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洲听到此不由便“呵”地一声,吃惊道:“原来是这样。”秦川也未多顾他的续道:“那时他还没有袭上王位,听命于父、统领兵马与蒙作战。原来他在那当日对倾城一见便动心倾意,竟几致痴迷之境,只是其父对他向来严厉,那时已为他方选娶有妻,不可能又在正处忙于战事的情况下允他纳妾收房,且倾城又本是个穷窘流离的异族女子,在世面上可谓是毫无地位可言的最低下层,即便只是为妾也远不够为王府之选,江冠雄原于这多方情由料定其父万无一许,不敢将倾城带回王府,便就那样暂且把她安置私藏在了外面。那时边关战局正紧,他借故瞒人的在长安强自居留了十几天,就不得不匆匆又赶返战区,不料未过一月忽得安置在那外宅中的主事下仆传报来倾城偷逃一事,实是深为自恨疏失于此了的疾回了长安,对宅中相关众人一番审问追察后,即抛顾一切的只顾寻向倾城。再说带着倾城出逃的那名侍婢本就是扬州人氏,早年因家境贫寒卖身为奴,几经命运辗转至在长安,入了江冠雄私密置下的那所外宅。她已在异地漂流多年,早怀思乡苦情,那夜正逢与倾城谈及得一时情切意腾,竟然审势借机的放胆唆使倾城私跑了出来。她回到扬州后,替倾城雇船游水,自己则带着早意谋下偷拿了的倾城携出的大半银资,赶紧便偷跑得不知去向。可叹那倾城原长年久居边城荒凉回邦,后经变故到得长安受拘而居,一朝千里迢迢投来到这江南繁华秀美水乡,不过是突发兴往、淳情妄为,却不料头一日便在那画舫中缘遇到我大哥,本以为是幸得天赐至爱,却原来是种下了一生的苦果。而我大哥一见知那名军官竟然是江冠雄,这才大做前思后想、痛苦犹豫,终于痛下决心、斩断情丝,任倾城怎么哭求缠闹,都没有再回心转意。”
剑洲直觉一阵痛心可惜,忍不住便道:“爹,大伯他这样做,岂不是失信弃诺,辜负了一个女子的一片真情,且和他自己当初的志愿大背而驰么?”秦川不由深长低谓了一声,然后道:“我大哥的一怀苦衷,你现在一时顾不得思明,倾城她当年也不能够明白。她只怨我大哥心狠无情、一端相负,却不知我大哥所受的巨大痛楚,绝不比她少了半分半毫。剑洲,我大哥当时之所以会这么做,一来是因为秦、江两家本来有隙,我大哥不想因他自己的感情私事,再加深二方之间的仇恨,影响大局;二来,我大哥见江冠雄对倾城好逾寻常,实是令人据其人难以作想的一片真心炽爱;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江冠雄那时可非今比,乃是驰拼战场、勇往直前的一名猛将,往往不畏险危、身先士卒,创下了赫赫战功,举国上下皆知其名,我等对他此点也是深以为敬!我大哥想他在前方拼杀劳苦、流血流汗,为的是保国安邦、灭敌卫民,那可是大忠正、大公义的英雄之举,断断不能趁这他在边关提命奔辛、疏顾私情之际,做下形同横夺他心爱之人的丧义劣行。”
剑洲这才大为省悟,不觉肃然起敬道:“大伯他真是大义当先、高品良正。只是我大伯既已自苦做致如此顾让忍退,为何还是招下江冠雄那么深重的仇恨?”秦川不禁又深长一谓道:“你大伯虽已一决义让,可爱情是两个人共与的事,又一旦生发便如覆水难收。真是得到了她的心的人,却不能得到她的人;得到了她的人的人,又不能得到她的心。洲儿,你可知那位晴郡主曾对你数次口口声声提到称说的疯女人,又是哪个么?”
剑洲正方思明父亲前句那甚显绕口的“得到她心的人得不到她的人”云云之言的意指,未防他又紧接出此一问,促间即觉茫然的才一应道:“不知……”脑中便已又如电光石火般的一明,顿然吃惊直呼出其名道:“难道,难道她就是倾城?!”
秦川当下点头作肯道:“不错,自我大哥与她断情绝关后,我们全家自也是避关此事,至到我大哥身故,我更是无理有关倾城任情,也是多年逾后才从月明的师父、你陶伯伯那里得知倾城后来竟已为这场天弄□□致得神智失常。”说到此微顿了一下,续道:“这都是些后话了。当年的情况是倾城被我大哥一意断情、坚不再往后,百般无奈的随江冠雄回去了长安,但却淳心无改、痴情难断,终日哭哭啼啼、伤痛无欢,又时起念愿、一有机会就要跑来京城寻见我大哥。而江冠雄不忍对她动使强硬手段,又不能次次哄制得住她,竟还真的曾依陪亲送着她来到京城寻见过我大哥几次。你这会若能加以大想应也能想到,如那倾城随江冠雄一回后,就能死心抛断与我大哥之情,安为江冠雄本欲爱妾,那江冠雄也许还会有所顾念到我大哥于这场误情中的先是不知、后又退让之情,不致再增大恨,可事实却又是这样一种情形,他虽无比爱重、不愿强违倾城,却也从此对我大哥添积深恨,直致入骨之境。”
剑洲一时却又大顾不得此,唯顾对他前述一情备感惊异,变色动容道:“爹,你说江冠雄竟还曾陪送着那倾城来寻见过我大伯?他,他居然肯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忍宠之步?”秦川道:“要么说情之一事,千样复杂,实在无法以理说明。想江冠雄先不论其高尊权位,只论其本性也是一何等狂傲自大、狠躁□□之人,一向哪容人负?可惟独对那倾城一人,实可算得已是极尽宠爱、退忍万分,尤且还是当于这种事,竟也是连一点儿也舍不得违逆。”到此略停了一下,又转说道:“而我大哥自和倾城分别后,是从此便心灰意冷,竟再无意想于儿女之事,终日只拼求竭尽的将心力投于正道公务,那一是我秦家儿郎的必为志行,二却是存有他求可难顾得忘那段伤情的痛苦意欲。后来我爹闭关调疾,便由我大哥接掌了秦家,他更是以当担大任自我作重、逃避苦制其实暗怀的深切真情,任倾城那以后数次跑来再怎么痴稚纠缠,都未依从本衷而一改前决,与她再无复情结意行。”
剑洲听得直腾一阵莫名感触,却觉察父亲话毕后便定定望着自己,目中颇现异味深意。因向来善解父亲隐意,不由内心一震,直接问道:“爹爹,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让孩儿也象大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