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御轩向赵暮雪和展御青望去,见二女花容失色,生恐她们一时冲动与刀应宇硬碰,忙赔笑道:“刀教主说得极是,这小子从来就是自不量力。我就跟他大不一样。”
刀应宇奇道:“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展御轩道:“我有自知之明呀!刀教主乃盖世英雄,小可虔心供奉唯恐不及,若是寻衅硬碰,岂不自讨苦吃?”
刀应宇微笑道:“算你小子识相!打也打过了,废话也说过了,现在该进入正题了吧?”
展御轩笑笑,道:“说是一定会说,但刀教主需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刀应宇看着他道:“你想我放了你们四个?”
展御轩拍手笑道:“想不到刀教主不仅武功了得,智谋都是一等一的高呢!无怪乎刀教主有翻手成云、覆手成雨之能了!像刀教主这样的英雄人物,定然不会跟我们这些无名小辈一般见 识,我的这个小小要求,刀教主也必不会推辞吧?”
刀应宇本不想轻饶他们,但展如此一说,他若不允,势必自打嘴巴,承认自己不是英雄,这个暗亏,他可不愿吃,堆起一个笑容道:“就算今日放过你们,他日我也有法子将你们逮回来。”
展御轩闻言,忙道:“多谢刀教主成全!”抬手指了指那片梅林,道,“他们就在梅林那头。”
刀应宇若有疑色,淡淡道:“我可提醒你在先,千万不耍花招。”
展御轩一本正经道:“岂敢!岂敢!展御轩再狡猾,也不敢拿我们四个人的性命开玩笑呀!”
刀应宇冷哼一声,先下令一众弟子入林,而后将展御轩放下,冷冷瞧他一眼,广袖一甩,大步向梅林走去。
展御轩眼见着刀应宇离梅林只差几步,心中稍稍一宽,还未及松一口气,却听马文彬大喝一声:“刀应宇你站住!”
刀应宇停下步来,用眼尾瞧着他,冷冷道:“有屁快放!”
马文彬深吸一口气,高声道:“我马文彬对天启誓,今日羞辱之仇,他日我定当双倍奉还,若为此誓,便如此石!”语落,剑光纵出,“轰”地一声,一块巨石应声而裂。
刀应宇冷冷一笑,不置可若。
正当此时,梅林中鬼哭狼嚎之声忽而大作,进入林中的天绝教弟子无不疯疯癫癫,在林中横冲直撞;更有甚者,同门师兄弟相视如见厉鬼,发狂似地自相残杀起来。这种情形,就是展御轩瞧在中也觉骇然。
原来展御轩只道这林中有阵,却不知这阵的厉害。这阵名曰“镜心八卦阵”,常人一入此阵,步下便生八卦,步动卦动,步止幻生。越是心浮气躁越易生出幻象,人心中的阴暗处在此阵中受到无限放大,让人倍受良心折磨,以致疯狂。若有人心境平和,且过往心无恶念,无愧无疚,此阵对他便也无效了。但这世人之人,又有多少能做到无欲无求?即便空门弟子,也会有诸多陋习,真正的万念皆空,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展御轩情急之下欲将刀应宇一行人骗入林中,却被马文彬拖住了刀应宇,不觉心中叫苦,狠瞪马文彬一眼,在心中骂他不下千遍。
刀应宇惊骇之余,始知上当,当下怒不可言,扭身便欲擒展御轩,哪知展御轩早已拉着二女退到两丈之外,边退边向地上撒上泛着青光的粉末。刀应宇屡屡在展御轩手中吃亏,自然不敢贸然上前,但他眼疾手快,一手扣住了神色茫然的马文彬。
如此一来,展御轩那吹虚拍马的伎俩也被其看穿,而后任他如何吹捧讥讽,刀应宇也再不为之所动。
看着展御轩在那头抱臂骂他“无胆匪类”,刀应宇当真恨得牙痒痒,狠啐一口道:“贼小子,你别得意,这小子还在我手上呢!”左手缓缓一举,又故计重施,将马文彬凌空提起。
马文彬呼吸受阻,涨得满脸通红,白眼直翻,情状甚是可怖。
展御轩浑若无睹,嘻嘻笑道:“请便!请便!”
