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真是太毒辣了!”薛敬德点点头,脸色一沉,“我本来不想这样,可你如此执迷不悟,我也只好大义灭亲,执行皇上的旨意了!来人哪,给我……”
“我”字刚出口,载淳突然一把拔起虬髯汉子尸体上的紫电剑,身形一闪便到了薛敬德跟前。他心知今日之事绝难善了,若束手就擒,只怕连向父亲申辩的机会都不会有。惟今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但他不希望再有无辜之人枉送性命,所以就想出其不意地把薛敬德拿为人质,以便兵不血刃地顺利脱身。
只可惜,玄冰并不了解他的心思,她以为载淳为了维护自己而误杀侍卫,心中早已是内疚欲死,此时更恐他一错再错,犯下无可挽回的重罪,因此立即惊呼而起,咬牙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不要,不要再为我……伤人了!”她颤抖地揪住他的衣襟,才说完便无力地栽倒了下去。载淳不得不回头揽住了她的身子,这一耽搁间,薛敬德已经躲到了人丛之后,恼羞成怒地高喊起来:“皇上有旨,凡助此钦犯拒捕者,一律格杀勿论!杨载淳,这是你自甘堕落,怨不得任何人!来人哪,给我上!”
喊声中,一大群侍卫如潮水般涌了过来。载淳心知良机已逝,无可挽回,但总也不能就此任人宰割,于是,他剑交左手,右手托住玄冰的纤腰道:“信得过我就跟我走,否则的话,今天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玄冰心头一颤,不及回应,便觉身子一轻,载淳已挟着她闯入人群,左手“追风逐电”剑式瞬间出手,只听一片“叮当”之声,残刀断剑掉了一地,□□声中,那些冲上来的侍卫全都东倒西歪地变作了滚地葫芦。顷刻间,两人便突破包围圈冲出了门口。
薛敬德是深知他这个外甥的身手的,见此情形,他料想这些侍卫刀对刀,剑对剑的也也拦不住载淳,于是眉头一皱,扬声大喝道:“放箭!”
先前,王均一直是按照薛敬德的命令指挥手下的,可这“放箭”二字一出,他的脸色顿时变了:“国……国舅爷,这恐怕不妥吧?他毕竟是太子……”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皇上的旨意!”薛敬德厉声叱道,“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下手招招狠毒,难道你非要等到你的手下尸横遍地才动手吗?”
事实上,刚才摔倒的那些侍卫不过是有的被载淳刺中了穴道,有的被他用内力震倒,最多也不过是挂了点小彩,绝无性命之忧,什么“尸横遍地”完全是无稽之谈。
王均皱了皱眉,还想争辩,薛敬德已是勃然大怒地举起了尚方宝剑:“还不赶快指挥他们放箭?莫非你想抗旨不成?”
王均骇然一激灵,无奈之下,只得回身挥手道:“弟兄们,放……放这个……箭!”好不容易说出那个“箭”字,他只觉头晕目眩,全身脱力,差点一下子坐到地上去。
载淳带着玄冰越过几重侍卫的阻击,眼看着已离宫墙不远了,不料却传来了“放箭”的命令声。他顿感不妙,甫一回身,乱箭已似飞蝗般铺天盖地而来,他立即使出“坚壁清野”剑式,把两人身周守了个风雨不透。
“坚壁清野”用于防守本来最是万无一失,但他右肩受伤,不得已改用左手使剑,总有点不太顺手,再加上还要照顾举步惟艰的玄冰,在一拨又一拨乱箭的攻击下,不免渐渐有些遮拦不住。就在他手下稍稍一松的当口,一支利箭便趁虚而入,冷不防地射到了玄冰身前。
他吃了一惊,欲待回手挡架已是不及,情急之下只得旋身遮住玄冰,挟着她勉力往旁边一闪,同一瞬间,利箭“嗖”地飞来,擦着他的肋骨划开一道血口后呼啸而去。
被载淳牢牢护在怀里的玄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血在自己眼前飞溅开来,雨点般洒上她的身,映红她的眼,她的心也跟着停跳了一拍。蓦然回神时,她几乎肝肠寸断,不由得嘶声泣道:“快放下我!求求你,别再管我了……”
“闭嘴!”忍痛轻斥了一句,载淳迅速封了伤口四周的穴道,脚步一稳便立即凝神加强了守势,挟着玄冰迅速往宫墙边靠去。这宫墙远比一般围墙要高,能否抱着一人在乱箭攒射下安然离开,他实在没有把握,但他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惟有冒险一试。
在大批侍卫的护持下,薛敬德拨弄着手上的墨玉扳指悠然看着他们,唇边浮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然而,站在他身旁几步开外,正在指挥着手下放箭的王均脸色却沉黯如死,暗暗瞟了薛敬德一眼,他的眸中忽地闪过一抹异光,手中钢刀随之滑出鞘外。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鬼魅般自假山丛中悄然飘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到薛敬德背后,长剑一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低喝道:“快叫他们住手!”
