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补充一点.修改一点.老是写错字.唉 **********************************************
思进怀大概偏好白色。
屋里没有点灯,但很白。雪白的帐子,重重叠叠。
曲风莲在挑开第十张帘幕后,方才看到一张雪白的床。
床上,躺着的人也是一身白色绸衣。
他背对着她,一条白绫将他的手反绑在身后。露出半张脸,双眼静静的闭着,俊秀完美的轮廓,在蒙胧的月光中,有种不真实的透明感。
她找到他了!曲风莲痴然走近。
“谁?”东方玄月警然惊醒。想坐起,却因为被反绑,有些困难。简单的挣扎动作,不期然让他身上的白袍滑下大半。
白袍下,空无它物。光泽的肌肤,裸露之处,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於伤!
“你……没事吧!”曲风莲立刻红了眼,伸出手想扶他坐起。
不料,还没碰到,东方玄月倏地转开脸,轻喝:“别碰我!”
曲风莲吓一跳,可是一想到,东方玄月可能遇到的折磨,她硬生生缩回手。
“我是来救你的!”她轻道。
东方玄月不语。
曲风莲只好将目光从那光泽的肩膀转移到他反绑的手。白绫上,不知何时已渗透出鲜红的血。立刻,曲风莲抽出怀中的匕首,一刀斩断了那白绫。
白绫松开,只见东方玄月的手腕明显被割过,笔直的伤口很深,扎了几圈白布还在渗血。
曲风莲扯下一片帘布,想为他重新包扎。东方玄月却马上躲开。拉上自己的衣服,他终于迎上她的目光,道:“既然是来救我的,我是不是应该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说话的样子,没半点兴奋。让曲风莲心中很不稳妥,不过,时机紧迫,她也没法想太多,点点头,带着东方玄月按兰君石所指方向逃去。
才出屋子,夜空里响起一阵古老的埙声。
那声音非常奇特,空灵而荡漾,像是抓不住的水波,四面八方涌来,低沉时如同呜咽的哭泣,尖锐时好比虫鸣,阴阴冷冷的,令人极不舒服。
“这是什么声音?”
曲风莲被那声音吹得一阵毛骨耸然。她转头看向东方玄月,却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有什么……不对?”曲风莲不安。那目光过于审视。
“没什么。”东方玄月偏开眼,毫无波澜。
埙音中,两人出了小园。
园外很静,不过有很多人。
准确的说,是一群的侍卫。他们正围着一个人!
兰君石手握九节鞭,一头汗水。
曲风莲很是奇怪,这场面明显没有开战,兰君石怎么那么痛苦?
尖锐的埙音滑过耳边。
兰君石闷哼一声,双眼瞪如铜铃,鲜血自他嘴角慢慢流下。
倾刻,仿佛隐忍到了极限,他大喝一声,身若翩鸿,鞭如蛟龙。
满院的侍卫,还没近身,他们的刀已被震飞,人更是随着鞭舞,全数倒在地上!
埙音如嗡!
曲风莲这才发现,众侍卫的身后,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孩子正在吹埙!
这埙音明显是有问题,可是,曲风莲不知道该不该去阻止那孩子。犹豫之间,她身边白衣闪过,东方玄月不知何时已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向那孩子冲去。
孩子嘴解露出一丝微笑,保持原来的姿势,如鬼魅般,随着刀的来势,轻飘飘后退!直到背靠栏柱,孩子方才闪开。
东主玄月的刀插在了柱上!他拨刀!那孩子已转身,向东方玄月的背上击去!
“不要!”曲风莲冲出,一手挡住那孩子的手,另一手打落那孩子手中的埙!
埙声停!
曲风莲拉回东主方玄,孩子却已闪到屋顶上。他手中拿着鸣炮!
“别让他报信!”兰君石大叫。
曲风莲乘风而起,飞也般抢夺他手中的炮。
孩子反身逃开,轻功了得。
偏偏曲风莲不但轻功好,武艺更是出众。没三两下,那孩子被曲风莲追上,屋上屋下缠斗一顿,不出十招,曲风莲一个正面相扑,“嘶”一下,不但毁了他手中的炮,还从他脸上扯下了面具!
面具下的脸,似曾相识!
曲风莲一失神,那孩子已逃得不见踪影!
“兰君石,你既然不顾一切背叛我们,要为此付出代价!”人消失,孩子的声音却留在空中。声音冰冷却尖细,分明是个女孩!
