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呀,放开我!”那被抱着的蒙面人在对方怀中挣扎呼喊着,听来竟是女子的口音。话音未落,她已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对方的脸,顿时浑身一震,张口欲呼。
然而,未及叫出声来,她微启的樱唇就被对方重重掩住。“别吵了,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女人!”那嗓音低沉淳厚,语气则是气恼、焦躁中带着一丝关切。
蒙面女子顿时傻住,迷乱的目光无措地凝在对方身上。
“马上给我回东宫去!”那个声音严肃起来,“要是你还是个敢作敢当的江湖儿女,就乖乖在那儿等我,不许乱跑!”
蒙面女子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双目微合地点了点头。
对方见状便放下了她,挥手示意她快走,然后朝外面看了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出去。
御书房内,那些被石子击倒在地的侍卫们刚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却听耳边传来一声惊诧的喝问:“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众侍卫闻声抬头,这才发现站在他们面前的竟是载淳!
“太……太子殿下!”这一惊非同小可,众人忙倒身下拜,心中暗暗叫苦。
“都起来吧!”载淳淡淡地道,“不必惊慌。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战战兢兢地说出方才之事后,侍卫队长颤声道:“卑职无能!太子殿下,您看这事,是不是立即禀报皇上?”
载淳在书房里四处扫视了一眼,沉吟道:“这里什么也没少,看来他并未得手啊!”
“是……是啊!小的们一听见动静,马上就冲了进来,他……还没来得及下手!”
侍卫队长边说边抹着额上的冷汗。就算没什么损失,他奉命率队守卫御书房却不慎让人闯入,终究还是他的失职,此事若被元熹帝知晓,即使不会掉脑袋,他好不容易混到的队长位子也是岌岌可危了。
“嗯……”载淳稍稍犹豫后道,“最近父皇百事缠身,已是不胜其烦,既然没什么损失,就别让他老人家再多操一份心了。我看这样,父皇那里就不必上报了。不过,你们一定要加强守卫,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是是是!”侍卫队长立刻鸡啄米似的点起头来,心里那股高兴劲儿就别提了,真恨不得为眼前这位英明仁慈的太子殿下大唱赞歌。
在众侍卫感激涕零的恭送中离开御书房后,载淳长叹一声,唇边浮起了一丝忧色重重的苦笑。似有意似无意地踱向假山丛边,他侧目一瞥,又沉吟地默立了片刻,随即快步朝着返回东宫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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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内,玄冰一脸茫然地双手抱膝蜷缩在墙角边,一块黑巾皱皱巴巴地横在她脚下。
她正是刚才那个夜闯御书房的“笨贼”!只是,这愚蠢的一幕,却是她苦心策划了许久的。
那天,为了救段天问的性命,她无奈许诺盗图,但心里早就打定主意,绝不会行此祸国殃民之事。
所以,向他许诺时,她说的是一定会在半个月内采取行动——只要行动了,她就算没有违背誓言,但成功与否,就不是她能作主的了。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成功过,更不会让别人得手。
她明知布兵图最有可能在武圣祠,却偏偏去闯御书房,目的就是想误导其他有可能来盗图的人,故意笨手笨脚地让侍卫抓住自己,也是为了引起朝廷的警觉,从而加强防范,那以后再有人想潜入皇宫就没这么容易了。
至于这么做的后果,她早就想过了,在答应段天问盗图的那一刻,她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反正,她早有行刺、欺君之罪在身,终究难逃一死,能在临死前做件好事,也算是死得其所——如果说她有点私心的话,那就是再也不必忍受爱恨纠缠的煎熬,可以从此解脱了,这是她能为自己想到的最好结局。
只是,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想不到,载淳竟会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整个计划。
“他为什么会去那里?为什么他对我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惊讶,还要替我遮掩?”
他当时的确是很生气来着,可他气她的理由居然是“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女人”!这算是哪门子的罪名?
苦笑一声,她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
是怎样都不重要了,总之,经此一事,她这个“薛大小姐”是无论如何也扮不下去了。也好,早该有个了断了,她是真的累了。
“爹,娘,请原谅女儿的不孝,很快……我就会来向你们谢罪了!”朝父母的灵位投去歉然一瞥,她神思惘惘把手伸入了怀中。
她自觉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少安,有生之年,她是无法偿还欠他的一切了,惟愿他能早日忘了对她的爱,也忘了恨,过上平静的生活。此时此刻,她只想再看一眼那枚记载了他们所有悲与喜,爱与恨的蝴蝶珠花。
谁知,这一摸之下,怀中却是空空如也,那枚她爱逾性命的珠花竟已不见了踪影!
她大惊而起,满屋上下一通好找,结果却是毫无所获。
呆立半晌,她终于无力地跌坐下去,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身子都像被抽空了似的。
这时,房门霍然而开,载淳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地上的玄冰,他立即敛起了眉峰:“夜里这么凉,你坐在地上干什么?快起来!”说着便向她伸出手去。
“这里再凉,也不会比天牢的地凉啊!”玄冰了无生气地扯了扯嘴角,“断头台就更不用说了,是吧?”
“你说什么?”载淳的手顿在了半途。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难道就没有话要问我?”玄冰木然抬起了眼眸,见载淳沉默不语,她凄然一笑道,“好吧,那我自己说就是了。”
轻叹一声,她瞥向桌上的灵位幽幽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国舅千金,他们才是我真正的爹娘,我是沈彻和柳飞絮的女儿沈玄冰,是为了替爹娘报仇才进宫的。我早就想好了,要从你口中套出布兵图和兵符的下落,利用它们来挑拨你们父子的关系,让你们自相残杀,只可惜,你口风太紧了,我不得不自己去找,没想到,却是出师不利!”
一古脑说出早就想好的那些话,她解脱地长吁了口气:“也许是我命该如此,这辈子注定报不了仇了。好了,你带我去见皇上吧!”
话音落后许久没有动静,她不解地回眸,却见载淳正凝目瞧着自己,神情有些飘忽不定,却没有一丝的惊讶和愤怒。
她怔了怔,旋即暴怒如狂地跳了起来:“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抓我?站在你面前的是个杀手,是个刺客!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洞房之夜我就想杀你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载淳终于开口了,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怜惜。
玄冰的身子顿时僵住,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如当头一棒,一下子把她给打懵了。
“其实,自从你在御花园里和我比剑那次起,我就已经知道,你是在武圣峰和我交过手的那个姑娘,也猜想过你可能与沈氏夫妇有关,多谢你今日坦诚相告!”
心情复杂地看着她,载淳的目光微闪了一下:“可是……你还是没有完全说实话!你不是已经去过武圣祠了吗?那又何必再闯御书房?以你的身手,区区几名侍卫又岂能奈何得了你?所以……你今天根本就是去送死的,你这个笨丫头!”
“你……你怎么会知道?”玄冰讶异而呼,惶恐地倒退了两步。
忽然,她机伶伶打了个寒战,眼中渐渐现出了然之色:“我明白了,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难怪……你明知我是刺客,却还要娶我为妻,你是想从我身上查出幕后指使之人,对不对?之前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你说得没错,我真是这个世上最愚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