薛敬德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道:“好……好汉,有话好说!”一侧目间,他瞟到了那人持剑的手,满脸的惊慌顿时化作了无边的怒意,“臭小子,反了你了啊?还不快放手!”
载淳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形,略一思量便暂时停下了脚步,而玄冰已忍不住惊呼出声来:“段天问!”
来人正是一身夜行人打扮的段天问。在薛敬德的喝斥下,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但仍是咬牙冷然道:“对不住了,日后你怎么处置我都行,但今天你要是不照我的话做,我便只有与你同归于尽!”
薛敬德的面颊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犹豫片刻,他不得不颇不甘心地道了声:“王统领,叫他们住手吧。”
王均立刻大喜过望地高喊起来:“国舅大人有命,快快停手,让他们走!”
一语过处,众侍卫即刻收弓,在王均的指挥下有序撤退。
其实,载淳平素在宫中颇得人心,这些侍卫大都不愿与他为敌,只是一来迫于上命,二来那虬髯汉子被杀的事吓住了他们,为保自己的命才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上头有命叫他们住手放人,他们正是求之不得,个个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段天问挟着薛敬德一步步朝玄冰他们靠拢过去,边走边扬声喊道:“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走!”
这是载淳第一次和段天问面对面接触,他心中有太多疑问想向对方求证,不过,现在却不是时候。因此,他只得微一颔首道:“多谢阁下相助!”
段天问冷哼一声,不屑地扭过头去。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玄冰,没把载淳排除在外,只不过是不想在玄冰脱险前节外生枝而已。
“大哥、大嫂,你们怎么了?哎呀,大木头,你……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就在段天问刚刚与载淳他们会合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女子惊异的呼喊声。众人循声回头,只见承秀一脸讶异地出现在东宫门口。
她睡到半夜,被外面隐隐传来的打斗之声惊醒,便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出来察看,不料见到的竟是如此剑拔弩张的情景。
载淳血染重衣的样子把她吓得不轻,呆呆地看了兄嫂片刻,又看看段天问,她跺了跺脚就想跑过去,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来拉住了她,回头一看,却是载熙。
承秀使劲挣扎,可怎么也甩不脱哥哥的手,不禁急得直跳脚:“你放开我,让我过去啊!你没看到他们出事了吗?”
“秀儿,别过来,这跟你没关系!”人群中传来了载淳焦急的呼喊声,“载熙,看住秀儿,别让她胡来!”
载熙扭头应了一声,一疏神间,承秀趁机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毫无防备之下,他不由得痛呼着松开了手。
承秀赶紧摆脱了他往前跑去,可是,才跑了两步,载熙就追上来朝她背后点了一指。她只觉浑身一阵酸软,所有的力气顿时消失,眩晕间,她忿忿地回过头去,指着载熙的鼻子道:“二哥,你居然暗……”“算”字未及出口,她眼前一黑,晃了晃便昏倒在载熙怀中。
载淳见状终于松了口气。深深看了载熙一眼,他沉声道:“秀儿就交给你了,保重!”说罢,他便抱起玄冰回身跃过了墙头。
段天问冷然扫视全场,忽地一把抓住薛敬德的腰带将他提起,“嗖”的一声抛向了人群集结之处。在王均“快接住国舅大人”的大呼小叫声和众侍卫的一片混乱中,他跟着飞身而起,转瞬间消失在宫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