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项族人起源于从青藏高原,后迁徙到庆州、夏州、灵州、兴州,继而占领河西走廊,河、湟西宁等地,在李元昊的手中走向鼎盛,并在其主持下修建了比夏州城大七倍以上的兴庆府城,以其为都,建立了大夏王国。兴庆府作为西夏的都城,呈“东西倍于南北”的“凤凰形”结构,西城小于东城,西南不满,双水环绕,城内建筑蕃、汉文化特征兼收并蓄。其规模之宏大,建筑之壮丽,特色之鲜明,防御之坚固,远胜早先的都城夏州。作为国家中枢所在地,兴庆府内除按夏州城的布局外,还参照宋制,设中书、枢密、三司、御史台、翊卫司、官计司、受纳司、农田司等一系列的官府衙门。此外还设有学堂、市廛、作坊、寺庙、马营、武库等。宫城内更有政务殿、寝宫、祖庙、祭坛、中书、枢密等,简直与大宋体制一般无二。
西夏向大宋称臣后双方互开边贸,只因开国皇帝李元昊崇尚汉族文化,连带着兴庆府内的富豪贵族们也以使用汉人物品为荣,丝绸、瓷器、茶叶备受欢迎,一本万利,眼下来兴庆府作生意的宋朝商人可说多如过江之鲫,大街上店铺林立,不同民族的人穿着各具特色的服装来来往往,其繁华富庶实不亚于东京汴梁。
此时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内,一个年青汉子正临窗而坐,自斟自饮。他头戴一顶遮阳斗笠,前面压得低低的,令人看不清面目,身上穿的是粗布短打,早被灰尘遮盖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手边放了一把古朴的宝剑,除此之后身无长物,来往的客人往往瞥上一眼,就转过头去,心想不过又是一个落魄的江湖客罢了。连店小二也躲的远远的,忙着去招呼那些衣着光鲜的客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追踪到此的展昭。来到兴庆府已有三天,可庞龙等人却如泥牛入海,失了踪迹,花解语那边也暂时断了消息,展昭忧心如焚,日日到街上转悠希望碰到一星半点线索。今天他在这酒馆里已坐了将尽两个时辰,从周围人的攀谈中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禁有几分沮丧,便转移了注意力,放松身心,只观赏窗外的街景。多年前展昭也曾来过此地,但如今的兴庆与那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可以看出宋夏言和以来百姓生活安定富庶了不少,可眼前的雕梁画栋、歌舞升平很快就会因为一个独夫的野心而灰飞烟灭,想到此展昭不由得心中一声长叹,不知天下百姓何时才能不再受战祸离乱之苦。
正感叹间,展昭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他记性极佳,过目不忘,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肯定必是那人无疑,心中狂喜,赶紧往桌上扔了块碎银,拿了配剑匆匆出了小酒馆,在那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跟在那人身后左弯右绕,来到城西一处僻静的院落,只见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站在门口搔首弄姿,见那人过去赶紧迎上前来,连声招呼着“哎呀,乌都大爷,你可好久不来了,快请进。”那人也不理她们,在二人簇拥之下径往里面去了。展昭看出这乃是一个低级的妓寨,心中诧异,按那人的身份就是寻花问柳也不至于来这种下等地方,其中必有蹊跷,正要现身跟进去,突然耳听得破空之声从左边袭来,闪身躲开同时用剑柄一拨,“吧哒”一声一枚小石子落在地上,展昭朝石子飞来的方向一看,只见斜对面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西夏汉子冲自己摆了一下手,转身就走。
展昭一时不知此人是敌是友,但此时自己形迹已露,再跟进去恐怕也是枉然,不如先跟着眼前之人再说。那人轻功甚佳,自己快他也快,自己慢他也慢,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一直来到城外一座荒废的寺庙,展昭再也忍耐不住,抽出配剑腾身一跃,落在那人面前,“这位兄台引我到此意欲何为?既已现身又何必藏头露尾。”那人看着展昭却不答话,抬手在脸上一抹,落腮胡子竟然掉了下来,露出一张生气勃勃的面孔,又一抬手摘掉了头上带的大皮帽子,微卷的发丝垂落肩头。展昭一看,竟然是天赐的属下,断金堂主辛炎,心中好不诧异,“原来是辛堂主,你如何会在这里,又怎么跟上展某的?”
