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蓝雨的鼓励。我会加油的!
似乎做了一个漫漫悠长的梦。
梦境中全是支离破碎的片断。
我在云端奔跑,撒落一片欢声笑语。一个穿着华衣的青年男子骑着纯色的白马缓缓而来。笔直的身躯散发着淡淡光芒,举手投足之间有着王者风范,气质高贵、举止优雅。我欢喜地迎上去,我听见自己叫着他——四哥。他宠溺地望着我,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脸庞,亲切地叫着我的名字。白马朝天呼啸,打了个响啼。跑过来用洁白的鬃毛蹭我的脸,逗得我哈哈大笑。
哥哥背着我,耳边河水淙淙。我靠在他宽宽的肩膀上,看到眼前的河水被他身上的华衣镀上一层金子般的光芒。
“云儿,醒了吗?”他问道。他的感觉与刚才又有些不同,马儿就在旁边悠闲踱步,和刚才的白马完全不同。这匹白马更加温顺驯良。
“三哥,还背我走走嘛!云儿喜欢三哥背着。”我笑着嚷道。
“好!只要是云儿说的,三哥都会同意。”他宠溺地笑望着我,又背着我慢慢走着。
可这美好幸福的情景突然一下都没有了,我战战兢兢地跪在了佛祖面前,忐忑不安地望着另一名身穿华衣的男子。他比三哥更加沉稳,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望着我,手中的藤条高高举起。
旁边有许多同他一样身穿华衣的男子,其中也有三哥。可是为什么会有两个三哥呢?一模一样,让人分不清。他们都在为我求情,“大哥,这次就原谅小妹吧!”“大哥,云儿还小,她慢慢会懂事的,这次就算了吧!”
可是大哥却根本没有听到,手快速地落下,藤条打在我身上疼得我捂着眼哇哇大哭,眼角却瞅着大哥。大哥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却狠心又抽了我两下,叹道:“小云儿,这次可要记事。不然下次大哥绝不轻饶。”他后面打的两下轻了许多,我哭着点点头,敬畏地看着他。
突然,在我眼前呈现的是一大片飘落的粉红色花瓣,弯弯曲曲的石径小路上,一位尊贵高雅的男人牵着我的手,呵呵地笑着,再给我讲故事。他眼中全是宠爱之情,像是就算把世间的一切都给我都欣然乐意。我偎依在他的怀中,心里流淌的全是幸福。
再一转眼,他却不见了。阎王出现在我的眼前。气宇轩昂的他身穿黑色的衣袍,与我的白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他忧郁地望着我,眼神里写完了痛苦。突然,他展颜一笑,朝我张开了手臂,我急急地跑过去,抱住他。他也紧紧地搂着我,生怕我会消失一样。他的拥抱勒得我肋骨生生作痛,但我甘之如饴。
“不可以!”一声大喝,一道银光硬是将我们生生分开。一位相貌堂堂的男子身穿竹青色衣袍,冷冷地望着我们,与阎王大大出手。
“不要!”我大声喊道,却不料身子没站稳,直至坠入地面。我惊呼,一匹白马愣是随着我一起不顾后果地往下坠。
“织云……”阎王惊慌的呼喊声传来,越来越模糊。
我心一惊,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我已经躺在了床上。洁白的床单像是刚才的云端之上,柔软舒服。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明白自己回到了现实。
这真是一个漫长的梦,像是过了几个世纪,让我欢喜也让我忧愁。梦中的人会是谁呢?三哥、四哥、大哥?我有那么多哥哥吗?怎么没有看到白无常哥哥呢?
“织云……”身旁熟悉的声音轻叹。我转身一看,才惊觉阎王和衣躺在我的右侧,左手紧抓着我的右手。他看样子很疲惫,但是均匀的呼吸又让我稍稍放心。他的眉头紧锁,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刚才的那个梦。梦中的他也是这样,有着任谁也无法解开的忧郁,把我的心揪得紧紧的,比他紧紧地抱着我还要疼上十几倍。我多么希望他的眉头能够舒展,笑容能够绽放啊!
我的左手轻触他的眉头,轻轻地向外抚去,希望借此能够让他得以安心。一遍,两遍……他的眉头缓缓舒展,我的心底像是在盛开一朵鲜花,满心欢喜。
“织云……”听到阎王的声音,我不由得惊讶,慌忙起身,却不料被他握住的右手又被他拉回,倒在了他的结实的怀中。听到他从胸膛中传来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我的脸蓦然一下像是被火烧了一下,灼灼发热。
“织云……”他缓缓地低喃,将我再一次拉回现实。我小心翼翼的抬头望着他,他的眼睛微闭,眉头再次紧锁,嘴里再次哼出了我的名字。
幸好!他还没醒。看样子,他在做梦。梦中的我,肯定又让他担心了。我再次抬手,触摸他的眼角眉梢,眼泪没有缘由的不能自已,涌了出来,滴滴滴落在他的脸上。
“织云!”阎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忙起身搂住我,为我擦去脸颊的泪水。看着他担心的神情,我才发觉自己又在掉眼泪,忙用手擦干,不放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的泪痕依旧是泪痕,慢慢蒸干,没有变色。
我抬头望着他,挤出一丝微笑。他看着我,轻轻地擦去我眼角的泪花,再一次把我搂紧。他重重的呼吸在我耳边响起,却让我无比心安。
我爱他!我爱他!
