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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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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在赌。”

月上枝头。

天门山外一古刹内,枯木凋零,只有枝干交错引来月光斑驳,萧然一片。

不着温度的月色落在男人冷静非常的脸上。

他身后,一少年单足而立,两脚相互扶持着,本是很难站稳的姿势,在他悠然晃动手中锁链的动作中显得怡然自得。一双圆骨碌的大眼睛分毫不差、定定地看着前面的男人。

单映春背对着鬼子七,徐徐而道。

抬眼,可见月,朦胧隐晦,如美人遮面。

苏少东在赌,赌他会不会杀他!

而自己何尝不是在试,试他会不会杀他!

一盅酒,一夜醉。

江湖人尽知,绝不可让能杀自己的人存活在世。

而这人,人人要杀,挂着阴毒邪少的名头,却在最后,手中玉扇硬生生转了方向。

单映春以指抚上脖子上的伤,抹出一丝血色,移至唇边轻舔。想起那人唇边笑痕,渐浅,轻狂。

阴毒邪少的名头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他若要对自己做什么,简单得很,偏偏又放慢速度,给足了时机。

他在等,等他反击,亦在玩。

他制住他三次,次次有的是机会肆意妄为,却都只是动手动脚,直至被反制。

若说苏少东这个人,人如其名,笑着邪佞,不是好人。而他在之前那温和儒弱的模样又是如何了?

月圆之约,萍水相逢,以酒为心,推杯换盏。

自己又是何时何处得了他的喜,让他有了那种念头?

他本以为他只是戏言,却不想,他确是戏弄于他,却真真切切。

他捉弄于他,是真。

他要他,也是真。 

无关男女。

他想知他要他有几分真,结果是真…真得吓死人!

想自己全身而退,恰是到嘴边儿的肉飞了,让那肚饿的人更是饥渴,兴趣更大了! 

他可是在不知觉中弄巧成拙?那若是他随了他的意,不反抗……………………………………………………………………………………………………………………………………他绝对会做到底!!

不禁一阵寒战。

来来回回,进进退退,得意的竟总是那人,好个邪气!

“你不杀他?”

身后鬼子七问。

“苏少东不能杀。”单映春道:“邪少东手握□□八分之一命脉,不能杀!阴毒邪少背景极深真身不明,不能杀!苏少东曾为单映春知己,不能杀!”

三个‘不能杀’铿锵有力,引来听者狠狠一哼,要他说,他对他心怀不轨就该杀!

听他冷哼,单映春呵呵一笑,似不在意。不知是对他的态度,还是对某个苏姓的狐狸。要知道,那人对他有的,可不单单只是兴趣。

“只是可惜了美酒。”

似在回味。

那紫色圆果酿的酒,可是好不容易从唐缘手中要了来,自己没喝上几口,被糟蹋了呢。

夜下,鬼子七给他一白眼,这人,早晚为酒把自己卖了!

“唐缘往都城去了。”

少年特有的嗓音在夜中格外清脆,似清澈溪流蜿蜒,却有着不可琢磨的世俗沉淀。

都城啊…单映春但笑不语。

毒圣这一出谷,江湖炸了锅,唐门掌门之位未定,他单镖师可是挑了个好时候。心下有问,便道:“你受了那人所托是何时的事?”

“七年前的事了。”

答的人很是感慨,听的人俊眉一挑。

七年啊…他有点同情毒圣了。

想唐缘为情所困隐居金银谷,心受煎熬,单映春受人所托,却一拖就是七年,有点缺德耶!

若是那女子刻下在此,八成会看着他那张老实的脸摇头,说句‘所托非人’。

再看这个缺德的人,人称‘好人’的人,毫无自觉,笑着,还真有点没脸没皮。

“唐缘前辈晚七年出谷,便无心唐门掌门之位;毒圣晚七年出谷,唐门门人便不敢肆意妄为,既是争夺掌门之位也不会明目张胆,殃及无辜。”

可是却有唐缘做的好买卖,独门毒药祸害世间长达七年之久,更不用提贪财之人在这七年间为金银送上门去,死无葬身之地!

鬼子七一时满腔怨怒,擒着索魂锁的腕子紧了紧,附在指背的骷髅那紫色似乎更加邪性了。

紧了紧,又放开,看着那人,他的主子,什么也没说。 

七年之前,七年之后,到底哪个更为好些,他说不出,只知,武林盟主魏出云的算盘落空,唐门无主大乱,不知定数。

唐缘无心唐门掌门之位,他倒是舍了唐门众门人好大一个人情啊!

唐门一毒门,若说争权夺势,无非要比心——狠、毒——辣,除去毒圣唐缘,唐门之中便只有那人了。

“唐门掌门之位落于谁手可想而知,没想到你这么喜欢那个唐非!”

