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走前,棚里的鸽子放出去多少?”啃着烧过的葛根,轻声问连环。浓烈的土腥味让我胃里翻滚,恶心得想吐。可是张皇逃跑之前,连点吃的东西都没能准备齐全。唯一的几个饼都要吃光了。
“全放出去了,不过时间急,都没有绑上锦书。”连环闷声回答。“夫人,我们在这里呆了三天了,再这样吃草根,大人可以过,娃娃受不起的,我们现在是不是往回逃?”
“放出去就好,嗯,让我想想。”鸽子就算没有绑锦书,也会飞到与巴家的联络地点,情况异常,自然会知道我们出了事。可是会有多少救兵到?北地的店铺一般留守的护卫不会过十人,离此地太远。陇西人多,但也不可能全都出动。图门这些年对我怀恨在心,如果用上百来人追我们,插翅难飞。难道我们在这里守到宝宝出生?这也不大可能,我和连环根本不会打猎,如果一点荤腥都不粘,哪来足够的营养支撑到孩子出生?若是能安全到达陇西,这样我们就可以慢慢回巴家。可是,现在怎么能到陇西呢?
五月的天,渐渐热起来,伸手拉了拉襟口。突然想到辛巴,这个时时与混提尔达作对的男人。无可非议地成了月氏的单于,现在强大有力,直接威胁着图门的领地,好几次都亲自带兵作战。只是这些年,他会不会因为时间而放弃对混的恨意,会不会因为混的死而让我成为他的禁脔。可是如果我要安全回去,现在去请求他的帮忙也许是唯一的方法。
“连环,那个装刀的布袋,你一起拿了吗?”
“拿了,夫人!”
“给我!”
接过装刀的布袋子,手有些颤抖,努力不去打开袋子,轻轻摸了摸布袋一角,小小的,硬硬的,还好好的在袋子角里。当年混见我胸前的坠儿,盯了好久都不说话。再后来,我就悄悄把坠儿缝到了装刀的袋子里,从没有想过,会有用到这坠救命的一天。
“连环,我们准备准备,去离此一百里的月氏,请求辛巴单于帮助我们逃到陇西!现下只有借助月氏可以回去了!”摸出坠儿,这样多年,还是闪亮如昔。可是人事早已不同。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辛巴单于,应该看在夫人的面子,会帮我们度过难关。”连环兴奋起身,收拾东西。
“连环,事过境迁,很多事都会变的,再说,当年是我对不起辛巴,这次去,能不能帮我们还是另一回事,只怕……哎!走一步是一步吧!”
“辛巴单于对夫人那样好,怎么可能不帮夫人?”连环不懂了。其实人心总是难测,以前如何那只是以前,现在他是单于,他强大,我只是个落难的妇人,肚子里还有他敌人的骨血。谁能料到会有什么结果?
“连环,你认为他能容我留王爷的骨血吗?”男人都是自私的。
“啊,也是,可是夫人,您的肚子这样大,怎么也掩不起来,那怎么办?”
“我们随机应变吧,千万不相信人,记好!”内心忐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向西行进了半日,终于见到远处大大小小的蒙古包,再向前走,遇到了巡逻的兵士。小心把坠交于兵士,请求交于单于大人。
那个带头的兵士瞧了我们几眼,似是不信我们这二个看似平凡的女人。何况我的面上还蒙上了布。
“你们有什么阴谋,接近单于的目地是什么?”
“这位大哥,我们二个女人接近单于会有何阴谋,只是单于故人请求我们把这坠儿交还于单于,请您多多帮忙!”
“真的没有阴谋?”
“我们能有什么阴谋?何况我们夫人还有身孕在身,哪敢有所不轨。”连环气不过这群兵土上下扫射的色眼,咬牙说道。
“我说的话忘记了吗?”低声呵斥,怎么可以在他们面前说我有身子。
“难道我们就不能知道你有身子?女人!把面上的布拉下来大爷看看,是不是人长得太丑不敢示人!”显然我们的对话让他们听到了。
“放肆!”连环恼道。
“我拉下面布也可以,只要你还有胆子留有一条命。要活命最好快去把坠儿交于单于!”我冷冷喝道。
似是被我阵势吓到,那头领留下几个人匆匆向部落赶去。不一会就有人骑马奔来。
九年不见他会是什么样?我只记得那绝世的容颜和隐忍的泪水。他终是成功了。应该没想到我会有来求他的一天吧。
亮眼的蓝,张扬的红的,头顶上炫目的鸟羽。不是辛巴,是个女人。由远及近,渐渐看得清楚。打扮华丽,应该是个得宠的阏氏。只是辛巴为什么会派个阏氏来见我?根本不想见我?都懒于见我一面?
那女人在众人的拥护下,步步逼进,离我五尺左右,停下马。马蹄在草地上轻轻刨土。二人互相打量。
“清,你可真是下贱,刚刚死了男人就来投靠我们月氏。听说你男人都给你们单于火化,尸首都没留下。真是可怜呀!”听着那个女人的毒言,身子有些晃动,连环忙搂着我,不让我摔下马。
“夫人!”
“我没事!”
“取下你的面布,你再包也没用,你眉心的那粒朱砂谁也骗不过,清,你不会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吧?”女人冰冷的言语传来,字字钻心。
“当于,你何必如此?”轻轻拉下面布,示于众。
四周传来低语惊叹声。
“没想到这样多年,你的容貌几乎都没有什么改变,还是如此妖人媚主的祸水。你今天来是想单于收留你吧。你认为我会让你如愿吗?单于还会要你这个祸水?”她扫了眼我微微突起的小腹,恶语道“还有你肚子里的孽种?”
“当于,你──”原来,我来,只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