回头见兰君石颓废在地!
“你……没事了?”曲风莲上前。
兰君石摆手,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快走!她会报信。”
“她是什么人?跟梅多虚一样,是个侏儒!”曲风莲怔怔地道。
“就是梅多虚。多虚、多虚,本就是两人。他们是双胞胎!”兰君石虚弱的道。
一个就够了,还有两个。曲风莲感到头痛,扯过东方玄月,道:“我们快走吧!”
不想,东方玄月却定定地站着不动,他道:“万劫蛊很痛吧!”
这话是对兰君石说的。
曲风莲又惊又叹,她明白了:那埙音是蛊术!
兰君石艰难的点点头,又吐了口鲜血。
“你想通了?”东方玄月眼都没抬一下。
“我相信你的医术……”
东方玄月点点头,向前院走去。
“不管他么?”
曲风莲跟上,回头看一眼兰君石。他已脸色发青!
“他自己会走。我活着,他才有希望。”东方玄月冷冷的回她。
“你是说万劫蛊,只有你能解?”
“难道你能?”东主玄月顿住,道。
曲风莲摇摇头,她听都没听过。她只知道,蛊毒是毒中最难解的。
东方玄月冷哼回应。
出了内院,院中一片混战。
与侍卫动手的,曲风莲半个也不认识。
突然一个人向她倒来。她闪开,却看一朵兰花绣在那人的袖上。
“他们是天寻门的人?”曲风莲问道。兰君石是天寻门的主人,这时候有天寻门的人,不足为奇。
东方玄月沉默,他快步向前走,仿佛周围的嘶杀与他无关。
快到中门。
哨声起!
前门一阵惊惶失措的尖叫。
“怎么是蛇哨?”曲风莲冲到门边,只见一地的蛇。远远的,还来了大队弓箭手。不过,这次,站在中间的不是宁王,而是丰都圣主君无念!
曲风莲退了回来。躲过一阵乱箭。
天寻门还有一些人在,不过大概只负责杀人。没有首领,也不认识东方玄月。
“看来操蛇师也不只陆青青一人!这里出不去了!不如往后山。”曲风莲道。
东主玄月冷冷回视她,沉默。
突然,一条蛇猛的窜来,正好咬在曲风莲腿上!
“啊!”曲风莲回头,挑开蛇,却见一堆毒蛇已弯弯曲曲进门来!
丰都的蛇,毒非一般。曲风莲封了自己的一脉穴,急急拉过东方玄月往后山跑。
东方玄月倒也顺从,到了后山,方才甩掉曲风莲的手,跟着她。
追兵大概有天寻门的人挡一会,暂并没跟来。
山路宛延直上,很不平坦。
东主玄月气若游丝,摇摇晃晃的走着,曲风莲几次想扶,都让他推开了。
他根本不让人碰!
曲风莲又是心疼,又是不甘,终于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
东方玄月停下脚步,一言不发的回视她。
“那思进怀是不是……是不是……”
她想知道答案,却难以启齿。无言以对,泪水悄无声息的滑下她的脸颊。
他怎能那样平静?静得令她发慌,令她感到疏远。近在眼前,她怎么如何也抓不住他飘浮的心事?爱他,她已快忘了快乐的时光,只记得痛,很痛!
呼吸渐渐凝结成霜。时间都已被忘记!
“你以前总是哭!又哭了……是为了我么?我真不知道,你的的眼泪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阴沉的夜空中下起了小雨,东方玄月的手不知何时抚在她的泪上,很轻,柔情无限,但声音却是从天外飞来。
曲风莲寒颤一下,往后退。
“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
“难道不是?”东方玄月神色一敛,怒意昭然。“十多年没出现,偏偏在我研制出化劫丹时,你突然出现。三番两次救我,那么顺利,凭你一人?怎么可能?硬的不行来软的,你不过是宁王手中的一枚棋子。我这样告诉自己,一次一次原谅你!但是,你不是说要嫁给君延么?怎么又来找我?是不是没办法折磨我,只好再来骗我?”
一番话,曲风莲只听懂了半句。她摇着头,思绪一片混乱。
“我是知道你有深爱的未婚妻子,才说要嫁给别人,不信你看……你写的信……”曲风莲急急忙忙将那装着锦帕的玉笛拿出来。
看到那玉笛,东方玄月笑了。
笑得突然!笑得讽刺!笑得危险!