辛炎呵呵一笑,道:“南侠好记性,我贸然现身出来还怕你不记得我,一剑把我咔嚓了呢。”展昭听了脸一红,连忙收剑回鞘,与辛炎寻个僻静处说话。原来君天赐早怀疑庞太师与西夏勾结,急欲探知这方面的内情,而辛炎乃是汉人和党项人的混血,自小在西域长大,能讲一口流利的党项语,因此早在月前就奉教主之命潜入兴庆府刺探消息。刚才展昭跟踪的那人正是当日曾与其在汴京客栈内交过手的乌都庆,此人乃是西夏兵马大元帅、燕王李元洪的护卫总管,辛炎盯上此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近来见他行踪诡秘,经常有规律的前去那家低等妓寨,早就心生怀疑,打算今晚就去查看一番,冷不防发现今日乌都庆身后又跟了一人,仔细一看却是展昭,他本也不欲干预展昭的行动,直到发现展昭打算立即跟进去,怕他无意中破坏了自己的计划,这才现身阻止。展昭听他说了前因后果,心里踏实了不少,自己毕竟人单势孤,如今有他相助成功的希望又大了几分,当下两人商议一番,约好今晚丑时一起再去那家妓寨一探究竟。
丑时刚过,两个黑影如飞燕穿林,再城内的屋脊上一掠而过,来到白天到过的那处房舍,缩身伏在屋顶上向下探视。若在别家勾栏,此时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自是灯火通明,人生鼎沸。可此处显然生意清淡,没什么客人,连亮灯的房间都很少。两人附耳商量了一下,一南一北分头搜索去了。展昭一路行来探查了几个房间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忽听前面有人说话,赶紧藏身在屋檐之下,只见来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环,睡眼惺忪,端着个托盘,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大半夜的还非要吃什么银耳莲子粥,京城人就是麻烦,吃吧,吃吧,噎死你!”展昭听了心中一动,蹑踪跟在她身后一直来到最后面的一处院落。
果然见当中正房仍然灯火通明,见那小丫环推门进去,展昭轻身一纵跃上房顶,脚尖勾了屋檐,金钟倒挂垂下身子,轻轻捅破了窗纸,向里窥视。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吃酒调笑,那男子端了酒壶就要往那女子嘴里灌,那女子显然已经半醉,不住的抗拒,终惹得那男子不耐,猛地把那女子推倒地上,双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骂道:“臭□□,不识抬举,若在京城你这种货色怎配伺候本公子。李元洪你这个王八蛋,过河拆桥,就把老子安排在这么个破地方,让我一等再等,他妈的,东西到手了就翻脸不认人,我庞龙可不是吃素的,早晚让你知道本大爷的厉害!”他骂完了,顿觉身子一软,酒劲儿上来,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那人一开口,展昭就听出此人与翠柳庄中的“贵客”及京城客栈中秘会西夏人的“大公子”实乃同一人,待得他自认是“庞龙”,展昭心中狂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当下再不迟疑,取出两粒飞蝗石,一粒透窗打入将灯火击灭,一粒正打中那女子的昏睡穴,在房间陷入黑暗的同时飞身闪入房内点了庞龙的穴道,将其往身下一夹,出得房间再次跃上房顶,顺手放出一枚绿色的烟弹通知辛炎自己已然得手,然后全力施展轻功直奔两人事先约好的藏身之地。
日月神教在兴庆府的落脚地是混在民居中的一个普通院落,从外边看极不显眼,里面却别有洞天,许多消息埋伏都是辛炎亲自设计的,若不是今早有他的一番讲解,展昭贸然进入恐怕也得被困其中。
展昭带着庞龙刚刚回到院子不久,辛炎也赶回来了,展昭见他吩咐手下加强守卫,又派了两人折回妓寨探听动向,一桩一件安排的周到精细,心中着实佩服。辛炎忙完了才随展昭来到屋内,看到庞龙仍像个死猪似的滩在地上,奇怪的看了展昭一眼,展昭苦笑一下,说道:“这可不怪我,我早已解了他的穴道,可这厮喝的烂醉如泥,一时醒不过来。”辛炎眉梢一挑,笑道:“让他醒来还不容易。”随手从靴统里抽出一把匕首,在庞龙的大腿上猛力一插,那庞龙疼得如杀猪般地一声惨叫,身子猛地一抖,霎时清醒过来。他捂住伤处,浑身战栗,盯着眼前之人,一时有些糊涂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地,颤声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劫持本公子,我可是你们燕王的座上客,得罪了我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辛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再加上他兼具两族特征的英俊面容,别有一股魅惑人心的力量,他慢慢凑近庞龙的脸,悄声说道:“庞大公子,看来你还是不太清楚目前的状况。我请你到这来,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和李元洪的交易。”庞龙被他蓝灰色的眼睛盯着,一时有些晃神,连腿上的疼痛都忘了,只觉得那蓝色的眼睛仿佛一泓幽水,深的仿佛能淹死人,却又被诱惑着恨不得跳进去,渐渐地觉得自己真的泡在一个蓝色的湖中,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一个声音不住的问自己问题,而自己根本无法自控,只能机械的问一句答一句。
一旁的展昭见庞龙渐渐双眼迷离,神色恍惚,仿佛梦游一样,乖乖的回答辛炎的问题,声音却十分飘忽,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辛炎正在使用幻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