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玄冰身形一闪便如一阵轻风般飘了出去。她知道,一定是因为发现了什么严重的状况,载淳才会让承秀和玉燕避开。曾经有太多太多次,他身处险境的时候,她都不在他身边,这一次,她再也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难了。
正想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响声起处烟雾弥漫,铺天盖地的尽是一片飞砂走石。
玄冰怔了怔,忽地失声尖叫。那种声音她听过,是火药爆炸的声音,而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载淳所去的城东!
她发疯似的如飞奔去,一头钻进漫天烟尘里,全然不管自己被熏得双目刺痛,呛得咳嗽连连,只顾声嘶力竭地拼命呼喊起来:“淳哥!淳哥你在哪里?”
许久不闻有人回答,她又是着急,又是害怕,不争气的泪水扑簌簌直往下掉,心神凌乱间,她被脚下的石块一绊,一个趔趄就跌倒下去。
“小心!”
一声温柔醇厚的低唤在她耳边响起,与此同时,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把她揽进了温暖的怀抱之中。
好熟悉的感觉,是……他?她不是在做梦吧?玄冰蓦然抬头,眼前,正是载淳漫溢着疼惜之色的面庞。
“淳哥!”她的唇边立即绽开了一抹惊喜的笑意,一喜过后,她心里又是一酸,忍不住捶打着他的肩头崩溃地哭喊出声,“你聋了还是傻了?我喊你那么多声,为什么都不应我?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玄冰!”轻抚着她泪痕斑驳的面颊,载淳的目光不着痕迹地闪动了一下,“对不起,可我刚才……真的没听到!”
没听到?玄冰凝起氤氲的星眸,愕然地看着他。他的功力虽已不及以往,但也不至于迟钝到在这样近的距离之内,连她扯着嗓子大喊大叫都听不到吧?
正疑惑间,四周响起了一片急促的脚步声,李冠英和那些暗桩武士相继奔了过来,纷纷惶然道:“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载淳宽慰地冲众人摆了摆手,目光移向身后数步开外的一堆乱石处,心情复杂地叹道,“也不知薛敬德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人如此替他卖命,真是太可怕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啊!”
玄冰焦急地顿足,载淳这才向她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他们一行人走到这里附近时,发现路旁林中有人穿行,举止鬼祟,看来很是可疑。于是,载淳留下两人保护承秀和玉燕,又派邱和潜入林内探听动静,余人都不动声色地远远跟踪了过去。
不多时,邱和匆匆回报,说听到林中人密议,竟是奉了薛敬德之命,准备于今日动手炸毁九龙堤。载淳吃了一惊,立即率众暗桩武士入林拦截那些人,一番交战之后,奉命炸堤的众杀手非死即伤,□□也全部被夺下。
众人松了口气,以为大功就此告成,不料,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突然一跃而起,口中打着唿哨回身就跑。
哨声中,一匹马从林间奔出,那人跳上马背疾驰而去。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马的身上,竟然从头到尾挂满了□□,而马背上的人也边催马边撕开衣襟,浑身上下所缚之物与他的坐骑如出一辙。转瞬间,那人已至九龙堤前,伸手掏出火折点燃了身上的□□。
众人骇然欲追,载淳急忙喝止了他们,回头从一载物的马匹背上扯下根用于捆扎包裹的长绳,飞身掠出林外,长索同时出手,凌空一挥把堤前的一人一马一并套住,用了个“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将之从堤坝旁拖开,甩进了远处的一个乱石堆里。
就在这时,轰隆之声大作,那匹倒霉的马随着它的主人在爆炸中灰飞烟灭,幸好,那条关系着数城百姓生死的九龙堤终得避开劫难,完好无损。
听到这里,玄冰已经明白载淳为什么会没听到她刚才的呼唤了,爆炸时那声巨响的威力她可是亲身体验过的。眉尖一颤,她心疼地凝向载淳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那么一阵,早就过去了!”载淳神色自如地轻笑,“要不然,我这会儿怎么听得到你说话?”
此时,确知危机解除的众人都已识趣地悄然退去。悲喜交集间,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恍惚了一瞬,劫后重逢的时刻,竟是这般的恍如隔世。
一阵轻风拂来,树叶的“沙沙”声让他们蓦然回神。玄冰习惯性地抬手捋了捋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却无意中触到了左颊上的伤疤。
糟了,他们离得这么近,他不可能看不到的!
如丑媳妇骤见公婆般,她慌乱地垂下头去掩住了自己的脸庞,难堪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
忽然,一只手迎面伸来,不由分说地抬起了她的下颌,她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一阵突如其来的温暖触感已稳稳印上了她的面颊。
她吃惊地看着载淳深深吻住了那道疤痕,他的神情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和反感,有的只是无限的怜惜和温存。
羽睫一颤,她的唇边渐渐绽开了一抹释然的笑容,心头曾有过的些许遗憾与自卑瞬间消融在这深情一吻中。心满意足地,她扬起双臂紧紧圈住了他的身子,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与她缠绵依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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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离开后,少安久等她不归,不免越来越担心。终于,他再也耐不住性子,自行跨下车来,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吃力地向前走去。
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划破天际,脚下的地面都随之抖动起来。正惊疑间,一个透着急切之情的女声自不远处随风飘来:“玉燕,你说那是什么声音啊?大哥大嫂他们不会有事吧?”
玉燕?
心弦一颤,这个刻意逃避了许久的名字比那声巨响更有震撼力地在少安脑海中炸裂开来。他慌忙把身形朝路边的密林里隐了隐,随即凝目朝声音来处看去—— 一个十六七岁的锦衣少女正似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乱转,在旁低声劝解着的,是一个腹部隆起的少妇,一侧首间,她的秀颜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可不正是玉燕?
数月不见,初为人母的她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但她即使在对身边的女孩绽出宽慰的笑容时,眉尖也总是无意识地微颦着,使她的笑看起来凄清得让人心里发疼。
少安浑身一颤,拼命抓着手边的树枝才勉强支撑住了仿佛被骤然抽空的躯体。此时此刻,一心挂念着载淳安危的承秀和那两名暗桩武士都丝毫没有注意到林中的轻微动静,但玉燕却不知怎的骤然心悸了一下。
星眸一闪,她顿时如中电击地呆住了,发白的唇瓣无措地颤抖起来。回神的那一刻,一声惊喜的呼喊瞬间涌上喉头,可就在即将脱口而出之时,又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他在干什么?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微微前探的身子缩回树后,然后转过身,蹑手蹑脚地向远处走去。
他不是来找她的。从他的表现来判断,他明明看见了她,却想悄无声息地避开。
恍如一柄利刃刺入心口,玉燕狠狠地咬着唇,眸底闪起了一星火光。
从邱和等人处听说他中毒之事,她不顾陈方和载淳的劝阻,坚持拖着沉重的身子来京城找他,可他见了她的反应,却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