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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都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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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豹回头一看,正是子产,笑道:“来,我们比赛,看谁喝得快!”

子产笑道:“去你的,跟我比这个!我刚才本来要找你来与宴的,结果看见你跟两位晋国美女正商量私奔的事情,就悄悄退出来,没搅了你的好事!”

斐豹怪叫一声:“不会吧,这种机密事情也被你看到了?不过我可没答应跟她们私奔阿,你不要乱说。”

子产奇道:“男子汉大丈夫,有这么两个天姿国色的美女要跟你私奔,有什么不敢答应的?”

斐豹说:“不行,答应了她们,我就要一辈子当奴隶了。”看看子产奇怪的样子,斐豹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忙想了个理由解释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自己老婆压着,何况还是被两个老婆压着?”

子产深表同情的说:“不错,我也有同感,我在家里就被老婆压得抬不起头来,你这两位晋国美女早把你当奴隶呼来喝去惯了,你要真跟她们私奔了,估计得短寿!”

斐豹点头赞同道:“生命诚可贵,美人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子产正端了一爵酒来喝,听了这话,忍不住“噗”的一声,满口的酒都喷了出来。

这时赵武端了酒过来,正要跟子产结交结交,见此情景,笑问:“子产,何事如此开怀?”

子产说:“我们正在谈论男人怕老婆的事。”

赵武却神色一暗,他赵家一场大祸,就是因他母亲而起,而他父亲生前,就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子产不知赵家这些隐情,因此犯了忌。

斐豹心下明白,赶紧说:“赵大人,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太过名高位显,反而是众矢之的。有进有退,以退为进,未必不是好事。”

赵武听了笑道:“不错,说得真好!那年秋猎为你所救,后又听你鞭法三诀,早就让赵武深深折服,这次听你寥寥几句,又是大有所获。早听范大人说斐豹你有赤子之心,赵某看来,斐先生还真是世外高人,不是一家一姓可以羁袢得住的。不如我去跟范大人讲讲,让他早日放你远走高飞如何?”

斐豹赶紧摇头:“别,范老头儿最怕的就是我跟晋国其他世家贵族勾结,为别家所用。你要帮我,就千万别在他面前为我说话!”

子产赵武同声笑道:“好你个机灵鬼!”

子产说:“赵大人,你可知斐豹如此高明,其来有自?”

斐豹笑道:“不错,我的师傅是管理周人史书的老聃,他写了本《道经》,我的鞭法三诀就是从中而来。”

赵武大感兴趣:“这《道经》是讲什么的?”

“下至立身处世治国用兵,上至得窥天道,无所不包。”

“赵某不才,敢请先闻治国用兵之道。”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斐豹背了几句,忽然不耐烦起来,“你们俩真坏,这么好酒好肉的,居然要哄我背书!子产,我原先不是把《道经》传给你过么,你做事一向细心,一定抄录了副本,这次带来没?给赵大人一本就是。”

子产笑道:“这次献捷,郑国献给晋国的礼品中,就有几十本《道经》,全是我命人在上好绢布精绣而成,携带方便,可挂可卷。我刚才去那边喝酒时,已经跟晋侯说过这是斐豹师傅老聃的大作,专门讲述天道的,晋侯很高兴,说要给每个大臣都发一本。”

赵武笑道:“如此赵某就先谢过二位了!”

斐豹瞪眼张嘴,说不出话来,子产偷偷踢了他一脚,他才醒悟过来,赶紧说:“喝酒喝酒,吃肉吃肉!”

三人吃喝一阵后,赵武告辞,去了别桌。斐豹赶紧问子产:“你搞什么鬼?”

子产笑道:“你懂什么,这叫文化输出!道经上全是教人清静无为不要侵略的道理,晋国君臣,只要有几个掌权的人看进去这本道经,我们郑国就可以清清闲闲,不用动不动就被晋国扁,也不会再发生你斐豹被俘为奴这样的悲惨事件了!”

斐豹听了一笑:“这个赵武肯定能看得进去,他幼时家世显赫,却一夜之间,满门被杀,对满招损这类道理可谓深有体会,一定能领悟到道经的精髓所在。”

“如此甚好!”子产说,“我看范宣子年事已高,过不几年就得退休。栾盈又已经被逐,将来一定是这个赵武接替范宣子当晋国执政。”

“咦,范约也这么说过!”