这份感情在我的心里不停激荡,如日出时的太阳喷薄而出,自己无法控制。
织云,他是你的爱人。你的心从来都不会骗你。它为了这熟悉的感觉,已经等待了25年。
不由自主地,我勾着他的脖颈,头枕在他的肩头,幻想着就这样地老天荒,沧海桑田。我心底热爱的人,就在我的身边。即使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我对他的爱已经在我的心底里开始发芽。
“织云,我刚才做梦了,你又走了……”阎王在我耳边喃喃自语,抱我的手又加重了力度。我突然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那样无助,无助得也向我一样,想寻求心灵的避风港湾。
“我不会离开。不会!”我的下颚抵着他的肩膀,头靠在他的肩头,轻声言语。我不会离开的,我要说笑话给你听,让你开心。我要让你舒展眉头,笑口常开。我就想天天看着你的笑,不会离开,不会!
我的心这样对我说,我也这样对自己说。
“织云……”他抱紧了我,在我耳边轻声呢喃,叫的都是我的名字。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我问道,却明显感到他身体一紧,他望着我,目光如炬,久久没有言语。而后,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织云,你是一个好人,很善良,很可爱。”
这什么答案嘛!明明知道我想要了解的并不仅仅是这些。“我昨天做了一整晚的梦,梦到了你,梦到了我有好多哥哥,还有一个男的我不认识,可是,我的梦中却没有白无常。”
他紧张地望着我,听我说完,他叹了口气,说:“这些都是回忆,以后你自然会回想起来。不必急于一时。”
“可是……”
“很多事情会慢慢让你知道,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做好现在的自己,开心就好。”他拉着我的手,“我会站在你身边陪着你。”
很多事情,也许还没到我知道的时候吧!我点点头,他再次把我拥入怀中。我们就这样抱着,直到月落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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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我这样觉得。虽然看不到阳光,但是今天的我精神抖擞,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朝气蓬勃,我料定今天就是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我环视着现在重新属于我的这个新房间。阎王昨天说,可以让我以后就住在这里——织云殿,原本就属于我的宫殿。
织云殿主色调一片白色。这种白色如雪一般,白得干净,白得健康,地面上的白色中带着点点微红,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房间里不知名的小花娇艳地开着,没有因为季节的原因而有丝毫凋落的痕迹,五彩缤纷地点缀着整个房间。让房中更显勃勃生机。房间的陈设和原来那个房间没什么两样,一样简单明了。是我喜欢的感觉。
今天和昨晚的感觉又有着天壤之别。昨天梦到了以前的自己,记忆之门还没有打开。可是今天一大早起床,脑子里感觉被洗脑一般,可是又不彻底。看着这里熟悉那里熟悉,可是却理不出清楚的思绪。就像对织云殿,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
我对这里既熟悉又陌生。记忆中,我似乎来过这里,对于房间的布局和构造熟门熟路,但是,其他的一切,脑海里一片空白。片断的记忆零零散散,强烈的好奇心再次驱使着我想知道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而我曾经又经历过什么。看着娇艳欲滴的鲜花,我突然想到小彩曾经说过的彼岸花,她说过这种话能够唤起前世的记忆。我决定在房间里种上这种花,恢复我前世的记忆。
现在的我,依照阎王和黑白无常原来的谈话,应该算是神仙了,可以在地府中随意走动了。真没想到地府的工作是这样繁重,待我醒来,阎王早已不在身边。听小彩说阎王掌管着凡人的生老病死,平时就很忙。
白无常也没有露面。他们都各自忙着事儿,我呆在房里无所事事,更是觉得无聊,便想邀着小彩一起去逛逛。阎王原本说要我在房里好好休养,小彩也是这样规劝我,但是我最怕无聊,坚持要出门走走。小彩拗不过我,只好一路跟随。
一路上,小彩不时地劝我回去,弄得我原本兴致勃勃,没走几步已经索然无味。等着小彩一个不留神,我转个弯,和她分道扬镳了。我知道她关心我,可是无聊会让我更加烦闷。真不知道这么啰嗦的小女孩,以后怎么嫁人。
顺着黑白无常接我来地府的路途,我走到了忘川河边。看着时而湍急时而缓慢的河水,我想到了那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幡然想起曾经答应那个小女孩的事情还没有像阎王提起,心里十分愧疚。河水里阵阵凄厉的叫声,似乎在责怪我不守诺言。
坐在河边,熟悉的歌声飘到我的耳边。抬头一看,王伯再一次划桨而来。我静静地坐在岸边听着他唱歌。
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
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
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
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
