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冰将面前与她冷目疏对的师妹们细细一瞧,目光最后凝在蓝碧灵脸上。
蓝碧灵轻慢地回视着她,见她玉面沉冷如雕,却瞧不出悲喜,心头一怒:冷若冰,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副故作淡定的嘴脸。冷然道:“既然时机已经成熟,冷若冰,我们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冷若冰道:“师姐为了对付我,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想那能医寒症的‘炎灵草’也是你编出来的吧?”
蓝碧灵笑道:“若不是这样,骆师妹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青河谷呢?既然她这么有孝心想医好师父的伤,我没理由不给她这个机会尽孝呀!”
冷若冰一咬牙,坚冷地迸出两个字:“卑鄙!”
蓝碧灵哈哈一笑,道:“多谢夸奖!不把骆师妹支开,我又怎么有把握对付你呢?不过我也实在佩服师妹你教导有方,那些冥顽不灵的人还真是难对付呢!”
冷若冰眸中寒光陡盛,逼问道:“你杀了月儿她们?”
蓝碧灵呵呵笑道:“我们好歹也师姐妹一场,我是不会那么狠心的。何况,杀光了她们,他日我坐上掌门之位,你叫我去使唤谁呢?”
忽而一阵打斗声自隔壁的院落中传来,秦浪与云进同时一惊:静华阁!二人对望一眼,便要抬足。
却听蓝碧灵高声道:“二位想见那几位朋友吗?在此稍后便可。”
秦浪冷眉一挑,寒声道:“蓝碧灵,如果你以为你已经掌握了大局,那就大错特错了。若我的朋友少一根头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不理她的阻止,转身欲走。
云进忙将他拉住,道:“秦少侠稍安勿躁,既然蓝姑娘一番好意,我们在此多等一会儿也无防。”
秦浪惊愕地看向云进,见他如常微笑,然眸中含语,他虽一时心焦,此时却也冷静下来:现下毕竟敌暗我明,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不多时,脚步声至,展御轩的声音更是清楚:“推什么推?我自己会走!”
只见靳泠阑、周汀兰、展御轩、赵暮雪和马文彬五人被数十名花间派弟子押了过来,靳泠阑与展御轩除有些狼狈外,倒是无甚不妥;另外三人却是面色乌青,步下踉跄。
云进皱眉问道:“周师妹,你们怎么了?”
周汀兰目含喜色,吃力道:“师兄,我们中了毒。”
秦浪一惊,也道:“泠阑、御轩,你们怎么样?”
二人摇头答道:“我们没事。”
秦浪心下稍安。
云进略一沉吟,转头向蓝碧灵道:“蓝姑娘,你要怎样才肯交出解药?”
蓝碧灵满脸娇笑,道:“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你们死,为何要交出解药呢?”
云进双目冷电迸出,面上忽地升起一股寒气。
冷若冰瞧在眼中,心知云进已然动怒,不禁又为蓝碧灵担心起来,忍不住道:“师姐,不要再错下去了。我们武艺相当,又有云大侠在此,你不是我们的对手,何苦要拖累这些无辜的师妹们呢?难道你真想看到我们花间派血流成河?”
蓝碧灵狠狠白她一眼,颇不耐烦,气道:“云进你想要解药是不是?好,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杀了她,我就把解药给你!”
云进哈哈一笑,傲然道:“蓝姑娘果然心狠手辣!既然你不肯给,云进只好自己动手拿了!”单掌斜引,步移身去,飘忽间已将围在蓝碧灵身前的女弟子掀翻在地。
而蓝碧灵,嫣然笑对,处变不惊。
云进心觉古怪,方欲止步,忽觉胸闷气促,血液翻腾,正自心惊,却见蓝碧灵翻出一掌,自腰间拍来,忙旋步侧转,却是意先步迟,躲之不及。
当此危机关头,秦浪疾步抢上,运掌一接,与蓝碧灵掌心相触的一瞬,惊觉内力推之掌心时已是强弩之末,发之不出。未及多想,对方那绵软无力的掌劲已渗入体内。似是挑衅的一掌,没有丝豪杀伤力,秦浪却突然喉头发甜,愣是迫出一口血来。
冷若冰猝然一惊,当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忙飞指在云进和秦浪胸前一点。
蓝碧灵大是骇然,眼见着冷若冰步去如风,在那被制的五人身前一阵轻拂,也不见她如何出手,围住那五人的师妹们已纷纷倒地昏厥。
蓝碧俏脸陡白,难以置信地道:“你……你何以没事?”
