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开封府,天赐在李乘风的陪同下先去拜会包大人。包大人一见到天赐,长久的疑惑终于了然,只见眼前这位少年,倾国之容自不必说,观他举手投足,持重中带着潇洒,威仪里透着风流,美目流转处如有宝光闪动,低眉颔首间自添万种风情,面对自己不卑不亢,进退有据,回话时言之有物,措词严谨,真不愧是威震群豪的一教之主,难怪熊飞甘愿为他沉沦,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熊飞的人才,可惜两人都是男子,终为世俗所不容。
天赐待将事情始末说清楚,心中一动,想起一事,请包大人屏退左右,自己有隐情禀告。包大人依言而行,见屋里没有其他人,天赐突然撩袍跪倒,包拯一愣不知他是何意,只听天赐言道:“在下和展昭之事,想必大人也有耳闻,只因我出身不正累及他的声名,包大人待展昭素厚,替他担下了不少干系,天赐心中有愧,这一跪便是向大人请罪的。”包拯听他这番言辞,暗中点头,替展昭感到欣慰,又听他继续说道:“然则我二人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并非真如外间传言的那样。不敢欺瞒大人,天赐自幼女扮男装,乃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与展昭初识时,他便知此事,只因我身份非同一般,担着万千兄弟的身家性命,故而让他替我隐瞒至今。展大人是真君子,言而有信,宁可自己声名有损也未向外界吐露一字半句,大人若要怪罪便请怪罪天赐一人,一切全由天赐而起,与他人无干。”
包拯听完这番话,惊的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眼前之人怎么看怎么是个俊俏少年郎,况且言辞铿锵,透着豪气,哪有半点女儿家扭捏之态,当下便将信将疑。天赐看出包拯疑虑,微微一笑,道:“大人若不信,请出府内女眷一验便知。”这个办法倒是简单便利,包拯便请夫人带天赐到后堂,不一会儿,下人来回确是女子无疑,包拯这次才信了,惊讶之余更替展昭欢喜,得此才貌双全,有情有义的如花美眷,也不枉熊飞这些年来形单影只,孤枕凄清。因此待天赐便与方才不同,格外看重,安慰她不必顾虑出身之事,如今为朝廷立下大功,自己自然在皇上面前保奏免去她所有的罪名,并作主为她和展昭完婚。天赐谢过了,又央求包大人暂时莫要对外宣扬此事,自己还有些俗务未了,不便曝露女子身份,包拯知她是有分寸的,自然无不照准。随后二人便一同来看展昭。
展昭鞭伤虽重,却都是皮外伤,未及经脉,只是流血过多,身子虚弱。公孙策用了上好的金创药给他止血,碧瑶又下厨煎了益气补血的汤药给他服下,眼下精神已经好了很多。见天赐陪同包大人过来,便要下地行礼,被包大人拦下,只说如今又不是在公堂,一家人何必多礼,何况他身上又带伤。闲话了两句,展昭便问起弹劾庞党的事情,其实天赐心中也挂念此事,只是自己身份敏感,对朝堂之事不便多言,因此三缄其口。
当下包拯听展昭问起,叹了口气道:“本想今日早朝上奏皇上,谁知刘公公称陛下身体微恙,今日罢朝,只得暂将本章递上,不知何时才能得陛下龙目御览。”展昭听了心里一惊,觉得这也太巧了,急道:“大人,此事紧急,片刻耽误不得,只怕庞贼如今已得了风声,若让他寻机走脱可如何是好?”包拯捻须一笑,道:“熊飞不必心急,老夫已命人乔装埋伏在庞府周围,若有可疑人出入立刻拿下,老夫有尚方宝剑在手,有先斩后奏之权,就怕庞贼没有动静,否则便是自投罗网。”展昭这才心下稍安。说完了正事,包拯又道:“熊飞,此番扳倒庞贼,君教主出力不少,又屡次三番救你性命,你可不要辜负人家。”展昭听包大人突然说起此事,脸一红有些尴尬,却又诧异大人如何突然换了口气,话里竟有赞许之意,满心疑惑向天赐望去,却见她躲在包大人身后对自己挤眉弄眼,瞪了她一眼,含糊应了声便低下头去。他们这一番眉目传情,旁人俱都看在眼里,包拯心里好笑,借故带公孙策出来,留他两个独处。