笑了好一阵,他才伸出手接过那玉笛,取出锦帕。
虽然是自己写的信,他却仔细的看着,眼中渐渐有着隐藏不住的泪光。
“你说的对。我曾那样爱她……”
他抬头,直直的看着曲风莲,仿佛对象就是她。
非常深情的!
曲风莲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不禁陷入痴迷。
“我希望她不哭……”东方玄月又道,缓缓接近曲风莲,将她搂在怀中。“……带她回家,保护她,不惜与亲人作对……为她种下彼岸花,种满了整个个庄园……为她建起观星阁,让她可以躺着看星星……可是……她还是不开心……”
“因为……她的脸受伤了?”曲风莲摆出很能理解的语气回抱他。
“是啊。”东方玄月开始激动,“因为她的脸受了伤,她说,她不想我娶一个丑得见不得人的女人!她说,若是治不好,她一辈子也不开心!”语毕,东方玄月手下一推。
“啊……”曲风莲腿伤麻痹,又不及防备,被这一推,竟滚下山老远!
好不容易止了去势,曲风莲怒叫:“……为什么?”跌在地上,痛的不知道是她的心还是身体。
“她不就是你?你偷我的火狐,骗我种彼岸花,害我家破人亡。难道,你还想我再相信你?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不要再跟着我!”东方玄月恨声说完,转身离去。
她不就是你……她不就是你……
那一句在她心中回荡……回荡……
看着他走远,曲风莲好不容易才回神,又惊又疑,又喜又悲。
不行,她要问个清楚!
跌跌撞撞,曲风莲踏着小路,匆匆追去。一直到了山顶,才发现前方是绝路。
唯一的去路就是百尺悬崖!
东方玄月站在崖边,衣带乱舞,白袍翻飞,仿若将乘风归去!
“你要做什么?”曲风莲恐惧的大叫。
“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悬崖么?”东方玄月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就算死,你也得把话说清楚……”曲风莲怒叫。
“我不想再听你的慌言……反正没有退路……我也累了……”东方玄月摇头。风把他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
曲风莲听得认真,一言半语十分清楚。
她转头看看身后迫近的追兵,手探向原本中毒的腿,轻轻一拂,解开了麻痹。腥味缓缓从喉咙深处升起,说不出的痛苦让她喘息。
曲风莲无视山下宛延直上的火把,只盯着那飘浮的身影。“死都不怕,何必怕我再多说两句?”
东方玄月身影岿然不动,不过,头却稍稍低下。
曲风莲看他有认真听,心中的恐惧稍稍放下,她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十年前。
“我很开心,也很痛苦。开心的是,你说我是你的未婚妻。痛苦,也正是如此。我不知道是谁骗了你,不过,你的未婚妻不是我。
十年前,我认识你,是我的美梦,也是恶梦……当我醒来的时,我被卖到了扬州最大的青楼。凭这点,有恨的应该是我才对!”
东方玄月心中一动,他怀疑的转头看她。
“还在怀疑?如果,什么都不是真的,何不看我如何被自己的慌言所杀?”
看他动摇,曲风莲释然,她一转身,在他的疑惑中冲向追兵。
如果承诺不是真的,那么伤痕一定是真的。
混战一触即发。
曲风莲如陷荆棘丛林,纵有百般武艺,也难以施展。
每一个完美的招式都有破怅,刀山剑雨之中,伤痕是最真的代表!无可回避也无处可逃。
君无念站在一旁还大声的叫着:谁杀了曲风莲,赏金百两!
原来,她还值百两黄金!
曲风莲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到安慰。
如果泪不是真的,那么血一定是真的。
伤痕累累。
鲜血似烟花一样,飞溅。
分不清是谁的血,是谁的伤。
东方玄月只知道,那血溅在身上,比火还烫,每一滴都让他震动!
他是不是错了?他的心不是早已冻结?为什么还在动摇?
曲风莲终于心力不济,疲于防守。
君无念持机而动,一个飞踢——
曲风莲如断线的风筝飞出悬崖!
如果世上一切不是真的,那么死亡一定是真的……
“风莲!”
当那血染的身影掠过东方玄月,他心神俱裂!
他不再怀疑,不再冷漠。什么复仇,离恨,都是虚无。
如果一切都不是真的,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心。
他从未否认过爱她——
如果不能同生,那就共死!
他飞身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