鬼子七看着单映春的眼中透着一股子古怪。

单映春见他那副模样不禁好笑,伸手敲上他的头,道:“她可是挡得住苏少东!”

挡得住那人整整一夜!

唐非这女子心思诡秘,和那阴毒邪少可算是一丘之貉。听唐缘所言,她与他对他怕是一个心思。只是两人一样的阴狠,一样的毒辣,一样的恃才傲物,一样的目无旁人,一样的…让单映春想躲,不,相较之下还是苏少东更让他惟恐不及。 

有唐非在,在苏少东这事上挡得住,比一时长久。

两个相同性子的人遇到一件事,那是针锋相对,鹤蚌相争。可惜他不是渔夫,唐苏也不是鹤蚌,更何况是那两个无章无法的人。他们是狼与狈,指不定哪个时候一拍而合,到时候他单映春不成渔夫反成鱼肉了。

唐门于唐非,兴许势在必得,他的一句话只是给了她一个机会。但她会记着,如同上上下下唐门之人都记着,那就是欠了独骑镖师单映春的人情,日后要还的。

鬼子七为人何等灵秀,登时明白了单映春所言,心道,他倒也有点私心。

其实,若是单映春那一刀下去,现下便什么问题也没有,清闲了。怪就怪在那刀没个狠心,搁在那人脖子上楞是没下去。

那可是个多少钱财也买不来的大好机会啊!

单映春自己也明白,该杀,不能杀。日后怕是拖上个尾巴了。 

那人,不是也没杀他么!

眸光森冷,阴狠无情,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时自己所见才是赫赫然一个阴毒邪少!

他要杀他,是真。

但,机会只有一次,如他所言。

这次他不杀他,日后也不会杀他,也杀不了他。

转念间,又听鬼子七道:“昨日李家三十二口被杀,使刀的,都割了头去。现下衙门里乱着呢!”

“是潜龙堂。”

当今武林三大杀手组织,潜龙堂为其一。

鬼子七撇撇嘴,他就知道自己的消息不新鲜。行走四方的单镖师又何时需要他打听什么了?

据他所知,那个李老爷是买凶杀苏邪少的人之一,不想自己却先遭灭门之祸。单映春把那人扔给杀手杀,不知又会如何了?想他单镖师连杀手的人情都舍得,不禁瞧着身型高大起来…就是没钱。

“周老爷昨夜死了。”说着呵呵笑起来,“我可是记得周家是开酒肆的!”

这一笑,笑得单映春浑身不自在。

世人皆知独骑镖师嗜酒,那人有心,可是想要盘下□□所有酒肆?

摇摇头,他以后怕是没酒喝了。

“紫七,隐了我的行踪罢。”

贩情报的善用情报,把持情报的亦善于操纵情报,其中以七鬼子为首。

鬼子七应下,不禁促狭:“单大爷是怕被那人捉去了?”

“若是被那人捉到…”单映春打了个激灵,不敢想象。

“苏少东不会被那些杀手杀了?”

“你说呢?”他与他饮酒,在外候着的可正是潜龙堂的人。

鬼子七眼珠子转两转,他单大爷倒是毫不怀疑,当那些杀手是吃干饭的么?又一想,那个阴毒邪少被人杀得久了,也没见少根头发,可不照样活得招摇!更何况有那人在身边。手中残落的索魂锁垂下。

苏少东是死是活干他何事,麻烦的是他单映春。有钱的人是大爷,苏邪少活着未尝不是件好事!

苏少东在江湖有名,和单映春不同,那是坏名,却要财有财、要权有权。自己的主子却又是如何了?

“我听着又有两庄一门定了新规,让弟子日后见着独骑镖师单映春饶着走,敢问单大爷你又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他只是拾到了某庄传家宝给送回去,遇到某庄文定的媳妇迷路帮着领了路,教训了几个某门仗势欺人的不屑弟子。唉~轻叹一声,单映春倒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怕人的事。也就鬼子七跟他跟得久了,才能明白。

人情,人情,江湖上最难还的不就是个人情。那些人欠下的人情大了,难保不当是个把柄在人手。难怪人家防着他了!

凉凉斜他一眼,若非他独骑镖师在江湖上是人称‘好’,怕不是和苏少东一个样,走在路上招人砍!

当然,这不是他鬼子七管的事。

“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天色微恙,想是要亮了。

“镖走天下!”

单映春豪迈一笑。

来柳南时走的小道,几处民风纯朴,不问世事,是个悠闲度日的好去处。想他单镖师也没有白走的道。

“你呢?” 

“自然是跟着你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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