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莫慌,他是人,不是鬼!”载淳微微一笑安抚众人道,“他根本就没死,当初的坠崖,是我和他一起安排的一出戏!”无暇解释其中情由,他诧异地转向一头油汗、气喘如牛的李冠英问道,“怎的赶得这样急?出什么事了吗?”
见李冠英迟疑地看看杜正清和黑鹰,他一颔首道:“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公……公子,不好了!”李冠英这才抹了抹额上的汗,急道,“铁君涛一家被劫持了!”
“什么?”众人同声惊呼。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一惊过后,载淳定下神来,直指问题的核心。
“一群武功高强,出手狠辣的黑衣人,为首之人,似乎叫……什么狼的!暗桩的兄弟死了好几个,我这正急着找人去增援呢!”
“是黑狼!”杜正清双眸微眯,目光骤然变寒,“真可惜了,在山神庙里,就差那么一点没能宰了这畜生,否则他现在哪还有命出来招摇!”
载淳也有些懊恼让黑狼逃过了一劫,但他如今的功力已是大不如前,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救人杀敌两者也的确是无法兼顾的。把思绪转回眼下的事情上,他心念微动,一丝疑惑顿时浮上心头:“如果是为了阻止我们寻找证人,应该把铁君涛一家杀了灭口才对,没理由劫持他们啊?”他的脸色忽地一沉,“冠英,你还有事没说出来,对不对?”
李冠英怔了怔,情知瞒不过他,只得坦白道:“他们说……说要公子去见他们,你一天不到,他们就砍一颗人头,如果三天之后你还不出现,就把铁君涛一家老小搓骨扬灰!”
“这条死性不改的狼,又他妈玩儿这一套!”想起当初黑狼劫持承秀的恶劣手段,黑鹰顿时难忍怒气地朝路边的石头上狠狠踹了一脚。
“冠英,这里离五柳坡已经不远了,是不是?”载淳眉头略皱,瞬间拿定了主意。
李冠英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禁急道:“公子,你可不能去啊,这实在太危险了!不如还是请泶城暗桩的兄弟再加派人手去增援吧?”
“一大群老老少少被刀剑架着,去再多人也不管用啊,万一激怒了他们,伤着无辜就不好了!”载淳果断地道,“我看这事可以双管……不,三管齐下!冠英,你仍旧去搬你的救兵,我去见黑狼他们,跟他们拖延时间,正清、黑鹰,拜托你们帮个忙,随我一同前去,但暂时不要现身,如果时机成熟,但冠英那边的人手还没有到,就只好劳烦你们出手救人了!”
“可是……那些人心狠手辣,万一……”
“无妨,一切我自有计较!”载淳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李冠英的话,又回首对承秀道,“秀儿,你就不必去了,跟冠英一起走吧。”
他考虑到承秀的武功最弱,胆子又小,经不起大阵仗,去了非但帮不上忙,恐怕还会有所损伤,所以才特地做此安排。承秀本有些不愿,但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哥哥的顾虑,于是识趣地没有表示反对,可她瞟向身旁几人的眼中却满是担忧之色。
“不必担心!”看出妹妹的不安,载淳宽慰一笑道,“那条狼的伎俩,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识了,这回不过是对调一下角色而已,你们说是不是?”
