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拿我这废老头子开心了!”薛敬德连连摆手,指向自己斑白的鬓发道,“你瞧瞧,鬓毛已衰,耳聋眼花,头脑也不清楚喽!远的不提,就说眼前的,西北边境那事出了都有半个多月了吧?我居然是一无所知!唉,这不是老糊涂了又是什么呢?”
“西北边境的事?”载淳神情微顿,“您听谁说的?”
“还用谁特地来说?这世上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角,薛敬德低头把玩起手上的墨玉扳指来。
“墙?哪来的墙?舅舅您可真会说笑!”载淳摇头一笑,饮了口茶后悠然续道,“就算有墙,防的也是外人,又怎么会把您老人家隔在外头呢?”
“那……这事怎么说?”薛敬德抬起头来,微眯的眼眸中透出些许责备之色。
“这事哪算得上什么事呢?”载淳不愠不恼,不急不躁,语气轻松依旧,“先前,不过是有那么一点捕风捉影之谈,才传到父皇耳里,还没来得及跟舅舅商量,就已经风平浪静了。既然事过境迁,又何必再多提这种影响民心安定的事?更何况,舅舅父女刚刚团聚,我们也不想让那些无谓的麻烦来打扰你们重叙天伦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那倒是我听风便是雨,辜负了你们的一番好意了!”薛敬德面现恍然大悟之色,随即举杯道,“该罚,该罚,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哎,不敢当!舅舅公忠体国,时刻心系社稷安危,实在可敬可佩,倒是载淳该敬舅舅一杯才对!”载淳也举杯相迎。
声声谦词中,甥舅两人同时干了杯中茶水,随即相视而笑,气氛重又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迥异于客厅里谈笑风生的两人,独坐于闺房之中的玄冰却是愁容满面,郁郁不欢。
每次看到一脸慈祥的薛敬德,她都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简直不敢想像当老人得知眼前的女儿是个冒牌货时能不能承受住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打击。为此,她曾托段天问打听真正的薛大小姐的下落,可偏偏一点消息也没有。也难怪,薛大小姐刚走失那会儿,薛家兴师动众地找了好几年也没有结果,现在事隔十八年,希望就更是渺茫了。
想到自己这该死的假身份,玄冰心中好一阵烦恼,不由得捋起袖子狠擦起右臂上的“朱砂胎记”来。很遗憾,她的举动显然是徒劳的,因为这所谓的“胎记”是段天问用一种不会褪色的特殊药水替她画上去的,至于这家伙怎么会知道一个女孩家身上如此私秘的事情,她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想通。
就在她跟自己生着闷气的时候,忽听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衣襟带风之声,其间夹杂着以习武之人特有的方式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她蓦然警觉,迅速起身吹灭灯火,又悄无声息地躲到了门后。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只推门的手刚伸进房间,玄冰便双指一并,以指代剑使出“四绝剑法”中的“追风逐电”式,用了七成功力向来人腕脉点去。
自从载淳教了她“四绝剑法”后,凭着过人的悟性和多日来的反复苦练,所有招式她早已融会贯通,这一招使得既狠又准,要是来人功力不及她,被她点中必然半身酸麻瘫软于地,即使功力和她在伯仲之间或是略高于她,也难免手臂发麻,无法立时发动攻击。
眼看着这一指就要点个正着,那人挥袖一拂,急闪一步轻喊道:“玄冰,是我!”
段天问!玄冰闻声一怔,戳出的手指在刚触到对方衣袖之际倏地收回了半寸。
“你活得不耐烦啦?”匆匆从门后走出来,她压低了嗓子问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们不是约定过联络的方式吗?”
段天问没有答话,径自走进屋子,关上房门,一把拉下了脸上的面罩。
经过多日的煎熬,他终于无法抑制想见玄冰一面的强烈渴望,生平第一次任性而为,冒险潜进了国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