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志鹏插口道:“爹,你就真的相信她说的话?”秦川一瞅他,又双目威正直凝向月明道:“她说得话虽让我大感匪夷所思,但是我却能相信,因为我不相信我的这个小女儿能编造出这么一大套谎话来骗我。”
志鹏默然一瞬,又转向月明道:“九妹,那我来问你,你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便寻上进入了浮罗山阎罗殿邪教重地,又轻易安然无恙地得返、如今就这样立在我面前?”
月明虽也能听出他语中含有不信诮意,促然间却理不出什么言语令他信服,只忙使劲点了点头!
志鹏瞧她神情真切,暗思:“九妹向来天真无邪,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深谙她此性。确如爹所见,她不可能凭空编撒出这么一篇天大般的谎言,且若那样我势必看得出破绽来,也别说更能糊弄得过爹去了。但此前她并二姐和楚云飞暗中有往之事我们不也是丝毫未察,不过那时对此是全没想到未曾留心,与今时之事形势又大有所别……”正这么乱绪自思、将信将疑间,耳听月明又急切道:“五哥,你就信了我吧!楚云飞他真的无心害我大哥,乃是不知误伤……”
志鹏顿心神一凛,忙高声立驳道:“不!九妹,我至多可以相信你就是这样上了浮罗山,但关于你所述的那一切可为楚云飞开脱的情况,哼哼,都是那个江涛告诉你的喽?”
月明一时不解他意道:“是呀,我刚才已经都讲了,我只见到了江涛一人。”志鹏仰天便辛笑道:“他可真是拿你当三岁的孩子哄弄呵!当日在黑风林中若不是有他拦住了我,我也不会就眼看着大哥被楚云飞所伤。他与楚云飞二人原系同谋、一等卑劣,枉我还曾大受其表相蒙蔽地对他加以重待!”他曾在银河酒店中对江涛心生喜投、请酒欲交一事,于黑风林事后一直深隐耿怀、羞于启齿,每每痛忆及此,心内便自恨不已、羞愤难当,这时说着不由流现出此许来。
月明等人自测不到他这最后一言意指,这一时间当然也顾不起细究于此。秦川又开言道:“你们俩别又起争议,这些放后些再论……”
凌霄趁势忙将志鹏软硬兼施地拉回座中,秦川自顾续道:“月明,你所禀还是有些不清不细。算了,爹只先问你,你方才说那江涛从一条秘道送你下山,那你究意是怎样回来的,那条秘道在哪里?”
月明闻这一问登又重顾起江涛的嘱咐,心头扑跳地厉害!忙强稳心智,小心翼翼地缓缓答道:“他只把我带到了先前我上去时等候的那个具体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山径边,对我说他们邪教的报复防不胜防,若让我多知了诸如秘道等一干事对我没好处,一旦泄露了会给我招惹很多麻烦,然后就点了我的睡穴。我醒来时已经躺在他为我雇好的一辆马车上,一径送到咱家府前,就是这样回来了。”说完想到父亲对己可谓是爱信甚重,己这番措辞虽无大欺却有大掩,虽系出于情非得已,也是深感内疚,偷瞟了他几眼,见他拧眉自思、暂再无问。便定心待下。
再说秦川听她说完后便即异感大生、沉陷冥思:“邪教中人果然行事诡异、心思难测,所幸那江涛对月明虽难定论本怀用心是好是歹,总算未有何不轨之举。这楚、江二人若真为月明所述一般,倒系良德大保的并非大凶大恶之人。想大哥当年在世时、尤其是欲传我这秦门一主大任前昔,曾多少次告诫于我,吾辈习武、尤是我等这样得家传优资成具高功之人,就越当时存自警,不可恃强骄性、轻欺他人,自负疏察、妄行主措,虽然江湖纷争无避、拼杀不断,死伤在所难免,可人命关天,一旦错杀一人,终身无挽、愧疚难安,一定要慎之又慎。”思到这里,大动仁容心怀:“还应力寻机会对这楚、江二人实际品行仔细了解审查一番,再对他们干系剑洲被害一事做出追究决断。”
只听凌霄这时兴意难抑道:“爹,这些邪教中人性行确实奇异,譬如说竟肯大背常规助月明这素不相识的外人上山去他邪教重地的那人,既不愿现身显相于月明,其后却又只让她闭上双目便带她上山,也不怕她中间随便就可睁开眼来一看。”
秦川心神一回道:“月明,你具体是从哪处山路上去后遇得那人的?”月明急酌应语道:“我……就从浮罗山东脚一带,胡乱找了条路便冲上去了,那大山里的路都差不多,也没记清许多。”
秦川又问:“那那个人带你上山时,你就真的连一眼也没睁开看看?”月明顿大是认真诚恳地直点头道:“那当然喽,我答应了他不看就绝对不看!爹你不是常教导我们说,为人在世当一诺千金,重诺守信是我等应具的良正品德吗?”
凌霄登然忍不住“噗哧”喷笑,秦川也不由又好笑又好气道:“爹平素教导过你们那么多正德大理也没见你用心领会听从到哪儿去,偏生今时对这一句就记守得这样牢!”
凌霄又兴起笑言道:“爹,我看一等邪教中人,多有行事往往但凭一时喜好、大出我们正道中人惯见度定者,如此随心所欲、出人意表,倒也显得洒脱无忌、率真可爱!”秦川忙正色道:“凌霄,万不可轻生有这样的念头。”凌霄一吐舌头,忙消兴不说。
秦川又疑惑沉吟道:“不过如此看来阎罗殿邪教的历传严规,如今实是比往昔松懈了很多……”蓦然之间省起一情节,两道疑意大现的威凛目光顿直朝月明射去道:“月明,你刚才对爹这一番告禀中对那楚、江二人可是大存信赖推崇,那你这一番罔顾一切地寻上山去,只怕不仅仅是为了问清你大哥之事,还有顾护他二人的通风报信之意吧?”
月明被他一语省破道出先前自己相讳隐的这一确曾实行之情,心中不由得一连价叫苦!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垂脸慌张道:“不……不是爹,噢,也不是,我是说我原本还没顾起定此一意,可上山后听江涛说明了原委,我便告诉他说……说四哥加派了人手在山下一带寻拿他们,叫他们……叫他们千万不要下山来……”
秦川虽其实这些天来主思已有些转变,对家中一干人在浮罗山下所行之举未加大望,这时又已对楚、江二人生怀出了些顾念,但一闻她承认做下此等于大背自身亲族而反投向仇人的难恕逆行之言,还是一下便旁思全忘、只觉躁怒冲顶!咣啷一声便扫砸了桌上的茶盅,霍然起身一指她,直气得眉立须飞道:“你!你真是大胆胡闹!还不快给我跪下!”
月明自小在家一向备受宠爱,且本年小无大错,何曾经过父亲这等疾言厉色的责命?加之本怀愧疚,素有的任性此时也全没生起,只惶吓得急忙便依命跪倒在地!
秦川气得紧又在椅前左右疾踱,连点着她训斥道:“俗语说女生外向、女生外向,这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假呵!爹怎么就想不明白,你们这些女孩儿家的心里都装得是些什么念头?一个是这样,另一个也是这样!想你和你二姐当日从落云岭下来,存心欺哄阿忠连并着我!事露后爹心疼于你,只拿你姐姐来问!你现在跪在这里给我好好扪心想想,爹这么多女儿,平素最偏宠的是哪一个?月明,月明!你心里可比你二姐有主意多啦,爹这历来可真是小看了你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