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坤宁宫回来以后,她一想起载淳与自己分手时的失落之色,心里就非常不安。回想起来,自从进宫以来,他一次又一次地替她解围,这次还救了少安的性命,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岂是一句“谢谢”所能回报的?而她呢,除了卑鄙的欺骗之外,什么也没有给过他,这种深深的愧疚,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的。
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做人应当恩怨分明,爹娘的仇和他对自己的好完全是两码事,即使要报仇,也不能利用对方的感情作为筹码。
“是时候该把所有事情做个了断了!”
今晚,她特地找来在载淳身边伺候多年的宫女问清了他的口味,随后吩咐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点的全都是他最喜爱的菜色。
她决定,先诚心诚意地向他道谢,然后再对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同时也把爹娘之死的真相问个明白,至于接下来该怎么样……她真的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到时候,就把一切交给老天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让玉燕去请载淳回宫,可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蓦然回神时,她又想起了当日绮月在言语间所表现出的对载淳的了解和亲近的态度,霎时间,无边的酸涩淹没了她的心。她狠狠地咬了咬唇,一跃而起冲出门外。
“太子妃,你去哪里?”玉燕急忙追了上来。
“我去找他问……”话刚出口,却陡然中断。
被外面的寒风一吹,她的头脑顿时清醒起来。
“我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更没有和他做过一天真正的夫妻,就算他和别的女人来往,我又管得着,管得了吗?”
这念头仿佛兜头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她心底所有的怒火。黯然一叹之后,她转身无精打采地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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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回东宫的路上徘徊良久,载淳终于下定决心踏上了归途。
尽管,他不知道那份始终若即若离、虚无缥缈的情究竟会带给他怎样的结局,也曾为此惶惑过,犹疑过,但是,已经铭在心坎上,融入骨血中的东西,又岂能轻易抹去?至少,她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悄然离去,或许……
“算了,还是不要多想了。”他轻扯唇角,无语地将目光投向了寂寥的夜空之间。既然无法左右她的情,更无法勉强自己的心,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好好把握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了。
怀着几许淡淡的怅惘一路行去,不消多时已回到寝殿门口,正待举步踏入,却听一阵琴声悠悠响起,随之传来的是清润女声温婉含情的浅吟低唱: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与她新婚次日所唱的那首曲子相比,这首名为《一剪梅》的小词无论曲调还是歌词都少了几分哀伤凄婉,却多了几许难以言说,无从排遣的朦胧的愁。察觉到歌声主人微妙的情绪变化,载淳不由得心神微荡,默立片刻后,他放轻脚步,缓缓走了进去。
玄冰正弹唱得入神,丝毫没察觉到有人进来。一曲终了之时,她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载淳已经站在自己身旁。
她吓了一跳,微嗔道:“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