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节一直静立堂边人前,虽也早已是圆目痛视、眼珠如凝却未出丝毫护动的高世忠登然忘情伸出一手,惊急惨唤了声:“风儿!”但又随即一下子便侧过身去!只是不忍再看,而仍未出一动救护。
再说江冠雄听到他那一声,蓦地便寒面一缓,随即那只出手便迅敏一挥,敞袖飞展,竟将已至半途的那股任哪相受之人都必筋骨尽断的强大劲力刹那间就消弥无形。
郑刚等人更是如傻般矍目惊瞪,一阵大骇于他那虽有素知、却再不如这般亲历来得感味真切的惊世武功后,才省起激腾一阵幸喜!
而高风只是觉着轻风拂面、鬓发向后飘飞了一下,处境中便一切转复平静,不由睁开眼备感惊愕、猜测难定的一瞅江冠雄,只见他已负手昂立,面虽仍寒却己甚显冷静地开口说道:“本王念你是毕生对我竭苦尽忠、能协力伺的你父唯一亲子,自身平素也算忠耿能干,又与那孽畜自小一起长大,实结非轻情谊,这就算饶了你这遭。不过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且你致本王如此等于失信三军,更是本当严受活惩,只是你现又已负重创,再施厉笞势同未赦,就着你仅可休养十日之期,十日后无论伤势愈转轻重,都即给我连担三月夜值,日常职务也不容丝毫怠误,若再敢稍有差迟,后果你也自明得了。”
高风本从一心待死乍转至这死里逃生、几如两世之境,一时惶愕未定、反应不过,一味惊目呆视着他,竟不知当赶紧重情谢恩。
一旁苦抑已久的郑刚直看得着急焦心,生怕他这样显得甚是不承情、大失礼又惹王爷动气改意,再也顾制不住,当下出头跪倒对江冠雄一行叩拜大礼,再俯首抱拳过顶道:“属下一众同营长一并深感王爷海怀重恩!请恕属下斗胆衷情一禀:王爷如此行风实是恩威宜施,主断圣明,大显盖世领才!非但绝无半点失信于我等三军,反更让我等大感顾下之隆恩厚情!想王爷地位高赫、日理万机,却能自降尊贵又精力过人地体恤顾察到营长微细隐怀,那自是可联等同于我等所有部将属下,令我等对王爷更是感恩敬服、挚心效忠!”
他这番话实是中存大动真情,是以说得甚是高朗流利、胆壮意恳。江冠雄听了,表面虽无动,心里却也很生几分受用。紧接着一众侍卫也皆不约而同地跪地谢恩、附表一心道:“多谢王爷恩赦营长!”
江冠雄当然也知高风身具服从德能,否则当初至今又如何委予领将重任?当下道:“都起来吧,搀了你们营长下去治伤,不要再在我眼前惹我续生对你等头前失职疏守之责恼。”
众侍卫这会对他命令还哪敢有半点延违?自是赶紧谨从应诺,起身早欲已久却这才敢行地赶上高风身旁,急不可待地去搀他。郑刚眼见高风伤重难起,众人却七手八脚地非但少助还反令他更动痛处,不由急得左右顾警:“都慢点轻点,别慌里慌张、毛手毛脚的。”
早已正转过身的高世忠蓦地一扯下襟,就欲对侧身昂立的江冠雄拜倒示谢。江冠雄却当即一拂长袖制止道:“不必了,你我还须多费如此虚礼么?”略停了一时,又实有些动发真疚地续道:“头前是本王酒后一时怒躁了,险些顾不起保你这一脉骨血,且他实也罪不致死。如若创下这一时气性冲动之过,你势必有生枉为我尽忠一生之念,日后虽不致对我有出叛行,也会心怀怨尤。”
高世思略现感意的沉默斯须,又深幽一叹道:“王爷身立锋口浪尖之势境,对外众甚当重虑顾警,却不必同对老奴。即使王爷方才真一掌打死风儿,即使不是他还存咎由自取之情,老奴日后也只会自悼痛丧独子,而于心于行都绝不会对王爷有所怨叛。”说完再无一话,俯首一辞,转身先自步出堂去。
江冠雄默视他背影一瞬,一顾堂侧战战兢兢、惧委难看的那干兀自缩处着的伎女,憎光一腾道:“你们还伫在那儿干什么?全都给我尽速滚下去!”那干伎女顿然虽都更是唬得全身一大颤,却更如蒙大赦,急忙争先恐后地拥逃出门去!