冷若冰淡淡道:“有什么毒比我体内的寒毒更毒呢?师姐的‘半里香’无色无味,也难怪云大侠他们会中招了。一运功就会毒发,没师姐你的解药还真是不行。但我已封住他们的膻中穴,再运功逼毒就不怕了。我想半个时辰后,他们就能不药而愈。”
蓝碧灵气愤难当,一眼瞥见离她最近的云进,心生毒念,飘袖一扬,一抹淡蓝飞射而出,直逼云进。岂知去到一半,一道紫影凭空闪出,蓝碧灵只觉掌心一麻,不由主后退一步,那蓝索颓然而落。
只听冷若冰道:“师姐,你的对手是我!”
蓝碧灵一声冷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是我的‘蓝翎’厉害,还是你的‘紫烟’厉害!”将蓝翎轻轻一抖,顿生灵动威猛之势,宛若灵蛇蜿蜒空中。
见那蓝翎闪电而来,冷若冰娇叱一声,手中紫烟洒作漫天索影,犹如凭生的烟云,将蓝翎吞噬其中。
蓝碧灵岂会示弱,运足内劲,将蓝翎舞得飘飘洒洒,又不减灵动跳脱之风,在那如烟似雾的紫影中频频破出。
冷若冰唇底一丝浅笑,举步轻盈,挥索徐徐,于那一片凌落纷乱中挽出一条姹紫神龙,纵横滔滔,来去生风。
蓝、紫二索各自为阵,你狂我舞,每每交锋,便是骇浪冲天,气散如涟。只见索影忽而疾如风雷,忽而缓若流水,似真似幻,不可捉摸。
冷若冰与蓝碧灵同门已久,相知甚深,此次对绝,每招每式皆看准对方弱点下手,自是高下难分。然,若论真材实料,比之冷若冰,蓝碧灵仍是稍有不及。十几个回合过后,她已疲态渐现。冷若冰见她步履稍迟、身形微缓,心中一软,往日种种浮上心来,出手渐渐不复凌厉。
蓝碧灵心中暗笑:心慈手软!冷若冰,就凭这一点,你就不如我!蓦然加快脚步,将内力陡然提升至极,绷直那蓝翎如剑,仅是一记攒刺,蓝剑便分影无数,绽放如花,连点冷若冰多处要害。却听得一声无奈轻叹,她眼前一花,冷若冰已消失无踪,一怔之下,心惊神骇,再欲回头,为时已晚,冷若冰的索柄已抵住她后心,冷若冰清冷的声音飘过耳际:“师姐,你这招‘落羽凌花’是你最厉害的一招,却有一个很大的弱点——聚力于前,而背虚空。”
蓝碧灵一败涂地,不由地心生怯意,口气却依然强硬:“要杀就杀,何必废话?”
冷若冰虽平日里冷淡如冰,实则一份真挚之情深藏于心。她自幼无父无母,花间派就是她的家,派中姐妹就是她的家人。蓝碧灵罪恶滔天,纵使如此,她仍是下不去手。正自犹疑,一气浑然,蓦地落在后背,顿觉心胆欲裂,跌开数尺远。这一掌古古怪怪,全不类中土路数,让人全然没有警觉,发现的一刻已是自己中掌之时。她强忍着胸中狂潮,回头去看。
一男子自林中闪出,一身华丽长袍,黑如墨染,神情倨傲,威风不凡。
只听得蓝碧灵一声雀跃,已飞扑过去,变作小鸟依人之态,粉拳雨点般落在那人身上,嗔怪道:“冤家,你怎么现在才来?”
男子冷冷看她一眼,那楚楚动人的娇姿似乎全不入他之眼,嘴角一挑,言道:“我果然没看错人。”
蓝碧灵将娇躯紧贴上去,媚笑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了?只有你才没心没肺,不把人家的生死放在心上。”
男子冷笑道:“怕是你早已猜到,就算我不出手,你也不会有事。因为以你师妹的个性,绝不会对同门痛下杀手,哪怕那个人是你。”
蓝碧灵笑道:“我是该夸你了解我呢,还是该夸你了解我师妹呢?”忽地脸色一沉,寒声道,“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男子含笑朝冷若冰瞧去,淡然道:“冷姑娘花月之姿,清美如玉,的确惹人怜爱。”
被一个陌生男子如此出言轻薄,饶是冷若冰性情淡漠如水,也是怒从中来,想出言喝斥,却无力而为。
只听展御轩啐了一口,骂道:“哪里来的无耻之徒?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男子一言不发地睨他一眼,无比轻疏狂傲。
靳泠阑见蓝碧灵花容含霜,灵机一动,微笑道:“御轩此言差矣。试问天下哪个男子不爱美色?况乎冷姑娘清奇萧疏,艳绝尘寰,任谁看了,都会动心呢!”
