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道谢的!可以……让我进去吗?”景麟宫门口,绮月垂首而立,双手不停地绞着一块丝帕。站在她面前的,是一脸惊愕之色的载熙。
自从那晚投湖被救起后,绮月就着了凉,昏昏沉沉地病了好几天。载熙明明很想去看她,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别扭得慌,于是只得派人去打听了几次消息,得知绮月的身体日渐好转,这才略感安心。
没想到,今天她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这让他既有一丝惊喜,又觉几分慌乱。好半天,他才收摄起凌乱的心绪,强作镇定地笑了笑道:“进……进来吧!”
此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同样期待对方先开口的他们陷入了尴尬的僵局。
不知过了多久,载熙忽然想起,作为主人的自己似乎应该做点什么,总不能老像木头桩子似的没完没了地杵在那儿。勉强笑了笑,他抬手指向书桌旁的椅子道:“你坐……”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响,桌角边的笔筒被他的衣袖带翻,里面的毛笔骨碌碌滚了一地。他脸上一热,慌忙去捡,谁知一不小心又撞倒了身旁堆得高高的一摞书,倒下的书连带把旁边的画纸也蹭到了地上,霎时间摔了个七零八落,满地狼藉。
“我来,我来!”绮月赶紧上前帮忙,这个小小意外的发生反而让她感觉轻松了许多,至少有件事做,也算借此打破了僵局。不一会儿,她就帮着载熙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并且抢着动手整理起来。
载熙见状吃了一惊,忙神色慌张地阻拦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哎,这个我拿手,一会儿就好!”绮月坚持地忙碌着。忽然,一张皱皱巴巴的画纸呈现在了她的眼前,其间一名宫装少女手持画笔凝眸沉思,俏丽的脸蛋上眉眼盈盈,巧笑倩兮,画得端的是栩栩如生,不过画中人只有大半个身子,显然是一幅尚未完成的作品。
“哎,这不是我……”绮月心头一震,脱口而呼。
载熙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劈手夺过画纸藏到背后,红着脸嗫嚅道:“那个……画得糟透了,不……不看也罢……”
绮月呆呆地由着他把画抢走,心乱如麻的她,耳边不觉回响起了载熙把她抱回荷香苑的那晚,小梅帮她擦身换衣时,半开玩笑地对她说的话:
“绮月姐,其实,我真的觉得你好幸福呢,不管你做什么,始终有人愿意默默地守在你身边。你啊,也该好好想想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了,万一有一天,人家因为筋疲力尽而离开了,那时候,你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哦!”
她愕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小梅善意而狡黠的微笑。她从没想到这个老实巴交的小姐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一刻,她惊觉自己一直以来真的是忽略身边太多人了。
撇开往事,她轻抿樱唇定了定神,轻如耳语地道:“谁说糟透了?我看就……很不错啊!可以……把它送给我吗?”语罢,她只觉心如鹿撞,不敢看载熙一眼,只得不停地搓揉着手里的丝帕来掩饰自己的满心忐忑。
载熙顿时愣住,攥着画纸的手僵在了身后。
他珍藏这幅没有画完的肖像,一为留念,二为自勉,从没想过让绮月知道,方寸大乱之下,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窘迫地干笑道:“这个……我本来是想丢掉的,又没画好……要是……要是你真想要的话,我重新给你画一幅好了。”
“不,我就想要它!”绮月摇了摇头,轻叹道,“我是个愚钝的女子,一直以来都是自误误人地活着。如今,我算是再世为人了,也想过要重新开始,只是还有些害怕,有些茫然……”语声稍顿,她鼓足勇气向载熙投去了目光迷离的一瞥,“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理会我这块不堪雕琢的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