包拯走后,天赐才将自己已经坦承身份的事告知展昭,展昭知她这都是为了自己,心中感激,如今两人几番出生入死,感情愈加深厚,一时也不愿分开。展昭让她在床边坐了,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凝视着她的俏脸,暗想今生能得此红颜知己,虽死亦无憾了。
两人默默无言相对半响,天赐就要离开,展昭舍不得她走,拉着手只是不放,天赐笑道:“我做男人时,你便急着让我变回女人,你可知我若真的做回了女人,你我交往便有诸多顾忌,不复当初的自在随意。可惜你偏稀罕个名正言顺,我就只好成全你。如今需要收敛些,不能像当初一样了。”展昭听了,这才后悔不迭,早知还是让她做男人的好,两人可以朝夕相对,将来她女子的身份曝露,只怕一天见一面都难。天赐见他沮丧,心中不忍,服侍他躺下,自己和衣在他身边躺好,一边陪他说话,一边留意外面的动静,只等若有人来便立即钻到床下去。说了会儿话,展昭倦急睡去,天赐单手支颐,侧身躺着凝视他的睡颜,心中泛起丝丝柔情,又感念起老天的好来,到底让我们有机会相守,今后自己一定要多做善事,弥补过去的诸多杀孽。
看外面天色渐暗,天赐不好再呆下去,替展昭把被角又掖了掖这才回自己的房间,因庞吉一案未了,如今他们一伙人仍暂住在开封府。刚一开门便见屋里坐了一人,当下脸色一沉,说道:“江姑娘,你找在下又有什么事?”巧嫣表情痛苦,看了天赐半响,方才言道:“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笑话吧?若早知你是女子,我又何必费这些周章,还险些害了师兄,如今我是没脸见他了。”
天赐听她说破自己的身份,微露惊讶,不相信包大人是言而无信的人,巧嫣凄然一笑:“你别担心,没有别人知道,当时包夫人给你验身的时候我正躲在后堂,凑巧听见了。”天赐冷冷一笑,对这个女人不屑一顾,道:“即便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不怎么样,只是若早知你是女子,我根本不会和你争了。以前我以为你们两个男人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顺,更不能给他传宗接代,即便你如何美貌,如何有本事,到头来只会害了师兄。后来在汾州落云居第一次遇见你,我便想若我是师兄恐怕也会选择你吧,我知道自己才貌都比不上你,但胜在自己是女儿身,和师兄在一起天经地义,旁人说不了闲话去。可如今,咳,却不过是人家的笑柄。我好恨,你们两个骗的我好苦。”巧嫣说到此已是泪流满面。
天赐听她说的凄苦,心也渐渐软了下来,喃喃道:“你不必如此说,我们也并非有意如此,将来我们都会亲妹子般待你的。”巧嫣苦笑道:“那到不必了,我这次来是想将师兄托付给你。他是个心实的人,性子又倔,有多少苦都只装在心里头,你点子多心眼活,又够果断,平时就多让着他些,多替他操些心,别让他被人欺负了。我明早就离开这里回乡,不去和师兄辞行了,你替我说一声吧。”说罢已是泣不成声,不等天赐回答便夺门而去。
天赐没想到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下微觉歉然,觉得这个女子虽然任性娇纵了些,对展昭到确是一片赤诚,只是情之一字强求不来,只盼她能早日解开心结,觅得如意郎君。又由此想起了李乘风,若他知自己本是女儿身,又会做何感想,只怕到时会伤他更深,这笔情债自己竟是一辈子也偿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