“这叫英雄……阿不对,应该叫明眼人所见略同。斐豹,你帮范宣子逐栾氏这件事干得很好,对我们郑国大有好处,否则将来要是让一点都不安分的栾盈当了晋国执政,我们郑国就不得安宁了。”

姬孟范约也早就进来喝酒吃肉了,她们先前看见赵武跟斐豹子产一起,便没有过去。斐豹子产这样的帅哥她们是喜欢的,但赵武这样的四十多岁见了面就要罗罗嗦嗦的世伯,那是一定要敬而远之的。这时见赵武已经离开他们那桌,赶紧走了过来。

斐豹见了这两位美女,赶紧往子产背后躲,把子产往前推:“我知道你们都是喜新厌旧的,这儿有个新鲜出炉的外国帅哥,你们赶紧消受,我这个老帅哥还是躲到一边去不惹你们厌的好!”

且不说这话一出,子产便与两位晋国美女同仇敌忾,一起暴扁斐豹,单说这场燕礼之会,还真是令得宾主尽欢,满座开颜。子产也借此良机,结交了一批晋国高官,使得此后的郑国外交任务,办得圆满顺利。子产这次来,任务很多,也不必细表,所以等他带着手下把那些明的暗的,能公开的不能公开的外交事务全办完,他在晋国已经呆了一个多月。子产这时跟范宣子已经混得很熟,又加意奉承,搏他开心,看看火候已到,便讨论起斐豹的人身自由问题。

不料范宣子的态度还是很坚决,他说:“斐豹这孩子很好,我现在也没把他当奴隶,给他独院独屋,让我孙女陪着他,还有两个下人照顾他饮食起居。我可以出重金礼聘他为我家宾客,要放他走,那可万万不能。栾氏被我逐走,那个大力士督戎还跟他们一起,天底下能缨其锋的也就斐豹一个,要是督戎什么时候潜了回来,斐豹又不在,我范氏一门危矣!”

另一边虽然春祭已过,公主姬孟看斐豹态度明确,倒也没有再提迫他私奔的话。春祭之时,晋国两大美女跟郑国两大帅哥一起,野游踏青,也还其乐融融。

公主嫁期将至,晋侯为她大办嫁妆。齐侯闻讯,也置办了数十车嫁妆,派齐国贵族析归父将宗室女析姜送来,为上国公主陪嫁作媵。

四月十六这日,正是吉期。

公主的嫁妆有一百二十大车,在晋宫门口,摆了满满一条长街。

析姜的嫁妆有八十大车,昨晚便已到绛都城外,这日白天,经过把守绛都东门的魏家家主魏舒查验之后,驱车由东门入城,停在公主嫁车车队之后。吉时一到,便要随公主启程出嫁。

斐豹和范约一起,去为公主送行。

他们从后街走来,先看到的是析姜的车队。

斐豹笑道:“这个齐国也真是的,人家晋侯嫁妹妹,他们也要顺便塞个女儿过来一起嫁,要分吴侯之宠么?”

范约笑道:“胡说,这是人家对我们大王和公主表示敬意的意思,送的陪嫁越多,公主在吴宫地位越稳固,可以帮忙的助手越多。”

斐豹笑她:“那你不如也陪公主嫁了去。”

范约笑嘻嘻说:“人家舍不得你嘛!”

斐豹举手投降:“别吓我,我怕怕!”

范约说:“咱们要不要先去偷看一下这个析姜长得漂亮不漂亮?”

斐豹也是好事之徒:“好阿,哪辆车?”心想,女孩子就是喜欢看别的女子好不好看。嘿嘿,我第一次偷看新娘子就把子产“嫁”了出去,第二次偷看诸侯大会就把公主嫁了出去,这次偷看析姜,不知道能不能把你范约嫁出去?

“就是前面那辆,车盖的颜色最鲜艳的那辆,对了,就是旁边还有八个齐国卫士的那辆车。”

“天,八个卫士在旁边守着,还是大白天在大街上。范约,这次偷看难度太大,咱们不如放弃。”

“有难度才够刺激呢。公主是咱们好朋友,不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她陪嫁,我们怎么能放心跟公主道别?”

“喂,你什么时候跟公主成好朋友了?我记得你们俩一直争风吃醋的。”

“胡说,我跟公主一直都是好朋友,你这个赖皮小子,哪里就值得我们为你争风吃醋了?那都是跟你闹着玩的!”

