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只能拼命点头,惶恐地发出含含糊糊的“唔唔”声。做了十几年喜娘,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威猛的新娘,要不是新郎也同样威猛,而且心地比较善良,她只怕早就被摔成了肉饼。这一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今晚能走出这个恐怖的新房,回去后立刻金盆洗手,这辈子就算去讨饭也绝不再当喜娘了。
送走战战兢兢的喜娘后,载淳看了看桌上已经倒好的两杯酒,两手各执一杯朝玄冰走去。
“我不会喝酒!”玄冰寒着脸扭过了头。对于刚才差点误伤喜娘,她心里有些后悔,但她酒不沾唇的决心却仍是十分坚定,她可不想在被灌得醉醺醺的状态下失去作为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
“我不会勉强你喝交杯酒的……”载淳目光微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给两位先人敬一杯酒。”
“先人?”玄冰诧异地回眸。她知道,成亲后自己有义务和丈夫一起去太庙拜祭杨家历代先祖,可从没听说过有在洞房花烛夜去拜先人的。
“拿着,跟我来!”
载淳把一杯酒塞给她,然后牵起她的手,朝房间另一头走去。玄冰迟迟疑疑地跟着他走,完全弄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本可甩开载淳的手,但不知为何却没有这么做,手上那片温暖坚实得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奇异触感不知不觉地融化了她的抗拒心理,更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信赖感。
载淳带着她走到窗前的一张梨花木桌旁停下了脚步。只见整张桌面被一块青布覆住,下面的东西有高有矮,有大有小,不知为何物。他放开手,接过她拿着的杯子,和自己那杯一起放到一边,然后伸手掀开了蒙在桌上的青布。
玄冰搓着手,正为刚才莫名其妙地中了对方的“邪”,乖乖听其摆布而懊恼,不料,青布扬起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东西却给了她更大的打击,顿时让她如见鬼魅地呆住。
摆在桌子正中的是一个紫檀木制成的灵位,四周环绕着各种香烛祭品。载淳早告诉过她要给“先人”敬酒,因此看到灵位香烛并不意外,让她吃惊的是灵位上所刻的字——义侠沈彻夫妇之位!
“那不是我爹娘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先人?难道,他已经知道……”吃惊过后,她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脸色也有些发白了。
载淳侧目一瞥,若有所思地道:“你一定觉得奇怪,这对姓沈的夫妇是什么人,我怎会把他们当作先人来供奉,还要在新婚之夜和你一起拜祭他们,是吗?”手抚灵位,他郁郁地叹了口气,“他们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他们的死,却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我今生今世都忘不了,那是三个多月前的一天晚上……”
“别说了!”玄冰痛苦地呼喊出声,颤着唇打断了他的话,这个关于爹娘之死的悲惨故事她已经听了无数遍,真的不想再听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我吗?还是在嘲讽我?他们派人掘了我爹娘的坟,却还假惺惺地在房间里立什么灵位!”
霎时间,玄冰只觉一股熊熊怒火直冲头顶,不由得情绪失控地向藏在怀中的匕首摸去,此时的她完全忘记了那什么见鬼的复仇计划,只想马上结果眼前这个该死的凶手。然而,还没等她的凶器现形,那只蠢蠢欲动的手已被载淳闪电般抓住,她暗暗运劲对抗,却是半点动弹不得。
“对不起,我不该在我们的大喜之日跟你说这么凄惨的事情,只是……死者为大,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你不会介意敬他们一杯酒吧?”仿佛没有察觉到玄冰拼尽全力的挣扎,载淳神色淡然地说着,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人的冲动往往产生在一瞬间,如果这刹那的闪念被某种因素阻碍而没有化作实际行动,通常渐渐冷静下来的头脑就会理智地把它压抑下去。意识到自己差点做出愚蠢的事情,玄冰立即松下手上的劲力,装作心有余悸的样子娇嗔道:
“真是的,哪有人在洞房花烛夜尽说些什么死啊活的,吓死我了!不过你说得也对,这杯酒该敬……哎,你倒是放手啊,抓我抓得这么紧,叫我怎么去敬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