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先起来说话!”元熹帝把薛皇后扶起来,引着她到软榻上坐下,“有些事,朕怕你忧心,本不想对你说的,但事到如今,怕是不说也不成了!”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嗓子,郑重其事地道:“朕现在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但你要保持冷静,不可声张,知道吗?”
元熹帝这种如临大敌的样子让薛皇后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刚才虽因一时忧急言行失态,但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寻常女子,此时反倒镇定下来,擦干泪水正色道:“皇上请说,臣妾自有分寸!”
见她如此,元熹帝才略感放心,于是把自己到目前为止所知的种种情形以及相应的安排都告诉了她。
薛皇后顿时呆若木鸡,其震惊程度绝不亚于听到载淳出事的时候,半晌,她才茫然自语道:“怎么……怎么会这样呢?我不信,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朕也不敢相信啊,所以才一直难以对你启齿。只是……”元熹帝面有忧色地看着妻子,“万一这是真的……”
咬了咬唇,薛皇后强忍着心痛沉声道:“皇上,自从臣妾嫁给你的那天起,就认定自己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如果真是那样,我当然会站在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一边!况且,臣妾虽是女流之辈,但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楚的,皇上尽管放手去做,臣妾绝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好!好!”元熹帝连连点头,欣慰地拥住了她微颤的身子,“娴妹,你且放宽心,我们一家人,夫妻父子同心,这世上绝没有过不去的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薛皇后应了一声,轻轻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二十多年了,这副肩膀始终是那样坚强,那样稳健,既担起一国的江山社稷,也挑着他们一家的喜怒哀乐。她虽然不知道即将到来的这场风雨究竟会有多大,但她相信,只要有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在,他们一家人就定能走出风雨,迎来云开雾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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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玄冰低低□□一声,在载淳的怀中悠悠醒来。她的眼神由茫然渐转清晰,随即掠过了一抹讶异之色:“我……我还活着?”
一时间,她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记得他曾说过,以后的一切,就让老天来决定,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她本以为老天已经给了自己最好的归宿,没想到,到头来仍是个不了之局。
“当然了!”抑下情不自禁的欣喜,载淳佯怒地瞪了她一眼,“你这不长进的丫头,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心一点?”
在他的扶持下慢慢坐起,玄冰歉然地牵了牵嘴角:“对不起,又让你费心了!可……你是怎么做到的?”
“忘了我给你师兄的那种药了吗?幸好我身上还有一颗!”载淳语气转缓,关切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身上已经不痛了,就是……人还有点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那就好!”载淳宽心地点了点头,“折腾了那么一场,能不筋疲力尽吗?休息些日子应该就没事了。”
玄冰“嗯”了一声,蓦地发现载淳的神情似乎十分疲惫,脸色也不太好。“你怎么了?”她忧心地拧起了眉,“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我……”载淳强打精神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被你吓着了嘛!”
正说着,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兵刃相击之声,两人心中不禁同时一懔。
依他们现在的景况,自是不便招惹是非,载淳四处一望,发现附近有个山洞,便对玄冰道:“我们先进去避一避。”
他扶起玄冰朝山洞那边走去。站起时,他自己也觉得腿有些发软,不得不匆忙提口气稳住身形,没让玄冰看出自己的异样。
两人刚走进山洞,只听打斗之处似乎有人惨叫了一声,玄冰怔了怔,脸色立刻变了:“是师兄!”
她不假思索地回身冲向洞口,可未及出洞,便觉一阵晕眩,幸亏载淳一把抱住了她,才没让她跌倒在地上。
“你现在这样怎么能去?想送死吗?”载淳又气又怜地瞪了她一眼。
“放开我,师兄他有危险,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玄冰在他怀里挣扎着,焦急的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她为了少安不顾自己性命的举动狠狠揪疼了载淳的心,但他还是不忍看着她难过。于是,他暗自试了试自己的内力运行情况——感觉不太好,不过勉力撑上二三十招应该还可以。咬了咬牙,他脱口而出道:“行了,我去!”
“这……”玄冰不知道载淳现在的情形其实比她更糟,犹豫了一下,她怀着一丝歉疚,颤着唇点头道,“那好吧。可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你身上……还有伤呢!”
她眼中明显的疼惜之色让载淳感到了莫大的安慰。“没事!”隐藏起对事情结果毫无把握的不安,他神色如常地笑了笑,“你在这儿好好待着,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别出来。”
感觉到他语气里那一丝淡淡的凄怆,玄冰的心无端悬了一下,不待她理清这莫名的心悸,载淳已决然转身走出了山洞。
循声来到林间,载淳发现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少安,看身手,似乎与当日他和玄冰在山上遇到的袭击者颇为相似。
“他怎么也会惹上这帮人?”
他不禁略感疑惑,但此时的少安已是浑身浴血,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支持不住,眼下的情势容不得他再去多想了。
趁那些黑衣人还没有注意到自己,他突然从他们背后插入,一出手便是迅捷无伦的“追风逐电”剑式,漫天流泻的紫光中,首当其冲的七八个黑衣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便纷纷中剑倒地。
一轮快剑过后,他开始觉得有些后劲不继,于是迅速变招,用“行云流水”式的巧劲把其余黑衣人的兵器缠绞在了一起。少安趁势而上,跟着就是一阵疯狂砍杀,黑衣人死伤大半,余者见势不妙,互相打个呼哨,齐齐如飞般退去了。
眼见强敌已去,心神骤松的载淳只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顿时眩晕地晃了晃,虚弱地倚在了身旁的树上。喘息未定,却闻背后风声乍起,他心中一懔,本能地侧了侧身,与此同时,冰冷的剑刃贴着他的脊背惊险万状地削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他愕然回头,只见少安正瞪着血红的双眼,手持长剑势如疯虎地向他扑来:“无耻小人,你也终有撞到我手里的一天!”
“你……”载淳吃了一惊,什么话都还来不及说便被少安的凌厉剑风逼得透不过气来。竭尽所能地连挡三招,他已是筋疲力尽,眼看着接踵而来的第四招是无论如何也招架不住了。
“住手!”
忽听一声暴雷似的怒喝,一个须发花白、背负长剑的老人如飞般拨林而来,一个鹞子翻身横掠到了他们中间。
少安当即如见鬼魅般呆住了,刺出一半的剑生生顿在了空中。“爹,你……你怎么来了?”瞬间的愣怔后,他惊慌失措地连退出好几步去。
老人正是少安的父亲陈方。见到自己的儿子,他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喜色,反而怒目圆睁地戟指大骂起来:“小畜生,上次你见了我便逃,我还以为你尚有几分羞耻之心,日后会知道悔改,没想到你竟然还在为非作歹!你是存心想气死你的老父亲吗?”
“爹,我……我没有为非作歹!”少安慌得声音直打颤,但还是壮着胆子辩解道,“上次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就更不是了!”说到这儿,他满怀恨意地睨了载淳一眼,“你知不知道,就凭他做的那点事,我杀他十次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