迎上载淳意味深长的目光,杜正清和黑鹰立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上次承秀被劫持,他们在明,与黑狼周旋,载淳趁机暗中出手,成功地一举救下了承秀,这次,该由他们来扮演载淳当时的角色了。
“好了,别再耽搁时间,大家这就分头行事吧。”安排停当后,载淳简短地吩咐了一句,便与杜正清和黑鹰一同动身。李冠英知他心意已决,无谓再多说什么,于是也带着承秀一起上路,急急奔赴自己的目的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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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五柳坡的途中,载淳把李冠英之事的始末简要地告诉了杜正清和黑鹰。
事情最早的源头自然要追溯到李冠英调查那些官员被杀之案的时候。有一晚,载淳去找他议事时,发现有黑衣人在李府之外窥探,因而怀疑有人欲对他不利。
李冠英知情后,虽然并不惧怕,但也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既已在敌人的监视之中,日后查起案来难免束手缚脚,施展不开。于是,他就与载淳商议,干脆抢先一步来个诈死,化明为暗,这样既能保证安全,又可放开手脚查案,实为两全其美之策。
此后,他们又就此事的细节作了进一步的商讨。考虑到李冠英诈死之后不便公然与官府来往,在调动配合查案的人手方面恐怕会有困难,载淳便向父亲禀报了此事,请求元熹帝准许派各地的暗桩协助李冠英。
起先,元熹帝有些犹豫,因为调动暗桩一事非同小可,须动用专用的兵符“赤龙符”,倘若处理稍有不慎,恐会引发兵变。
载淳也想到了这一点,便给父亲出了个折中的主意:下一道特殊的圣旨,让各地的暗桩协助李冠英办案,但李冠英对暗桩的调动权仅限于查案一事,无权参与军事行动,至于布兵图,也不必直接送到李冠英手中,只需将各处暗桩的联络点和联络方式告诉他也就是了。
元熹帝觉得此法可行,于是同意了载淳的建议,又选派俊风为传旨的特使,并且负责居中联络。由于俊风之前也遭到过黑衣人的围袭,为了确保他的行动足够隐蔽,元熹帝故意命他军中的上司派他离京办差,利用这个机会把圣旨送到当地的暗桩。
待俊风离京一段时日之后,他们又策划了李冠英深夜出府,坠落山崖的那场戏。其实,当时坠崖的那个“李冠英”是一名轻功高强的侍卫所扮,他当然不会真的摔死,那事后找到的“血衣”自然也是他们故意放在那里的,真正的李冠英早已乔装改扮,连夜潜出京城去了。
这些日子,李冠英四处奔波,经过多方查探,终于找到了十年前举家远走,一去无踪的铁君涛的下落。可是,当他赶去铁家拜访的时候,已是一身农夫打扮的铁君涛一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脸色立刻就变了,非但拒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而且还把他赶出了门外。
此后不久,铁君涛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原来的居所,再次迁往他处。幸亏李冠英早料到他会有此一着,事先派人埋伏在附近,铁家的人一出发,他们就暗中盯了上去。
铁君涛似乎也疑心会有人跟踪自己一家,一路上往返来回绕了很多圈子,最终选定地处偏僻、荒无人烟的五柳坡落了脚。得到消息后,李冠英怕再度惊走铁君涛,不敢轻举妄动,于是通过俊风将此事转告载淳请求定夺,载淳正是因此才决定亲自去五柳坡一趟的。
“听他们撂下的要胁之语,就好像料到我最近两三日内必会到此似的。消息如此灵通,还真是不简单啊!”说完后,载淳忧心不已地叹了口气。
杜正清和黑鹰均是默然无语,那个曾经的主人手段何等厉害,他们岂会不知,但杜正清却更多了一重复杂的心情,他毕竟称了对方那么多年“义父”,即使不是当真亲如父子,多少总也有些情分,近日来一想起载淳提醒他的那些疑点,他就禁不住心烦意乱。
这时的黑鹰却想起了另一件事,冷笑道:“他的确是不简单,只不过,这不简单都是拿我们这些人的命换来的。就好像黑熊,为了他一个栽赃陷害的阴谋,就得白白去送死,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黑熊死了吗?”杜正清顿时一惊回神,“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你进宫那天。”
听黑鹰道出黑熊奉命假扮侍卫,与载淳动手后又故意死于其剑下的经过,杜正清一时郁闷无语。载淳也不由得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在无故背负了那么久的杀人罪名之后,终于有人说出真相,这让他胸臆间为之一畅,但想到如此心狠手辣的幕后主使者多半便是自己的亲舅舅,他的心情却又更加沉重了。
“杨公子,你被朝廷通缉就是因为这件事吧?如果有需要,我会为你作证的!”黑鹰说完后,便给了载淳一个很义气的承诺,这一路的相处,已让他打从心底里把载淳当成了朋友。
“这事不急,以后再说吧。”载淳回以苦涩一笑。其实,他何尝不想立刻洗脱杀人的罪名,只是黑鹰既在薛敬德手下效过力,身上难免背有案底,要是出面为自己作证,到时只怕难逃断头一刀,至于曾经身为黑衣杀手之首的杜正清,未来的命运就更是堪忧了。
那些黑衣杀手中,固然有黑狼那样的穷凶极恶之徒,但也有很多是像杜正清和黑鹰一般是因为走投无路才被逼到这一步的,让他们也跟着一起玉石俱焚,那并不是载淳愿意看到的局面。这里面,固然有为了承秀的些许私心,但在任何时候,大开杀戒都不会是有利于平息祸乱、维持安定的良策,这件事,应当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才是。
“想什么呢?”
杜正清的问话打断了载淳的思绪,定了定神,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转回了眼前的大事上:“五柳坡已经不远了,我想,我们还是早些兵分两路吧,要是被他们撞见我们同在一处,那个法子就不灵了!”
杜正清和黑鹰深以为然,又简单商议几句之后,两人便与载淳分手,从另一个方向朝着五柳坡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