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宫里,元熹帝急着召集相关人员询问情况,以便处理善后,安定人心,而薛皇后下了车就直奔东宫,连一国之母的仪态都顾不上,刚踏进宫门便一路小跑起来。
好不容易见到了载淳,她一边拉着儿子心疼地上下打量,一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数落起他来。
“对不起,让母后担心了。可是……”想到母亲为了自己不辞辛劳星夜赶回,载淳歉然地微笑着,轻拍母亲的手背安慰道,“我真的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上了药早就不疼了。”
“你还说,多险哪!”薛皇后终于发现了儿子颈边那道伤痕,更是紧张得连声音都发颤了,“也不看看是伤在哪儿?差那么一点儿就……要是你有个万一,叫母后可怎么活啊!”说着说着,她忍不住低头抽泣起来。
载淳知道这次的事的确把母亲吓得不轻,只好先由着她哭泣发泄。
片刻之后,他正想再出言安慰,薛皇后却突然止住了哭声,抬头怒道:“王均和他手下那帮饭桶死哪儿去了?让你冒这样的险,还要他们这群狗奴才干什么?干脆统统拉出去砍了,免得养在宫里白白浪费粮食!”
“母后息怒!”见母亲动了怒,载淳急忙解释道,“这怪不得他们!来人是一流高手,不是普通侍卫能对付得了的。跟他交手已经死伤了很多人,我不去的话,只怕就要血流成河了!”
“说得好!”元熹帝不知何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扶起向自己行礼的妻儿后,他朗声赞道,“大丈夫为所当为,当仁不让,淳儿,做得好,不愧是我杨家的子孙!”
杨氏一族在称帝之前是武学世家,虽然多年的帝王生涯已经让家族中如载淳般继承到先祖武学天赋的人越来越少,但那份豪迈爽朗的气质却多半还在,这位当今圣上也不例外。
见妻子脸上颇有不以为然之色,元熹帝正色道:“事情经过朕已经问清楚了,淳儿当时的处置并无不妥。当然,侍卫们也须加紧训练,不过各人天分不同,不能强求。”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笑道:“你以为,人人都能像咱们淳儿一样蒙天眷宠,生来便是人中龙凤吗?”
“所以就只好能者多劳了是吧?”丈夫最后那句话,终于逗得薛皇后破涕为笑,于是也就不再提“砍”人之事了。其实她也是因为心疼儿子才口不择言,并非真那么残暴霸道,动不动便要砍人的。
“大哥,大哥!”这时,宫门外传来了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女声,一个红衣红裙,头戴红色珊瑚发饰的十六七岁少女咋咋呼呼地奔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身穿灰色锦袍,看来甚是老实腼腆的二十来岁的少年。
“载熙,承秀,你们怎么也来了?”载淳一笑迎了上去。
看着想必是从睡梦中惊醒,跳出锦帐暖被便匆匆赶来看他的弟妹,他的心中顿感温暖。
待儿女行礼问安之后,元熹帝对薛皇后微笑道:“折腾了大半夜,你也该累了。咱们回去休息吧,让孩子们聊去。”说罢,他便挽起妻子的手,在三个儿女的恭送下离开了。
“大哥,你没事吧?你……你真了不起!”
待父母走远后,生性内向的二皇子载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自小便对这位处处比他优秀,又时时照顾他和小妹的长兄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更是只恨自己嘴笨,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赞美话来。
小公主承秀可要比她二哥活泼顽皮得多,由于年纪最小,又是女孩儿,仗着父母兄长宠爱,她那张小嘴向来是没遮没拦的。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载淳几眼,她故作正经地道:“大哥,啧啧,英雄救美啊!好,很好,这下我那位娇滴滴的未来大嫂可更要爱死你啦!”
“疯丫头,胡说八道!”载淳笑骂着,屈指轻敲了一下承秀的脑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表面故作气恼状,实际上心里却是十分欢喜。因为他知道,这对弟妹虽性格迥异,但心地都是一样的善良,一样的对他手足情深。
这一切都该感谢杨家世世代代流传下的纯朴家风,才使他们得以远离三宫六院醋海生波,异母兄弟互相倾轧的悲剧,保全一份完整的手足之情。
杨家第一代先人是佛门弟子,即使后来还俗投身武林,也依旧教导子孙后代要重视修身,不尚奢华,最反对妻妾成群、穷奢极欲的浮靡之风。因此,尽管汉人本有三妻四妾的习俗,帝王之家妃嫔无数更是寻常事,但自从杨氏一族执掌天下后,这样的事情却是绝少发生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