难到难以解决的时候,是不会轻易流露出自己的喜怒哀乐的。可刚才,我明明看到他看我的时候有着担心。是什么事情,又会牵扯到我,而且是在我大喜的日子快要来临的时候呢?
“黑翼有什么事情不好说呢?说不定小织云想要知道呢?”邪媚的声音顿时在空中响起,低沉缓慢。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荡,似曾相识,像在几百年前,记忆中曾出现过这个声音。我身子不觉一震,轻微的颤抖起来。
阎王警觉地奔到我的身边,挡在我的前面,怒斥道:“魔君这样耍小伎俩,未免有损形象。再说织云与你无缘无仇,你不应该如此出现在这里。如果要算前债,应该到战池一决高下。”
阎王的话让我更加害怕。魔君,那个曾经血溅天庭,残害我无数仙友的魔鬼,真的出现在这里了吗?我靠在阎王怀里,瑟瑟发抖。回头看着骄阳,他已不见了踪影。我更加手足无措,紧张地望着阎王,却不敢出声。因为我躲避在阎王的怀中,黑无常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让我的心里有了一层防护屏障。
阎王拍着我的手臂,宽慰着我,轻声地告诉我骄阳已经让孟婆带走。我这才安心下来。
可是,我不敢让魔君看到我。他是我的仇人,可是我却万分害怕他。他间接的害得疼爱我的哥哥们被困天山,至今没能让父王和母后展颜欢笑。而且,多年前因他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在他出现时总会让我的心里赫然流血。我想要忘记那段屈辱的历史,却发现只有有他出现,一切都是徒劳。
一笔勾消,这样的好事情,我却根本做不到。我作为索取者,有这样的想法,本已经是最窝囊的。可是,奈何他非要在不经意间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加上那“始于魔,终于魔”的宿命,终是我不能忘却的桎梏。
“小织云,你躲起来我也找得到你。”一声戏谑,带着几分慵懒的笑声,一个身影飘在我的面前,凌驾于黑无常之上。
我吓得不断后退,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酷似摩昂的脸,除了那双眼睛是青色之外,和摩昂没有什么区别。
“你为何……”我惊讶得张口说话,却说不出来。头剧烈的疼痛,往事如放电影般一幕幕出现在我的面前。
“真忘记了吗?”西海龙王敖闰要骄阳带话给我,又在我脑海中盘旋。原来,是我真的忘记了,忘记了要去救摩昂,忘记了摩昂还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受着魔君煎熬。
“摩昂……”我望着那张俊美的脸弥散着邪媚的味道,想着当面摩昂正气凛然的追杀魔道坏人,可如今,却让我难过得不敢去看,不敢去想。如果摩昂知道自己此时这般模样,又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可惜我不是摩昂。”魔王坏笑,阴柔的声线回荡在地府的上空。
我垂目,痛苦的咬着嘴唇,心仿似千万只小虫在爬在咬般难受。我知道他不是摩昂,我知道!当我在魔君的府邸第一次见到魔君之时,我就已经知道,摩昂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被这可恶的魔君占有。我只是,还存在着一丝幻想,幻想摩昂还像以前那样,生活在我的身边,而非站在仙人的对立面。
“魔君如此咄咄逼人,未免欺人太甚。”阎王拥着我退后几步,黑无常也立刻站在了我们的前面,白无常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
“哈哈!”魔君大笑,浮在半空中,手指轻轻滑动,挑眉,展露出妖媚的微笑,说道:“非也!非也!如若我咄咄逼人,我可就不是一人前来,你这破落不堪的地府,早就会被我夷为平地。”
阎王抓住我的手臂的手更紧,笑道:“如果魔君对上次之战耿耿于怀,我们可以到战池一决胜负。”
“非也!非也!我今日前来可不是来下战书的。只是单纯的来会会故友,看看我的恩人小织云。”魔君站立于地面之上,灰色的衣袍在他站立之时顿时飘动,妖娆的舞蹈。
我惊诧不已,却也恼怒。对于魔王的重生,也许真的是因我而为,但是我也并不像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却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理所应当。我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竟是那样熟悉。记忆中,摩昂就是那样,总是对我微笑着,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我作什么样的事情,他都是那样望着我,像耀辉哥哥看着我一样,宠溺着我,疼爱着我。
我知道,这一刻,是摩昂,不是魔君。他眼中的感情是不会骗人的,我知道。
我眼中涌出泪水,却努力回给了他一个微笑,淡淡的笑容也许很牵强。
我明显感觉到对面的摩昂已经收到了我的回应,再一次微笑,点点头,闭上了眼。几秒之后,出现在我明面前的仍旧是魔君。清冷的青色眼眸,找不到摩昂昔日的痕迹。
“今日,我的事情已经完成。夜摩你小子就等着受死吧!”魔君再次飘起,留下话,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我,却还在苏醒……
对于这混沌不堪的世界,我选择的真的是遗忘吗?
忘却,于我而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夜摩,我最爱的人,我的夫君,你也真的是这样觉得,我应该在你的庇佑下生活,只存在于有你我的世界中,才能找到幸福?
而摩昂,你回来就是为了来看看我的吗?
白光哥哥,你当时甘愿违背承诺,逆天而行救下我,就是想让我开心的生活。可是,我这样真的开心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想看到我幸福,我却还是如此痛苦?
“可是,你痛苦了,他们也会跟着痛苦。你为何不选择快乐呢?”清冽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像是在呢喃细语,倾诉着他心中所想。
“谁!?”我慌忙坐起,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我蓦然觉得害怕。照理说,地府一直以来都是安全的,我的织云殿被阎王布置的结界也从未让无关的敌人闯入进来过。而且,现在阎王还在殿外,央求着我开门,从没有离开过。如果有人来了,警觉的他肯定会发现。
“织云小姐不必惊慌,我只是一件灵物,受命保护着你。”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我左顾右盼,却还是一无所获。
“小姐不用费力寻找。小物只知道很多人都想看到你的笑容,想看到你开心。不管谁做过什么,选择怎样的方式,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真心的微笑。”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说过,就算离开,也说过想要看到我的笑容。
我的哥哥,不是亲哥哥却甚亲哥哥的白光,带着三哥哥对我的关爱,并将自己最真挚的感情赠予于我,就只是希望看到我的笑容。
是啊!为何不选择快乐呢?
是我自己太苛求了。阎王让我忘却,也只是希望看到我快乐,看到我的笑容。
是我自己太苛求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起身走到织云殿门口,开门却见阎王一脸憔悴,黑亮的眼睛中没有了耀眼而明亮的光芒。只几个时辰的光景,他就这般折磨自己。我在他心中,占据着何等的分量啊!我不免为自己的任性感到后悔和自责。
“织云,原谅我!”阎王抱着我,身体不留一丝缝隙,紧到我都快忘了要呼吸。
“夜摩,对不起!”我靠在他的肩膀,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却灼热无比。“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是我还是那样任性。”
“织云……”阎王温柔地吻去我的泪水,再次紧拥着我。“我爱你,我不想就这样失去你。我会永远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眼帘一阖,泪水宣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