二人笑闹一阵,斐豹从地上拣起一颗石子说:“好了,我有办法了,你是女孩子,他们不会太注意。呆会路过那辆车时,我给你扔个石子过去,你就说你跟我闹着玩,把金珠弄丢了,要到那里找去。你走过去的时候,顺便装作小女孩子好奇,把车窗外帘掀开一条小缝偷看一下就是。要是好看,你就叫我过去看,要不好看,你就回来,我也懒得看。”

眼看就要走到析姜坐的那辆车,斐豹把手中那颗石子,嗖的抛了过去。

车这面的四个卫士唰的一声,抽出身上佩剑。

范约笑嘻嘻的走过去:“四位大哥,我刚才跟朋友打闹,把一颗金珠扔到这边来了,我要找找看,可否方便一下?”

那四个卫士躬身让开,范约蹲下身来作状寻找,找了一会,站起身来,侧对车窗,嘴里叹道:“哎呀,居然没找到!”又抬起右手作擦汗状,小指头顺势轻轻将车窗帘子勾开一条小缝,用眼角余光往里扫了一扫。

“阿豹,找不到那颗珠子。这嫁公主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吧!”说着范约就走了过来。

斐豹听她说“没什么好看的”,知道那是通知自己析姜不好看,不由得想要取笑范约白忙了一场,正要开口,忽见范约飞跑过来,扑到自己怀里,大声哭道:“呜呜,你陪我珠子!呜呜!”一边哭,一边却咬着斐豹耳朵说,“快走!”斐豹这才注意到,范约扑到自己怀中来后,身上一直在发抖。

斐豹心中一凛,忙带了范约往前疾步走去。

前面便是公主姬孟的车队。

姬孟的座车,在一百二十辆嫁车的最前面。

斐豹远远看见,姬孟从宫中出来,预备登上嫁车,正在宫门前跟母亲和哥哥依依分别。

斐豹和范约虽然疾步快走,离姬孟,还有着八十多辆车的距离。

范约一面走,一面小声告诉斐豹:“析姜是男人扮的。”

斐豹心中一寒,带着范约的手又加了力,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范约说:“那八十辆嫁车也都有古怪。”

他们离姬孟,还有二十多辆车的距离。

身后不远处传来齐国卫士的声音:“你们两个,站住,别跑!”

斐豹一把背起范约,飞身向前跑去,嘴里喊:“公主,快回宫,关上宫门,有变乱!”

姬孟转过头来,她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晋侯和太后慌忙退进宫中,姬孟也率侍女退了进去。这些侍女跟姬孟一起,随斐豹学过一年多的御者鞭法,身手轻灵,因此这么多人急退,也没造成大的混乱。

斐豹背着范约,翻身跃进宫门。

宫门在斐豹身后合上。

狼烟燃起。

警钟敲响。

晋宫守军迅速集结过来,负箭、执戈、登墙、开弓。

斐豹跃上墙头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八十辆齐国嫁车,本来每辆就有两名卫士,这时又从每辆车车腹中钻出两名全副武装手执盾牌身负利箭的甲士,再加上析姜那辆车的八名卫士,一共三百二十八名精壮武士,在一个从析姜座车中钻出来的铁塔般壮汉率领下,正往晋宫冲来。

那名假扮析姜的壮汉,撕去假发,扯去嫁衣,露出一副皮甲战衣和健壮结实的胳膊大腿出来。

那人正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晋国第一壮士督戎。

如果不是范约好奇心起,要看看析姜长什么样子,呆会吉时一到,晋侯、太后、晋国要臣全来为公主送嫁,到时齐兵乱作,这些晋国要人,便要全被他们一网打尽了。

“大王,领兵的是督戎,共有三百二十八名精壮武士,其中有许多栾氏家将,这次是栾氏跟齐国勾结,借了齐兵来绛都作乱!”斐豹回头对下面的晋侯说。

“督戎?”晋侯姬彪声音发颤,“谁把他放进来的?今天公主出嫁,外松内紧,四大城门都是派了几大家族的人守卫,严加盘查,谁把这么多乱党放进来的?”

“禀大王,他们是从东门进城的。”一名负责送嫁的晋军将领回答。

“魏舒,你这个混蛋!”晋侯咬牙切齿。

“大王,绛都四大城门全都燃起两道狼烟告急,有敌人伏兵突起攻城。”一名士卒从了望台那过来报告。

“大王,事发突然,城门不及关闭,东门西门南门都燃起三道狼烟,已告失守!”又一名士卒过来报告。

“大王,了望台上,已经能看到攻进来的敌军身穿齐兵服色,正与我守军巷战!”

晋侯说:“靠,斐豹,你快下来,护送我们到内宫去!”

晋侯、太后、姬孟、范约退入内宫,斐豹随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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