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梦
“宛儿……宛儿……”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声的呼唤,睁开双眼,师父白色的背影被竹林的浓雾缠绕着,在眼前若隐若现。我努力地朝师父跑去,想要扑向那温暖的怀抱,却怎么也追不上。突然间,雾气遁去,竹林消失,自己已置身石崖之顶,海浪肆掠地拍打崖底的青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抬头一看,师兄穿着他那身带有桔子汁的朝服,站在一个男子身边,男子的双眸是那么的熟悉,可那张冰冷的面孔我却从未见过。
“师父……”心中仍有期望:那双曾经温柔的紫眸会给我温暖的,我怯怯地喊着。陌生的脸,面露狰狞地对我冷笑起来,我害怕了,向后退了几步,“不对,你不是我师父!”师父的脸从来就不会有任何表情,又怎么会如此狰狞?脚下传来碎石坠入大海的声音,我不敢后退了,向师兄求救:“师兄救我!”“谁是你师兄?你不过是孤魂野鬼一个,也想做我师妹?哈哈……”师兄冷冷的嘲笑让我不寒而栗。就在此时,男子云袖一挥,只觉一股力量将我一推,自己顺势向后飘起,顿而身子一沉,向大海坠去……
“啊……”一声大叫,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梦中的恐惧让我大汗淋漓,心跳急促。正在床脚困觉的小白,见我坐起,立马跑到我身边,讨好地摇动它毛茸茸地小尾巴,用舌头卖力地舔我手背。小白是条狗,去年师兄来此途中,茨州刺史孝敬的,师兄嫌其麻烦,甩手给我。
我现在居住的岛叫逸云岛,位于浩瀚的东海之中。师兄每年三至九月便会来此,接受师父的教诲。师兄每次来时,岛上桃花总是刚刚绽放,我便笑他:来此是为沾些桃花运。当我轻功初成,我就送了他个绰号“桃花公子”。每当我这样叫他,他定会气得七窍生烟,用他那把纸扇,追着我打。现今,我的轻功水平已超过他,他很难追上我,眼见正我努力地将此发扬光大,他也只有白瞪眼的份了。
师兄虽常常被我气坏,却从未如梦中那般对我无情,师父则更不会推我下崖,人人都说,梦是反的,这个也不例外了!想到这里,俺心一宽,便顺势抱起小白,逗了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小雁边说边在我身上到处查看。
“没事,没事”,看见小雁急匆匆从楼下窜上来,紧张至极的神情,我反而安慰起她来。
师父见小雁尚有些武功底子,人老实又肯吃苦,在给我传授武功时,也时不时点拨点拨她。
闲休道长是我大师伯,也是岛上的常客。
当年,祖师爷共收了三个弟子。闲休道长为大师兄,师父入门最晚,也最得师祖欢心。 闲休的轻功与医道的修为,在师父入门前,已超过师祖;而师父天赋极佳,从师时间虽短,但文治武功、占星之术莫不尽得师祖真传。
听到这里,我曾好奇的问师父:二师伯呢?师父听后,当即沉下双眼,一言不发转身回他的兰草轩,不再理我和大师伯。大师伯偷偷告诉我:原本二师伯的武功和占星之术较我师父略胜一筹,但二师伯好胜心极强,兄弟之间比武练剑时也手段狠毒,师祖不太喜欢。再后来,二师伯间接导致祖师娘病发,祖师娘死后,师祖虽将之逐出师门,却也自废武功——将五十年功力全数传于我师后,带上祖师娘的骨灰四处云游,不理世事。当年,师父与二师伯关系极好,经此变故后,二人便形同陌路,这都是十五年前的旧事。
大师伯讲得甚是简单,但从其谈起二师伯时的神态口气,我猜想:二师伯当年也必是少年才俊,卓而不凡。否则,师祖也不会舍不得废其武功,而自我惩戒。想到这里,俺不觉在心里对那从未谋面的二师伯和师祖凭空添了几分向往。
我这边正在安慰小雁,就看见师父和大师伯也上楼来。
“宛儿,刚才怎么了?”师父顺势坐在我的床边。
“小丫头发恶梦了吧?”还没来得及回应师父,那只“山羊”就开口笑我。
我恶狠狠地瞪了瞪那个留着山羊胡子、为老不尊的大师伯,见我如此,他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对师父说道:“小孩子都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做恶梦了么?”
我讪讪地点了点头——午睡都会做恶梦,还被老山羊说中了,真够糗的。
“瞧,我说中了吧。”那老山羊得意极了。
“师父守着呢,宛儿别怕!”师父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声音暖得人都快醉了。
“喂,丫头,做的什么梦呀?说来听听!”好奇的山羊宝宝发问了。
虽知道师父不会如梦中那般,但我想了想,还是把梦境说了出来。
待我说完,师父一言不发,老山羊倒是很认真的琢磨起来,“依你所说,倒像是在思过崖顶吧?”
逸云岛的北面临海有环岛山崖,上细下粗,状如针锥,名为“思过崖”。此崖四周陡峭异常,如同刀劈,无法攀岩,山脚下有一木屋,屋前清潭上的吊桥是与岛心联系的唯一通路。倘若谁犯下大过,师父便会令其在此思过,思过期间严禁探视。这“思过崖”便由此得名。
“好像是哦。”小雁也参与进来了。“不过,那个推你的人怎么会是师父呢?”
“不是师父!”我倒着急起来“那人除了身形和眼睛,其他的根本就不像师父。”
“小丫头,你这么说,就像师弟戴上面具把你推下去的咯?”山羊又开始挑拨离间了,不过,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师父不会这么做!”我辩解道,手却不自觉想去摸摸师父的脸。师父很自然的拂开我的手,师父眼中一丝尴尬转瞬即逝。
顿觉无趣的我,抬头见那老山羊,难得没有一丝嘻笑,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师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