刀应宇冷笑道:“老子知道你这贼小子不稀罕他的命,但是有人却稀罕得紧!”
展御轩微微一愣,回头望去,只见赵暮雪泪已满颊,失了魂一般走出来,忙一把将拽回来。 赵暮雪冷然回眸,凝着那双婆娑泪眼,满是幽怨之色。展御轩心中大痛,暗暗一叹,扭过头去,打了个哈哈,高声道:“刀教主果然一代宗师,连这无耻无赖的伎俩都高人一筹呢!”
刀应宇看穿展御轩、赵暮雪和马文彬之间的微妙关系,心中本是大为得意,一听展御轩这话,神色突变,喝道:“说是不说?”
展御轩眉眼中笑意不改,却隐有一丝诡异流露出来。
刀应宇心生异样,正欲揣摩其中之意,忽觉身后风起,念不多转,放开马文彬,回掌疾拍。
只听“嘭”地一声,两股奇劲相交,白浪滔天。
刀应宇挫退一步,手臂微麻。
惊愕间,一道人影自那绝壁前的草丛中飞纵而出,那人凌空娇笑一声,扬声道:“刀教主的翻云掌果然名不虚传啊!”
刀应宇定眼一瞧,只见一素衣女子轻步缓落,宛若飞仙,往他身前一立,纤影亭亭,风姿楚楚。他瞧得心动,嘿嘿笑道:“姑娘的风凝掌也不遑多让嘛!若我没猜错,姑娘该是缥缈斋的人吧!”
周汀兰笑道:“刀教主眼力好,记性却不怎么好。”
刀应宇闻言一惊,蓦地忆起昨日与云进比对的那一幕。那时他满腔仇恨,眼中只有云进,却忽视了他身边的人。此时将眼前佳人细一打量,才发现她正是那时伴在云进身边的女子。变色道:“原来是你!云进何在?”
此时朗笑声起,一人高声道:“想不到刀兄对云某如此挂念,叫云某好生感动啊!”话音未落,数道人影应声纵出,分落周汀兰两侧。
展御青乍见靳泠阑,不禁一声雀跃,飞奔过去,一眼便注意到她手腕上的血渍,心疼道:“阑哥哥,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靳泠阑方才全副身心倾注在靳无双身上,伤口裂开却是浑然不觉,展御青这一提,才忽觉有些刺痛,略一回想,恍然道:“定是方才下去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李佚正皱眉看着靳泠阑的伤口,心道:原来那时她突然放手,竟是为此。
靳泠阑是言者无心,展御青却是听者有意,柳眉一蹙,美目含嗔,狠狠瞪向李佚,怒道:“都怨你!”
李佚正欲分辩,却见展御青猛一扬头,眸光更厉,那神情,虽是愤怒,却不见凶狠,反而有几分可爱,不禁哑然失笑。偷偷瞧一眼靳泠阑,见她手足尴尬,眉间几许愁色,不时轻叹,想到其中原由,更觉好笑。
展御青见他不怒反笑,好不奇怪,满心的怒火登时化为愕然,半晌才蹦出两个字:“怪人!”
赵暮雪扶起马文彬,见他浑身伤痕,神色颓丧,心中大痛,忍住泪水道:“文彬哥哥……”谁知话一出口,泪也一同涌出,沾湿衣襟。
马文彬见状,呆了呆,蓦地叹道:“傻丫头,哭什么?我又没事。”
赵暮雪知他向来心高骨傲,视声名胜过性命,被人如此羞辱,怎会无事,他这样说,只是安慰自己罢了。想到此处,更是难过,眼泪如断线珍珠,越发难抑,只有默默咬牙,不住摇头。
展御轩则走到秦浪身边,直直看着他,淡淡问道:“怎样?事情还顺利吗?”眼角余光却始终不离赵暮雪,见她为马文彬伤心难过,心中也是老大不快。
秦浪拍了拍腰间的一袋物什,笑道:“都办妥了!”