展御轩聪明已极,一愕之下,已然明白靳泠阑用意,想也不想,开口道:“可是他已有美相伴,就不该再对别的女子动心。”
靳泠阑道:“有何不可?你去买东西也会挑最好的,何况现在是选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就更不能马虎了!那位公子是人中之龙,也只有冷姑娘那样的绝色佳人才配得上他!”
展御轩佯作皱眉沉思状,叹道:“你说的也有理,不过这样的话,不就苦了蓝姑娘?”
靳泠阑两手一摊,道:“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她姿色平庸呢?”
展御轩又一重叹:“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蓝碧灵越听越窝火,怒斥道:“你们给我闭嘴!”扯住那男子,逼问道:“你再说一遍?”
男子徐徐道:“说什么?”
见他这副无动于衷的神情,蓝碧灵更是气恼,跺足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男子用眼尾扫她一眼,淡淡道:“怎么蓝碧灵也是个争风吃醋的人吗?那你日后该如何面对我成群的妻妾?”
蓝碧灵一怔,蓦地清醒过来:蓝碧灵,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吗?争风吃醋从来就不应该是你该做的事。深吸一口气,笑道:“开开玩笑也不行吗?我又岂是小气之人?”
男子哈哈笑道:“看来二位挑拨离间的伎俩不好使了呢!”
靳泠阑、展御轩对望一眼,心中齐叫可惜。
蓝碧灵秀眉一皱,厉声道:“好啊,敢情你们这两个小子是在唱双簧!敢坏本姑娘大计,再让你们活一刻都嫌多了!”言罢,蓝翎飞扫,卷起气浪波散,直奔靳泠阑与展御轩而去。看那声势,当是一招毙命之击。
却不知冷若冰已飞身而出,情急之下,竟用双手生生将那蓝翎抓住,一字一字道:“师姐,我说过,你的对手是我!”言毕,眉间一颤,强忍再无功效,一丝鲜红自嘴角渗出,落在她淡紫纱罗之上,漾出花一般的凄美。
蓝碧灵冷哼道:“不自量力!”陡然将蓝翎一抽,又顺势劈下。
冷若冰只见眼前蓝电一闪,掌间刺痛难当,心知蓝碧灵已然出招,忙腾身而起,一舞紫烟如云,聚散流盈,那内劲,比之方才,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蓝碧灵惊骇莫名,冷若冰分明已身受重伤,岂会不弱反强?但此时势危,不容多想,只得一边挥索抵抗,一边频频向黑袍男子求助。
岂料那男子非但不为所动,似乎连应她一声都觉多余。走到靳泠阑一行人身前,目中杀机盈然。
展御轩见他来势,心底生寒,壮起胆子道:“你……你要做什么?”
男子阴森一笑,淡淡道:“还用问吗?”
却见靳泠阑翩然举步,朝那男子款款而去,负手一立,丰神楚楚,便如那青峰松骨,超群绝俗。
展御轩惊得一身冷汗,想要将她拉回来,无奈足如铅灌,迈出万难。
靳泠阑眉眼悠懒,唇边莞尔,淡然道:“公子要来杀我们?”
男子心中也是惊讶,却不外露,挑眉道:“怎么?你想拦我?”
靳泠阑狡黠一笑,道:“我不拦你,也拦不住你,但我想死得明白,对一个快死的人,这个要求并不过份吧?”
男子冷笑道:“小王爷聪明过人,还用我来言明吗?”
靳泠阑道:“你果然是西夷人?”
男子傲然一笑,道:“西夷国大王子李延棠,便是我。”
靳泠阑微微一笑,拱手道:“原来是王子殿下亲临,失敬失敬!但不知殿下此次行动是应国主之命,还是你自作主张?”
李延棠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靳泠阑灿然笑道:“也许是泠阑唐突了,但这样操之过急的行动,实在不是贵国国主以往的作风,所以在下才会有此疑虑。”
李延棠扬起嘴角道:“操之过急?小王爷弄错了吧?你以为你们还有翻身的余地吗?”
靳泠阑肃容道:“你以为除掉我们几个,朝廷和武林黑白两道就没人了吗?你以为挑起朝廷与武林的争端,你们就可以轻易地趁虚而入了吗?你太天真了!裔朝的命运不在我们这几个人手上,更不在你们这些外族人手上,它在我裔朝子民手中!只要我裔朝还有一人存在,就绝不会向你们低头!”
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豪气冲天,饶是那李延棠之前如何自信满满,也不禁心虚起来,但旋又一想:这小子诡计多端,切不可中他奸计。大笑道:“小王爷是想拖延时间吧?不用白费心机了!既然你视死如归,我就偿你心愿!”凝气于掌,蓦然拍出。
靳泠阑不料他说变就变,一时愕然,还未及害怕,又见他掌风突变,扣住她的肩头,咽喉被扼住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站在眼前的秦浪和云进。