高风这时也已靠众人扶助撑起,可一来实是创重失力,二来尤甚的是如何能就此安心抛下雪晴无顾自去?一双饱含关重深情、无奈痛惶的眼睛紧紧投注向她,足下竟移不动半分。
而雪晴自江冠雄将那攻势一转向高风后,便即去迫得解,但也便即大感浑身一阵酸疼麻软,几乎同时又见高风中创紧情,刹那心头大震!愈觉周身伤损虚绵,垂剑晃了两下身后便软坐在地,再一幕幕看下高风后情,更是情翻神乱!怔呆恍惚间,这才大省体会到他为保己不惜抛却性命的至深情意,那心里真是莫名百感交集,连究竟是个什么味儿也不知道了,一直就那么宛若灵魂出窍般地坐着。
郑刚见测得清高风那本也明显的心意,容待了斯须,先用袖擦了擦他嘴下的血渍,见他竟似无觉般只顾一味注视着雪晴,觉着再待他也不会自动离去,便领众连扶助带挟迫地将他搀向外方,但经过雪晴近侧,高风又强停下脚步,罔顾一切地痴情忧痛、凝目垂视着她。
雪晴这才心神有省,也清神对视着他,目光大感,但仅一瞬后,便重顾起为自身落境所感的一片悲痛灰凉之情,万念伤颓,又本对他早成轻习,随即目光一灭,冷漠转旁,再睬都不睬他一眼。
郑刚本对高风不忍太过强迫,但见他这会却还痴凝延滞,一面大忿起雪晴,一面大忌起后立的王爷,一时急情激起、脑热言莽道:“大哥,你到底清醒过来了没有?你现可谓是方过大关、侥存性命,这种幸机是不可能再有二次的!难道你为了这么个女人,就真安心连命也不要啦?”
高风自无言应。而雪晴听到郑刚这激动言声,心中却直觉一股不忿生起,当即吊起眼一厉视他,冷嗤了一声,咄咄反问道:“我是怎么个女人?目无主上的奴才,本郡主纵落何般地步,也轮不到你这低贱之奴无礼!”郑刚再难有控,额筋暴起道:“奴才再低贼也是父母所生、同世为人!我自己为郡主这高贵之人可无所不平,只忿我大哥为你不惜己命,招致王爷动怒重创全是因你连累,你却非但前无一言求情寻助、一动感发关怀,现还一味轻视骄慢对他!”
雪晴目色一赤,心思激得复杂异变,蓦地睨现无比轻诮笑意,满含戾色绝语道:“他和你一等并为本郡主之奴,为奴本份怎么你原来竟还不知道么?只要本郡主有命要你等死,你和他一样就得从命去死!更何况他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对本郡主妄怀暗恋贪慕,一向比你等尤甚愿做本郡主的一条走狗,那为本郡主舍条贱命也更是该当得很呵,又有甚配让本郡主可感可顾的?”
郑刚直气得面红过耳,但因方才一语直泄后已大忌起王爷当场,不敢再冒失,且也实不知再该说什么才好。而江冠雄这段时节一直负手侧立,阴冷冷的脸上全无半点反应,即无喜也无厌的未出一动有干他等事情。而高风则心头直如刀戳般一痛!再坚持不住,一直强制收咽着的翻涌内血登又吐了一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