展御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秦浪对情爱之事虽相当迟钝,但却善于察颜观色,见展御轩神思不属,有意无意向赵暮雪和马文彬那边瞟上一眼,便知他与自己说话乃是故作姿态,只因心中醋坛打翻,怕人看笑话而已,不禁笑道:“好大一阵酸味儿啊!”
展御轩正愁满心不快无处发泄,闻言挥起一拳向秦浪身上打去。
他劳什武功不会一招,内力更是与他毫不沾边。秦浪平日里与他嬉闹的时候,即便一个不留神被他偷袭,也不会有丝毫损伤,更何况此时的秦浪为护花将内劲充盈全身,展御轩这怨怒中的一拳,虽铆足了全力,却也如打在铜墙铁壁上,脑中蓦地一空,抱拳蹲了下去,死咬银牙,不曾哼出一声。
展御青瞧得奇怪,嚷道:“展御轩,你做什么?肚子疼吗?”
展御轩好容易吞下一口吐沫,故做镇定道:“你才肚子疼!老子站得累了,蹲下来歇会儿也不行吗?”
展御青轻哼道:“古里古怪。”便也不再追问。
秦浪却将他强忍痛楚的情状一一瞧在眼中,只见他满头大汗,面部痛苦地挤作一团,眼角似乎还渗出泪来,却愣是忍住不出一声,当真是哭笑不得。
刀应宇见云进神采飞扬,大为疑惑,脱口便道:“你,你没事?”
云进哈哈一笑,朗声道:“多谢刀兄关心,云某好得很!”
刀应宇浑身一震,寻思道:莫非我估计错误,李延棠那伙人不是大胜而归,竟是无功而返?目光落到云进腰间的一包物什上,心中一动,问道:“那是什么?”
云进也不隐瞒,直言道:“冰昙花。”
刀应宇又是一惊,忽而向冷若冰道:“丫头,你师父呢?”
冷若冰道:“家师正在闭关。”
刀应宇浓眉一耸,道:“哦?这么说你是擅作主张了?”
冷若冰淡淡一笑道:“是否若冰擅作主张,都是我派中事,刀教主不必费心。倒是刀教主几次三番不请擅入,全不把我花间派放在眼中,敢问刀教主把家师置于何处?”这几句话她平平缓缓、娓娓道来,却自然而然透着几许威严。
刀应宇顿感无言。这一日来,他特意在谷外埋伏,耐心等待,为的就是要抢在奕如风之前坐享这渔人之利。但照如今的情形看来,云进不仅未有损伤,反而得这丫头相助,乃是如虎添翼;而自己远非云进的对手,带来的教众多数被困阵中,余下数人无不惊惶难抑,不俱战斗之力,现下的自己无异于一人孤身应战,岂非羊入虎口?
云进见他神色数变,知他心中所忌,微微笑道:“刀兄若是来报断掌之仇,云进奉陪到底!”
周汀兰微一错愕,冰封冰昙花已用去师兄大半的功力,若此时与刀应宇对决,以师兄余下的功力,绝不是对手,师兄疯了吗?忍不住上前一步,正欲发话,却听云进又道:“怎么样?刀兄想清楚了吗?”语气甚是咄咄。
梅林中教众的怪叫声随着乍起的谷风在空中飘荡,恍如鬼哭狼嚎,阴森可怖。刀应宇听在耳中,心中烦乱已极。
他身后的几名少年听得寒毛直耸,几人不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想相互鼓舞,以增勇气,却是越望越心虚。其中一人战战走出来,在刀应宇耳边低语道:“教……教主,不如……不如我们……”
刀应宇脸色铁青,不容他说完便已厉声道:“闭嘴!”
那少年刹时噤若寒蝉。
刀应宇权衡再三,蓦地哈哈一笑,道:“云兄要我此时报仇我便此时报仇,如此我岂非毫无主张?刀某又有何脸面再管束我那一班教众?报仇之事,今日暂且做罢。”
云进含笑不语。
冷若冰冷冷道:“既是如此,刀教主请了。”
刀应宇笑脸一沉,冷言道:“你这丫头,你师父平日就是这样□□你的吗?”
忽听一个女声袅袅传来:“我如何□□弟子,似乎与刀兄无关吧?”
冷若冰双肩一颤,脸色倏地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