这是一首古诗,唐代著名诗人王维在初隐蓝田南山时所作。王伯谱上独特的我从未听过的古曲,时高时低。听着王伯的歌声,我仿佛徜徉在这条不知名的小溪水中,溪水潺潺,没过我的赤脚;溪水冰凉,如一阵凉风直入我的心田。这青青的溪水,既喧闹,又沉静,既活泼,又安详,既幽深,又素净,它不停的向前奔流,灵气逼人,盎然生意。
不多时,王伯已划桨过来。船上的亡魂在地府官员的带领下有秩序地前往森罗殿。王伯笑呵呵的跳上岸,捋着花白的胡子,随性坐在我的旁边。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他总是那么精神矍铄。我偏头望着他,王伯一脸淡定的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我心里默念着刚才那首《青溪》,让我的心也平静下来。突然明白,世间上最难得的是淡泊的心境,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到无欲无求。“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乃是大道理。
想到这里,我微微一笑,也望向河水。眼前的河水不再是一潭死水,碧绿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河边长满了许多绿色的小球根,深浅不一,点缀着这阴沉的地府。即使在丑陋的事物,也会有美丽的一面。
王伯对着湖水,并不望我,悠闲地说道:“看样子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淡然一笑,挽着王伯的手,依靠在他的旁边,像是靠在自己父亲的身旁,有着久违的亲情和安心。想着父母本来的女儿现在肯定也这样幸福地依偎在父亲的身边,说笑谈天,我的心中闪过一丝落寞。
“王后不必伤感,是非与得失,自有它的因果。”王伯身未动,眼仍望着河水,缓缓而道。
“王伯,你也学黑无常和白无常那样使用读心术!那我在你们面前岂不没有秘密而言。”我护住我的胸口,故作生气的样子,大声地说。
“王后误会了,老朽不会使用那种法术。您的眼睛清澈明亮,什么心事都写在里面,不用什么读心术就能明白。”王伯处变不惊,依然笑呵呵地捋着胡须,“而且,我还知道,王后根本没有生气。王后还像以前那样,喜欢装作生气的样子吓唬大家。”
“呀!”我的小伎俩被他识破,咯咯地笑着,“我以前很喜欢这样子吗?”
没等王伯回答我,小彩的呼喊声从远处飘来。我站起身,回头望着气喘吁吁跑来的她。王伯也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
我看着王伯的举动,突然感觉在这地府还是不平等的。我本来是要小彩直呼我的名字,可是她死活都不肯改口,说什么主仆就是主仆,依旧小姐前小姐后的称呼我;而王伯也是只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和我亲近;白无常虽然相比之下和我亲密很多,但是却从不肯让我叫他哥哥。
我,只是这阴间至高无上的阎王的王后。
我叹了口气,低头盯着地面,我真得想清楚这以后的日子会怎样过。脚底下的球根引起了我的注意。记得小彩说过,忘川河边每到秋彼岸时会开满如血般鲜红的彼岸花,而现在应该是花瓣凋落,只剩球根的时候。我脚底的这小绿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摩诃曼珠沙华。
我蹲下身,望着这奋力吸取养料不断生长的阴间中唯一具有鲜活生命的花,激动得想要把它种到房间里。而且,我记得小彩曾经说过,这花儿能够唤起原来的记忆。我打断小彩滔滔不绝的抱怨和念叨,笑着对她说:“小彩,上次你送我的那些盛开的摩诃曼珠沙华放到哪里去了?今天把它搬到我的房间里去,好吗?”
小彩望着我,摇摇头,“王说过,这花对王后会有伤害,我已经送还给了地藏菩萨。”
“那我和阎王去说说。”现在的我记忆恍恍惚惚,难受得很。我只是想要知道我以前发生的事情,他应该会同意我的要求吧!
“佛经有云:‘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想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很多事情,早已注定。事情到了一定的时候自然会解开一切谜团和因果,王后何必如此执着。”站在一旁的王伯忽然开口。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我喃喃自语,此句何解?我参不透。望向王伯,他依然淡定,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身外之物,云淡风轻。
“小姐,该回去了。”小彩催促道。
王伯戴上蓑帽,走上前来,将我揽入怀中,轻柔地拍打着我的背脊,对我说:“王后,老朽送您一句话:‘若能一切随他去,便是世间自在人。’老朽只愿王后您能快乐地生活着。很多事情,不知道也不会是一件坏事。”说罢,他再次上船,过去渡那些在河对岸已经等待多时的灵魂。
“若能一切随他去,便是世间自在人。”
王伯如此洒脱,定是参透了。可是我还没有。生活中的疑团因为接触的事情越来越多而越滚越大,逼得我不能安然处之,置之不理。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是否真如他所说,一切尽在佛祖的掌握之中,我们只要也只能活着等待这样的注定?
晚上的阴间比较安静,而房间里还燃起了烛光。阴间有了亮光,让我觉得温馨许多。望着摇曳的烛光,蹿动的火苗,串串流出的烛泪,照耀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我的心里流溢着阵阵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