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养心殿内,元熹帝瞠目结舌地瞪着刚刚对自己提完那个“不情之请”的儿子载淳,脸色难看得活像要把他掐死似的。一旁的薛皇后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正想说上几句缓和气氛的话,却不料她的皇帝夫君一掌狠击在桌面上,把手边的一个铜狮镇纸都震到了地上,她见时机不对,赶紧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荒唐!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这时,元熹帝已是一怒而起,指着儿子愤然斥责起来,“朕一向以为你做事最有分寸,没想到竟也会说出这种糊涂话来!就算是寻常人家,定下的婚约也不可能视同儿戏,我们可是堂堂帝王之家,怎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你倒是说说看,庭兰那可怜的姑娘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这样对她,叫她今后如何做人?”
听着父亲义愤填膺的质问,载淳只有在心里叹气——若是他强娶了庭兰,活活拆散她和俊风,她才是真的没办法做人了呢,可惜这话,却是不能对父亲明说的。
当日,他对孟元皓说出真相以后,曾答应过对方会把这事处理好,绝不会让孟家,尤其是庭兰的名誉受损,所以,这个悔婚的恶人,只能由他来做了。他知道依父亲的脾气,自己一开口铁定是火山爆发,为了多争取一些助力,他就先把自己属意心凌的想法告诉了母亲。
薛皇后本就亟盼和自己的哥哥亲上加亲,又觉得庭兰无论是身体还是性格都太过柔弱,而自己的侄女则身强体健得多,一看就是多子多孙的命,个性又柔中有刚,也像块辅佐天子、母仪天下的料,因此她心里早就开始偏向侄女了。如今,知道儿子的意思与自己不谋而合,她更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说服丈夫退掉那门儿子并不喜欢的亲事。
今天,她陪着载淳来这里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她和元熹帝夫妻多年,对如何应付丈夫的臭脾气自然比儿子更有经验得多,所以,当元熹帝火气正旺的时候,她先不说话,由得他骂儿子几句出出气,等他的火发得告一段落之后,她才走上几步,替骂儿子骂得气喘吁吁的丈夫捶了捶背,柔声劝慰道:“皇上,您先消消气,能否容臣妾说几句公道话?”
“你想替儿子作说客?”元熹帝煞是不满地横了她一眼,想了想又道,“也罢,你就说说看,这事,怎么说他也不可能占了理去吧?”
“皇上!”薛皇后扶着丈夫坐下,不紧不慢地道,“其实你生淳儿那么大的气,无非就是为两点;于公,身为皇族之人不可出尔反尔,失信于臣民;于私,身为七尺男儿不该喜新厌旧,做那负心薄幸之人,是这个意思吧?”
“不错!”元熹帝颔首道,“难道朕骂错他了!”
“皇上英明睿智,怎会错呢?”薛皇后先送了夫君一顶高帽,然后莞尔一笑道,“只是,人非圣贤,总难免有考虑不周的时候,对吧?”
“绕来绕去,你还是觉得朕不对!”元熹帝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呀,当年就是这样,看着一张温顺面孔,实则小嘴伶俐得紧呢,一旦卯上劲理论起来,朕还真是说不过你!”
“皇上!”薛皇后低下头,腮边浮起了两朵红云。想起两人年轻时的□□,徐娘半老的她竟也情不自禁地现出了几分少女娇羞之态。轻叹一声,她感慨道:“二十多年了,一转眼,儿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早就人老珠黄了,怎么还能跟当年一样呢?”
听了这话,元熹帝也不觉一时情动,想起和薛皇后多年的恩爱和互相扶持,他心中一暖,满腹怒气不由得渐渐散去。
微笑着执起妻子的手,他柔声道:“你老了,那朕还不是一样?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生夫复何求,又有什么好叹息的?嗯……娴妹!”他改口叫起了年轻时对妻子的爱称,“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当我是皇上,就像……寻常人家的妻子对丈夫那样,说说心里话!”
“那……臣妾可就放肆了!”薛皇后眉眼弯弯,眸底闪过了一丝“阴谋得逞”的狡黠光芒,“先谈毁约失信一说。其实淳儿跟庭兰的事,只是当初我们做长辈都有这个意思,久而久之大家都认为理应如此而已。说到底,两家之间并无明确的婚约,既无承诺,何来失信?臣妾说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